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趙宇沒想到自己會撞見薑哲和蘇櫻告白。


    薑哲的性格他最清楚,如果不是被逼到忍無可忍, 他不會露出一星半點的異色, 像現在這樣不看時間、不看地點, 仿佛隻要他的對麵站著的女人是蘇櫻,他就願意說出隱藏在心底的話……


    他感覺有些怪異,又很生氣!


    他明明和薑哲談好了,在這些事情解決之前,他和他都不能再打擾蘇櫻, 如今這薑四居然敢單方麵毀約???!!!!!


    操, 陰險!


    他氣得咬牙切齒!


    卻又腳步僵硬得不敢上前一步,因為他很想知道, 想知道蘇櫻會怎麽迴答,更想知道蘇櫻對薑哲到底還有沒有感情, 想知道她的答案……


    夜色昏暗,他看不清女孩兒此刻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但是他感覺得到, 蘇櫻此刻是不平靜的, 就如薑哲, 那僵直的背影已經出賣了他的緊張,盡管他聲音冷得仿若平鋪直述。


    此時此刻,趙宇感覺自己更像是個犯人,在等待法官給予最後的審判。


    ·


    蘇櫻的心情也不平靜的,那三個字,她曾經無數次向往過, 可他從不說,而今天,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居然就承認了是愛她的。


    她不平靜,卻沒有欣喜到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仰頭看著薑哲,男人俊挺深邃的輪廓在昏暗的月色下若隱若現,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樣的,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在緊緊的鎖著她,不挪分毫,一絲不錯。


    他那樣高傲自我的一個人,如今說出這番話來,肯定是緊張的,很認真的。


    “我不喜歡你了,薑哲。”


    “我們別再糾纏了。”


    “太累了。”


    女孩兒的話輕得像風,在薑哲耳邊拂過,就好像是幻聽了,一飄既散,什麽也沒落下。


    蘇櫻看著他,眼前的男人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動也不動。


    她以為他至少會有怒。


    像他那樣的男人,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本就是不容易的,這或許會是她最後一次聽他說愛她,也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說自己愛著一個女人。


    然而他卻是安安靜靜的。


    那寬厚的手掌突然撫上她腦袋,輕輕的揉了揉,像是從前無數次做的那樣。


    他說:“沒關係,櫻櫻。”


    薑哲不懂愛,甚至在有了那些困擾他的記憶後,他也不懂愛,盡管他無數次明白,他非蘇櫻不可,蘇櫻必須是他的。


    這是一種極為強烈的占有欲,他就算霸道,卻也從不會勉強一個女人,可一旦遇到蘇櫻,他壓印在心底的克製就完全收斂不住,他要她,瘋狂的想。


    這是愛麽?他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


    可是直到今晚,他被蘇櫻的消失弄得心中恍然,甚至不可抑製的想著她是不是被人抓走了,是不是受到了傷害,更甚者是已經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某個角落裏……


    那種快要失去的感覺讓他害怕,心裏一陣陣的發涼。


    他從來沒有怕過什麽,但他怕蘇櫻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更怕未來會沒了這個人,就算她生氣不理他,就算她忽視他,他都不怕,可他怕她死了。


    死了,消失了,沒了。


    “櫻櫻,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要你迴應我什麽。”他把已經完全震驚的女孩兒抱進懷裏,“不要再一個人亂跑了,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永遠看著你,我會把你葬在我們寶寶長眠的地方,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你什麽都不用做,我會陪著你,我會愛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


    不會讓她一個人。


    蘇櫻才豎起的防備在這一句話中猛然垮塌,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捶了一下,她心頭一痛,眼睛也變得熱熱的酸酸的,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她咬著嘴唇:“真的?”


