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隻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沈從文《從文家書》

    據說鬆讚幹布是西藏人民心中心地最善良的一個西藏人。而布拉無疑就是這樣一個天性善良的人。原以為這下他肯定會派救兵過來,會把我們帶到警察廳去“例行公事”,但沒想到這個警察大方無比,不但沒有派救兵,還很客氣地請我和韓雪兒到這家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屋去。那咖啡屋的名字取得古靈精怪,叫“鬼咖啡屋”,是一個地道的西藏人開的。生意很火爆,其實裏麵擺設和天下咖啡屋千篇一律,但就因為這名字,這家咖啡屋名揚天下。有時不得不佩服一個小小的星火一樣的創意卻燎動了一個海闊天空的大草原。

    鬼咖啡屋裏到處都是攢動的人。看那些人的裝飾打扮,很時尚,學生占了大多數。他們高談闊論,縱論天下大事小事;他們步履輕盈,遊動間真如同一個個活生生的鬼。布拉眼尖,目光在群鬼中如一道閃電一樣犀利穿梭,好像要把一堵厚重的城牆打出一個碗口粗的洞來。很快瞧準角落頭裏一個空桌,直奔而去。他剛一坐下,一個雙耳戴著兩大墜耳環的容貌仿佛彌陀佛新近剛收下的一個入門弟子的青年汗流浹背瞬間趕到,但終於功虧一簣,晚了一步,隻能望洋興歎,迴去罵彌陀佛給了他豐碩的身軀,卻不能給出豐碩的好運。布拉歉意地笑了笑,請我和韓雪兒坐下了,然後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支筆和一本封麵是一大簇百合花的筆記本。審訊開始了。

    說是審訊,其實氣氛輕鬆的仿佛久別重逢的老朋友在聊天。那天還是布拉買的單,他點了三杯味道鮮美的奶油咖啡。至那天起,我到現在還和他有聯係,我和他成了鐵哥們。

    以下是一些審訊的紀錄:布拉:“你們兩個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吧?你們是藝術家嗎?不方便迴答的話,可以不迴答!”(後麵是一個憨厚的笑聲)

    韓雪兒搶先道:“我是顆明日之星。”言語裏有一種戲謔的味道。簡直是真假孫悟空——難辨真假。

    我答道:“我們其實是自由主義者。沒什麽固定的職業!”其實我還不知道韓雪兒是幹什麽的。我猜她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隻是她一直不肯透露多一點。有時覺得韓雪兒就像一個反偵查能力很強的女囚,我這個正義戰士三天兩頭多次下手,始終很難從她那兒得到有用的情報。這丫頭對我的警惕性太強了。

    布拉苦口婆心道:“以後,你們要注意安全!廣場上全是放風箏的人,本來放風箏是一件挺喜慶的事。騎車傷到人,就不好了。——自己受傷了,也不好。”布拉老早就注意到我受傷的右手。這小夥子年輕的目光如炬,前途一片光明。

    我誠懇道:“是!以後我們會注意的!”我真是對布拉這小夥子感恩戴德!——中國警察的素質還是很不錯的。我決定從今天起,全力支持中國的警察事業。

    布拉:“我們也算是有緣。在西藏有遇到什麽問題,記得來找我。這兒有我電話號碼。你們也可以來警察局找我。——哈哈,我忘了,我這邊有你們的電話號碼。我也可以去找你們啊。——而且萬一你們真的碰到什麽事,直接打110就可以了。”說著,那隻完好的手不停的搓著腿,好像皮膚得了牛蘚,靦腆可愛極了。

    “布拉兄弟,你有女朋友了吧?”韓雪兒反客為主,開始“審訊”布拉來了。

    布拉幸福地點點頭,說:“我和我女朋友認識三年了。她現在在北京工作。”

    “你女朋友一定很美吧?你一定很愛你女朋友?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和你女朋友認識的?你大概什麽時候會和你女朋友結婚呢?……”一百零八道問題從韓雪兒口中如滾珠般紛紛傾巢而出。這丫頭嘴巴硬得時候簡直就是一台輕易不鬆口的鈔票機;軟的時候又感覺大壩決堤了,一副千軍萬馬的姿勢。