    薑哲說:“真的。”


    她一下就泣不成聲。


    重生迴來,她從未哭過,無論是發現真相還是被人逼迫,無論是身體的痛苦和即將麵對死亡的折磨,她也不曾哭過。


    然而此刻,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從小聲的啜泣,到克製不住的抽噎痛哭……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知道自己弱小,知道自己孤獨無依,知道自己的願望小小又奢侈。


    其實她隻想要有個家啊,想要有人陪伴,讓她不是一個人,讓她不再是孤單的。


    一個人很可怕啊,生老病死,悲歡苦痛,酸甜苦辣,都隻屬於自己。


    薑哲不曾想到蘇櫻會哭,哭到抽泣失聲,手腳發軟的跌在草地上,他順勢將她抱在懷中,手掌下的臉頰因為哭泣變得滾燙又冰涼,濕漉漉的黏在他手心,又像是滴在了他心口,心疼得厲害。


    “櫻櫻乖,櫻櫻乖……”


    他溫暖的嘴唇貼在女孩兒眼角,嚐到眼淚的澀意,他心下歎息,手掌在女孩兒後背輕輕的拍哄。


    哭吧,哭了才好。


    蘇櫻經曆那麽多,除了被痛得忍不住眼淚,他從未見她哭過,就像之前車禍,前一秒還經曆了那樣可怕的事情,後一秒她還能彎彎嘴唇笑眯眯的,她幾乎把一切都壓在了心理,就算是對她隨時都能消失的生命,說起來時,也平平靜靜的,好像是別人的事兒一般。


    他知道她心理是有問題的,他問過何蕙,何蕙說蘇櫻很樂觀、很堅強,可她的心靈同樣脆弱,她是在逃避,是選擇性遺忘了那些痛苦,或者說不是遺忘,而是被一層層用力的埋在了心底最深處。


    她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更可能會讓她產生某種幻想。


    適當的發泄情緒對她來說是很好的。


    可當蘇櫻快要背過氣去時,眼睛紅腫得像核桃,抽噎聲斷斷續續,他還是忍不住哄著她不哭了,哭一會兒就好,這麽哭人都要哭壞了。


    直到過去好久,哭泣的聲音弱下,隻能在偶爾時聽到一聲虛弱的抽噎,似乎連力氣都沒了。


    薑哲卻感覺到女孩兒緊緊抓在他胸口的手很緊很緊,像是怕他會消失一般,緊緊的拽著,怎麽也不鬆開。


    突然的,他聽見她嘴裏在小聲的說著什麽,他一時間沒聽清,“櫻櫻,你說什麽?”


    “……我們還是分開了。”


    她抓著他衣領,仰著頭,被眼淚洗禮過的臉頰冰涼而蒼白,卻又試圖在月色下看清他的模樣,“阿哲,你離開我了……媽媽離開我了,寶寶離開我了,水仙也不再了,仙人掌,茉莉,它們都會離開我……”


    薑哲疑惑的皺眉,水仙、仙人掌、茉莉,這些是什麽?蘇櫻鮮花店裏的花兒?


    他無暇多想,低聲承諾:“我不會離開你。”


    蘇櫻看著他,固執道:“不,你離開我了。”


    “我現在就在你身邊,你好好的看看我,我陪著你,對嗎?”


    “……你……陪著我?”


    “對,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的手掌將女孩兒握緊的拳頭握住,按在心髒的位置:“櫻櫻,不要怕,我在你身邊。”


    她似乎看了他很久,安安靜靜的沒有言語。


    像是在尋找什麽,又像是在確認什麽。


    薑哲不知道女孩兒在想什麽,但她肯定是不信吧,夢裏的他那麽不好,夢外的他又幾次強迫,給她帶來了許許多多的災難和痛苦,這一切,讓他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信用可言了,她不信他是理所當然的。


    他說:“沒關係,櫻櫻,你什麽都不用想,我會陪著你,保護你。”


    她握緊的拳頭突然就鬆了,聲音哽咽而沙啞,輕輕的抽泣:“你不是他,他不會這樣。”


    薑哲知道蘇櫻口中的他是誰,那個困擾著她的夢裏的他,“不會這樣,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麽都不計較的愛你陪著你麽?”