    不得不說,天下女孩子是這個美麗的星球上好奇心最重的生物。有些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女孩子,平時一句話不說,可是一有合適的時機,那話多且快的就像閱兵團集體開機關槍,會把你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約好明天我和韓雪兒去布拉家探訪布拉後,我和韓雪兒坐上出租車迴到客棧,已是晚上7點。

    幕後花絮:那輛撞得前胎都不知飛到哪裏去的雙人車,自始宣告作古,後來賠給人家200塊;廣場花盆壞了15個,鮮花糟踏了一地,又賠了500塊;再加上布拉受傷付的醫療費是135塊。差不多又是1千塊沒有了。——沒有錢,談不成戀愛。我終於深深明白了這句話。還好我不是平民百姓的孩子,而韓雪兒似乎真的是一個千金小姐。

    迴到客棧的韓雪兒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去,把床架弄成上下鋪,晚上我睡上麵,你睡下鋪。把床墊弄幹淨一點。聽見沒有?”這丫頭又居高臨下盛氣淩人起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哦!——就不能睡在一起嗎?一晚?”我打趣道。老實說,我這人是很羅曼蒂克的,也是不知死活的。我明知道韓雪兒就是一顆可望不可及的仙人掌,隻可遠瞻,不可近視。而我偏就虎膽橫生,“冒天下之大不韙”,經常說一些不能“與時俱進”(這是韓雪兒給我的評語)的話。

    結果,我被韓雪兒一腳踢到走廊上。這丫頭不去女足踢足球真是國家虧大了,不然真可以撐女足的門麵。——她就算踢不到足球,至少也可以把對手踢成殘廢!我被她踢得措手不及,重重落在走廊上。還好那走廊的圍欄很堅固,否則我真的就成了天下奇聞的一個另類跳樓者了。

    “啪!”一聲,門被韓雪兒關上,隻聽門閂一聲響,門被反鎖住了。

    “開門啊!不開門,我晚上睡哪裏?”我滿身泥土,爬起來道。

    “我管你!這是你自找的!誰叫你講不了人話!”屋裏又響起一片稚嫩的小新的聲音。——這丫頭還真是一個<蠟筆小新>迷啊!

    還是沈從文厲害,一早就看破女人的厲害:“女人是世界上一種非凡的東西,一切奇跡皆為女人所保持。凡屬乘雲駕霧的仙人,水底山洞的妖怪,樹上藏身的隱士,朝廷辦事的大官,遇到了女人時節,也總得失敗在她們手上,向她們認輸投降。”

    難道堂堂七尺男兒林子鳴先生今生今世注定敗在刁蠻成性的韓雪兒手中?

    “芝麻開門!芝麻開門!”我出了一個怪招。

    屋裏除了電視聲,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這丫頭脾氣怎麽這麽倔強啊。——難道她不知道“阿裏巴巴和49個強盜”的故事?不可能啊。——就算不知道“姚明是哪個國家的人”,“唐伯虎最愛的女人是誰”,也該知道這個故事啊。

    “喵喵——”我學<機器貓>裏的貓叫。我估計我學貓發出的聲音也是堪稱惟妙惟肖,不然隔壁的一個小孩就不會馬上跑到走廊,指著我對他媽媽說,“媽媽,我要這隻貓。”

    那孩子的媽媽把孩子抱進屋,關門前說了一句。“改天我給寶寶買一隻小貓。這隻貓太大了。”

    暈倒。我怒發衝冠。——事實證明,頭頂沒戴冠的我頭發真的一下子直豎起來。

    可是韓雪兒不理會我這一套。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小新,我簡直恨死你了。

    “芭比娃娃!我是芭比娃娃!”我又蹦又跳。

    韓雪兒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這丫頭在當我是傻子呢!