    蘇櫻沉默著點頭,看著他,眼裏的水光閃閃亮亮的。


    薑哲垂眸,道:“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會這樣疑惑,每次做夢醒來,我以為自己是他,但是當我真正清醒了,我又知道自己和他並不一樣,他或許是我,我或許也是他,兜兜轉轉,我也快分不清了。”


    “但我知道一點。”他修長的手指撩開女孩兒腮側粘著的發絲,“我和你都不再是夢裏的薑哲和蘇櫻了,我們和他們是不同的。”


    蘇櫻搖頭,或者眼前的薑哲和前世的薑哲不一樣了,但她還是那個她,並沒有什麽不同。


    薑哲並不過多勉強蘇櫻什麽,也不再過多解釋,隻是低低笑了笑,聲音低而緩,像是誘.哄:“那麽櫻櫻,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了,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嗎?我會陪著你,無論何時。”


    因為哭泣,蘇櫻腦袋昏昏沉沉的脹痛,她恍恍惚惚的,隻感受到男人的溫柔,以及一下下輕輕拍在她背上的手掌,那樣寬厚有力,溫暖得猶如朝陽初升!


    她的腦袋被男人輕輕的按在胸膛,她鼻尖是他身上慣有清冽味道,混著淡淡的煙草氣息,那胸膛寬闊,周圍的氣息安寧平和,此刻成了最能迷惑人心,很安全,她的心告訴她她在這裏很安全。


    “嗯。”


    這聲音低地幾不可聞,薑哲卻一下就聽見了!


    他眼中精光畢露,甚至連拍在女孩兒後背的手掌都一下有些重了,這一重,幾乎立刻讓女孩兒不安的顫了一下,想要起身——


    薑哲渾身銳利的氣息一斂,再次安撫,“謝謝你,櫻櫻。”


    直到蘇櫻再次安靜下來,甚至是閉著眼睛淺淺睡去,均勻的唿吸聲在黑暗裏異常清晰,他勾起唇,在女孩兒額頭印下一個吻。


    他仰頭,看見天上彎彎的月牙。


    直到感覺女孩兒睡得沉了,他低聲道:“看夠了?”


    趙宇隱在樹蔭下,他俊美的臉龐此刻全被黑夜籠罩,渾身的氣息像是被黑夜的冰涼和黑暗所覆蓋,透著危險和冷凝,逼得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他沉默不語。


    薑哲道:“謝了。”


    趙宇仰頭冷笑:“嗬!”


    謝什麽?難道他想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裏哭麽?又想看著蘇櫻和薑哲締結承諾麽?


    可那一刻,那倆人身上的氣息,都是不容外人靠近的。


    他一個和蘇櫻什麽都沒有的男人,能做什麽?


    操!


    這是他們之間的糾葛,無論是夢裏還是夢外,都隻屬於薑哲和蘇櫻,他跑出去能做什麽?帶走蘇櫻?


    他喜歡她,但更希望她能解開心結,能真正快樂。


    何況……


    趙宇看著薑哲半跪在地上的背影,道:“薑四,我們之間的問題等會兒再談,現在先送蘇櫻迴去。”


    他打開手電,周圍的燈光亮堂起來。


    薑哲低頭,看見女孩兒就算緊緊閉著也依然紅腫的眼睛,蒼白的唇瓣上印著壓印,眼淚掛在睫毛,可憐得讓人心疼。


    傻櫻櫻。


    *


    趙宇在開車。


    薑哲抱著蘇櫻坐在後座。


    車裏很安靜,安靜得仿佛什麽都不存在,隻有汽車轟鳴的聲音。


    趙宇咬牙切齒,透過後視鏡看見女孩兒靠在男人肩膀,昏昏沉沉的睡著,一直不曾醒來。


    豬!


    從山上下來,薑哲背了她一路,這一路山路崎嶇難走,難免少不了顛簸晃蕩,可她竟然也不曾醒來,一路睡得香得很!沒準把她運去太平洋她都能沒反應!


    可看她眼睛腫著,又哭得那麽讓人心疼,他又舍不得把她吵醒。


    直到到了蘇櫻的鮮花店,薑哲把女孩兒抱去樓上臥室。


    他下了車,沒有立刻跟著上去,蹲在路邊一連抽了兩隻煙,也沒有排解心中的煩躁和鬱結。


    “操他媽!”


    他猛地扔了煙頭,一腳踹在樹幹上。


    這讓站在他身後的陶然默默的後退兩步,靠,這是又受刺激了,每次被刺激,這樣的戲碼總會少不掉,見多了,他都習慣了。不過他還是可憐趙二的,這暗戀轉明戀,可都一直處於失戀狀態哦。


    陶然摸了摸鼻子,還是忍不住問:“你這是晚了一步?”


    趙宇雙眸發紅,像是有著無邊怒氣,道:“什麽晚了一步?是薑四奸詐!”


    陶然來了興趣,追問:“真的?薑四那個奸詐小人又做了什麽?小茉莉是不是已經被他感化了?”……所以你沒戲了?這一句,他還是忍了,因為怕被趙二踹翻。


    趙宇咬牙,不想說話。


    陶然道;“到底怎麽迴事啊?你不是在現場麽?就由著薑四這樣那樣啊?


    趙宇擰眉:“你個長舌男,快滾!”


    陶然:“……”


    他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趙二,我這是關心你,你居然罵我長舌男?”


    “你是關心還是想聽八卦我看不出來?”趙宇冷笑道,“你那點小心思就差寫臉上了,快滾快滾!杵這兒煩不煩?”


    陶然仰頭看了看天,好吧,雖然確實有八卦的成分在,但他也是真的關心這小茉莉到底會花落誰家的好麽!


    陶然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了,不由道:“你不走?小茉莉都睡了,你留下來幹什麽?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唄。”


    趙宇:“我有話要和薑四說。”


    陶然狐疑道:“……又要打架?”


    “不是。”


    趙宇皺眉。


    他聽見了薑哲和蘇櫻之間的對話,更聽出了薑哲話語裏的不對,他總感覺,蘇櫻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這個事情並不好……薑哲知道,卻瞞著他。


    ·


    劉韻在陪蘇櫻。


    蘇櫻還在睡覺,明明動靜這麽大,她卻是睡得香,真是讓人又氣又心疼,“蘇櫻,你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劉韻知道蘇櫻不是亂來的人,她這樣反常,肯定是有事兒,可她想來想去,也實在想不到到底是什麽事情,刺激得蘇櫻亂跑?


    她在床頭坐了會兒,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林成風在門口站著,皺著眉頭,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她不由道:“怎麽了?蘇櫻都迴來,怎麽你還苦著臉啊?”


    林成風是很高興蘇櫻迴來了,但是剛才薑哲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奇怪。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他心慌慌的難受。


    他搖頭:“沒事兒。你迴去吧,累了一晚上,櫻櫻這兒有我們照顧。”


    劉韻笑道:“不了,晚上我陪蘇櫻睡,她醒來的話也好有個照應,你們可不行……”


    林成風一想可行,點頭說:“也好。那我先下樓看看。”


    劉韻點頭:“嗯。”


    她看著林成風下了樓去,驀然歎息,迴頭看了看蘇櫻。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樣關心,真的不難不讓人多想啊,可林成風眼神坦蕩,她又覺得自己心思太過猥瑣了。不過這屋裏四匹狼,她要真放蘇櫻一個人,還真的不放心……


    她迴了房間。


    *


    林成風下樓,發現薑四、趙二兩人都坐著不動,又不說話,點了支煙吞雲吐霧,眯著眼睛暗暗算計。


    陶然一個人賊眉鼠眼的偷偷看戲!