    “我是小白!我是小白!”我忽然悟到,韓雪兒不是很有愛心嗎,她不是一直很同情那隻狗嗎,就衝狗的麵子上,她也該收留我了吧?有時想,我真是悲哀,竟要托一隻狗的鴻福,才能博得一線進屋睡覺的希望。

    屋裏靜得仿佛一間荒廢多年的鬼屋。這丫頭怎麽就這麽狠心呢?我的心都沉到底了,我看到烏鴉在城堡頭上飛旋,我看到恐怖怪鳥扇著一扇門那麽大的翅膀在黑夜中尋食,我看到海麵上燈光全部消解接著海麵狂風大作隱隱妖怪出山了,……我怎麽感覺我好像要發燒了。那麽多奇怪的幻想,像銀針一樣,像冰火一樣,像海藻一樣,像密箭一樣,像飛蟎一樣,把我整個人包圍住,包圍住,我感覺我欲火焚身,我感覺骨節打顫,我感覺……

    忽然一團東西砸在我的額頭上。我頭重腳輕提住最後一口氣,把那東西撿起來,發現是一團紙。打開看,隻見上麵畫著一個暴牙狂笑的頭,旁邊有一行字注解:小白是不會講話的!傻子!

    “開門啊!求你了!——我很累,我想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我有氣無力道。此刻氣溫應該很低,我感覺空氣裏有低氣團在籠繞,不知為什麽我耳朵有鳴聲,心很悶,好像壓了塊巨石,有點喘不過氣來。我真盼望漫長的夜晚趕快過去。我忽然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我覺得我離進軍天堂的時日不遠了。我忽然想要慘然地笑。

    “不可以!——除非你有什麽特殊的本事,可以打動我心甘情願去為你開門。”感謝上帝,石頭說話了。

    我想了半分鍾,很不想迴應韓雪兒。好比一個將死之人,忽然有一個人說,他將送他一座宮殿。可是命都沒了,宮殿的價值簡直抵不過一座進去一次收費2毛線的破爛公廁。但老天會發現林子鳴簡直頑強到家了,他身子站得筆挺,咬牙切齒道:“這可是你逼我的!——那我就給你講個鬼故事吧!”——話裏充滿了複興的希望,蝴蝶愛上花的希望,月彎爬上塔尖的希望,野獸在天使麵前掉淚的希望。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是我本人親身經曆的。……吼吼。”我開始了下麵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我講話有點吃力了。我頭很痛。

    “大概在一年前,……我去新加坡旅遊。有一天晚上,我去一個朋友家玩。……晚上迴來時,我坐電梯下來。我是從8樓下來的。……當時晚上11點多了,隻有我一個人坐電梯。電梯一直下去下去,眼看就到底樓了。沒想到,……在3樓停住了。”屋裏的電視聲明顯減弱了許多。

    我靠著堅強的毅力撐著,接著道:“原來……是3樓有人按了電梯。……電梯緩緩打開,一陣冷風吹了近來,冷透……脊梁骨。我一看,……是兩個馬來人。(新加坡有很多種族,有馬來人、華人等)那兩個……馬來人大概有30來歲吧,皮膚黝黑,看起來應該完全講不了華語的。現在的馬來人當然……有學華語了,但年紀……這麽大了的,小時侯……肯定還來不及學講華語。但沒想到的是……”

    “什麽?”韓雪兒來興趣了。隔著門聲音傳了過來。

    我想我應該是嘴唇發白,繼續道:“那兩個馬來人,……其中一個皺著眉頭,忽然開口說話了。他竟然用很標準的華語……說道:”電梯又爆滿了!我們隻好等下一趟了。“”

    “???”韓雪兒一定認為這簡直是駭人聽聞,晴天霹靂。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

    “咚”一聲,我再也堅持不住了,轟然倒地。我看見詭異的花大朵大朵的,仿佛中了巫術,從花瓣裏一點一點流出櫻紅色的鮮血;我看見飛馳的千裏馬彪悍彪悍的,好像中了魔咒,馬頭忽然滾落到地上,血漬深紅深紅的;……

    “下麵講什麽?快說啊!”韓雪兒喊道。

    我在烏黑巴漆的走廊上,拚盡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說出下麵這段話:“我……我看空蕩蕩的電梯內,根本……隻有我……一人……啊!我出……出了……電……梯,慌不……擇路地跑掉……了。很久很久,我……再……再沒去……那兒。”說完,我幾乎快昏過去了。

    “喂,你怎麽了?”韓雪兒終於發現我情況不妙。

    “我……愛……你。”講完這句話,我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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