    這場麵可當真有點兒熟悉了。


    林成風大大咧咧的往那兒一坐,“我說你們煩不煩,你們不煩我都煩!櫻櫻不喜歡你們,你們就不能各自去尋找下一春麽?”


    薑哲看林成風特別不順眼,他手指一指,“陶大少,把這人拖出去!”


    林成風:“……???”


    陶然賊兮兮的應:“喳!”


    他撈起袖子,抱住想要逃跑的林成風丟向門外,林成風當然不肯,可他真的比不過陶然一根手指頭,幾下就被馴服,丟了出去,他氣得跳腳!低吼道:“陶然,你助紂為虐!薑四,我說錯了麽?你還有理了!”


    陶然捂住林成風的嘴巴,道:“小林子,你瞎說什麽大實話,知道說實話的下場嗎?”他一個鎖喉,困得林成風啊啊想哭。


    “操,你放開我!”


    “怎麽放?薑四發話了,你找薑四說去?”陶然笑嗬嗬,“他一聲令下,我一定放了你!還主動送上我狗頭給你取樂!”


    “……狗腿!人渣!敗類!”


    “你說什麽?”


    “……我說我。”


    “哦。小敗類。”


    “……”


    陶然和林成風在門外扭打成一片,趙宇看了一眼,隨即便不感興趣的移開目光,道:“薑四,關於蘇櫻,你到底有什麽事兒瞞著,不用我說了吧?”


    薑哲又點燃了一支雪茄,道:“你說什麽?”


    趙宇怒道:“難道你還想騙我?你們的對話我都聽見了,蘇櫻到底怎麽了,她是不是哪兒出了問題?別兜圈子,你騙騙林成風那傻蛋還可以,你能騙過我?”


    何況他又不是真的蠢,怒極攻心的時候想不到太多,但是之後冷靜下來,他能看不出蘇櫻的沉睡有蹊蹺嗎?何況薑哲還說到了蘇櫻死後會如何……


    他不想多想的,誰願意想這些不好的事情?卻又耐不住心底那種不好的預感和猜測。


    何況蘇櫻這一次沒有緣由的突然跑去山裏,不奇怪麽?


    薑哲搖頭,道:“蘇櫻沒說,就是她不想說,我不能告訴你她的事情。”


    趙宇直接道:“薑四,難道你想我去問蘇櫻?”


    薑哲微微歎息,道:“趙二,有些事情,說開了反而不好。”


    趙宇全然不屑:“嗬嗬,你少忽悠,你可別給我來這一套,有事兒說事兒。”


    薑哲沉默下來,他站起身,走到一盆仙人掌前,臉上的表情深邃難辨。關於蘇櫻的病他沒有和任何人提過,蘇櫻肯定也不曾,他想,如果不是當初蘇櫻心緒紊亂,想要和他試一試,她肯定也不會告訴他她快死了。


    這樣的陰差陽錯,他反而十分慶幸。


    薑哲說:“我先問問蘇櫻吧。如果她願意,你就會知道了。”


    趙宇沒有因為這話感到慶幸,反而更加的不安起來。


    薑哲是什麽人,他做決定什麽時候會過問他人的想法和意見了?他在乎別人怎麽想麽?向來隻有他願意不願意的,這居然要問蘇櫻……


    要麽他是開始在乎蘇櫻的意見和想法,要麽就是事情真的涉及到蘇櫻更重要的**。


    他擰眉思索,終是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薑哲淡淡的嗯了聲。


    他看著這盆仙人掌,驀然想起蘇櫻的話,她說這些花兒會離開她,這不是好好的?


    隻是當他滿花店尋找水仙花時,確實沒了水仙的影子。


    *


    蘇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上午了,劉韻已經去上班了,給她留了張紙條,仔仔細細的寫了昨晚的情況,最後還特別表達了對她的不滿,居然又一個人偷跑,不義氣,怎麽也要喊著她一起呀!


    蘇櫻不由好笑。


    她起身下床,到了客廳,看見餐桌上擺了一桌早飯,旁邊依然是一張小紙條,字跡龍飛鳳舞,大氣非常。


    ——飯冷了就熱一熱再吃,有事給我打電話。


    ——櫻櫻,今天想去哪玩兒?


    署名:薑哲。


    記憶迴籠,蘇櫻想起了昨夜。


    那一幕幕,一樁樁,好像電影一般,在她眼前徘徊不去。


    她在桌前坐下,喝了一口燕窩粥,香濃軟糯,殘留在唇舌間揮之不去,就像是那個男人的話,一直在她耳邊晃悠,那低低沉沉沙啞的嗓音,是最瘋狂,又是最狂熱。


    “蘇櫻。”


    梧桐的聲音突然響起,蘇櫻迴過神來,“嗯,梧桐。”


    “唉。”他幽幽歎息,“你想開點兒。”


    蘇櫻抿唇笑笑,道:“我知道的,梧桐,你別擔心。”


    梧桐說:“昨天你一直不迴來,仙人掌和茉莉它們都很擔心你。”


    蘇櫻想到樓下的花兒們,她又驀然有些傷心起來,“我去找了山長,我隻是需要一些安靜的空間。”


    至少她去找山長的那一刻,她真的什麽也不想想,不願想,她隻想有一個平和的地方,能讓她得到片刻的安寧,不去想世間俗世,就算隻是一瞬,她也想要。


    梧桐說:“我們都明白,隻是希望你不要想太多,我們和你能像今天這樣本就是奇跡,你不能再強求太多。”


    梧桐知道蘇櫻傷心,他也遺憾過水仙的離開,卻不會像蘇櫻那樣接受不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間規律,人會死,植物當然也會死。隻是人類的感情脆弱,一星一點的事兒就能傷透一顆心。


    蘇櫻明白,她都明白。


    “謝謝你,梧桐。”


    用過早餐,她下了樓去。


    仙人掌立刻激動起來:“櫻櫻!”


    綠毛杆子圍著她轉悠,茉莉抖著它的花瓣兒道:“櫻櫻,你可嚇死我們了!”


    百合氣著說:“對呀,明明說了下午就迴來,你居然去了那麽久!”


    蘭花說:“就是,我聽到那些人說你失蹤了,都快怕死了。”


    茉莉說:“外麵壞人好多的,櫻櫻你別亂跑!”


    仙人掌說:“不行,櫻櫻下次出門要帶我,我會突突突呀!”


    含羞草挺胸:“我也去,我會放毒氣呀!”


    “水仙在肯定又要充老大啦!”


    “就是,好煩哦。”


    “反正我要跟著櫻櫻的。”


    “我也是!”


    “我也是我也是!”


    一屋子花兒們嘰嘰喳喳的,熱熱鬧鬧又歡喜,一切仿佛還和之前一樣。


    蘇櫻看了眼門口,那兒空蕩蕩的。


    百合說:“櫻櫻,你抱我過去,我要看門,水仙走了,終於有我的用武之地啦。”


    蘇櫻意外的看向百合。


    百合說:“讓它天天氣我,我要看看車車是不是真的好看!如果我學會了開車,它會不會氣哭?”


    蘇櫻想到這樣的場景,水仙肯定會氣得花兒都炸掉,她輕輕笑了一下:“會的。”


    百合立刻:“真的麽?那我要去看車車!”


    蘇櫻道:“好。”


    百合代替了水仙,挺著胸膛在門口東瞧瞧西瞧瞧,不時還會發生感歎的聲音,它說:


    “哇,這裏看世界真的好大呀!”


    “咳咳咳,這個車車嗡嗡嗡就過去了,好快!”


    “哎喲,風好大呀,我美麗的花兒要被吹散啦!”


    “怎麽都沒客人?生意好差!”


    “帥哥,美女,要買朵兒花嗎?能逗趣會賣萌,買了絕對不虧哦!”


    ……


    蘇櫻想,雖然離別會讓人痛苦,如今的相處卻也同樣彌足珍貴,她不應該因為畏懼離別,就懼怕現在的一切。


    時間久了,多了,長了,她就會習慣這一切。


    *


    蘇櫻是在中午的時候見到薑哲的,姚特助提著深色的食盒走在他身後。


    蘇櫻疑惑道:“怎麽過來了?”


    薑哲笑了一聲,道:“給你帶了午飯。”


    努力減低自己存在感的姚助理立刻道:“蘇小姐,薑總擔心你身體還沒有恢複,一個人不方便煮飯……”


    蘇櫻看看薑哲,哦了聲,“謝謝。”


    姚特助速度麻溜的把飯菜在桌上擺好,又麻溜的讓自己消失,他那速度和眼力勁兒,真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何況他很懂薑哲,幾乎是半點不含糊的,難怪能一直跟在薑哲身邊那麽久。


    蘇櫻想著事兒,咬了口菜。


    薑哲吃飯的時候是不喜歡說話的,她也習慣了,隻管埋頭扒拉著米飯,薑哲看看她,放下筷子,揉了揉女孩兒黑乎乎的腦袋。


    “櫻櫻。”


    “嗯?”


    “趙二大概猜到你身體出問題了,他在問我,我該怎麽說?”


    蘇櫻意外,牙齒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舌頭,她哎喲一聲,捂住嘴巴動了動舌頭,含糊道:“趙宇哥怎麽會猜到?”


    “慢點兒。”薑哲皺眉,遞給蘇櫻一杯水:“昨天晚上,他跟在我後麵,也去山裏找你了。”


    蘇櫻想到她昨晚那失態的模樣,突然就好尷尬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為什麽會在薑哲麵前那樣失態,可能是薑哲真的將她看得太透,那樣的場景和心態之下,他能輕易的瓦解她所有的防備,又能戳中她心中所害怕和期待的……


    “別告訴他。”她垂眸,接過水杯抱著喝了一口,說,“這種事情,說出去不過是徒惹煩惱,何況一般的醫生看不了我,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薑哲眯了眯眼睛,問:“櫻櫻,你要怎麽想辦法?我能幫你什麽?”


    蘇櫻也是茫然,她搖頭說:“不知道。再看吧。”


    薑哲沉默片刻,“好。”


    離開鮮花店之後,坐在車裏的薑哲的臉色冷沉得一如往常。


    姚特助卻鬆了口氣,對嘛,這樣的薑四才是薑四,剛才那個肯定不是!


    薑哲仰頭靠在車座上,他單手揉著眉心,麵上有了些許煩躁之色。


    蘇櫻雖然說了不告訴趙二,但是趙二是什麽人?他那腦袋再聰明不過,其實無論說與不說,都隻是差了一個真相而已。


    可說實話,薑哲並不想把蘇櫻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更何況還有一個林成風。


    林成風為了保護蘇櫻受了重傷將死,而蘇櫻為了救林成風就要死了……


    這你欠我我還你債,怎麽說得清?


    蘇櫻不願說,也是不想林成風愧疚擔憂吧。


    就在他苦惱之際,姚特助突然接到電話,“老a出現了?”


    電話那頭道:“是的,趙崇山昨天在酒吧晚了一夜,今天一早他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我們本以為他是真的累了想就近著地休息,差點沒有根進去!不過幸虧多了個心眼,終於在中午的時候,發現他確實和他隔壁的房客私下裏有過聯係!用的是他一直聯係老a的暗號。”


    姚特助道:“他們人現在在哪兒?”


    “酒店。”


    “等我一下。”


    姚特助捂住話筒,極快速的把那邊的情況告訴了薑哲,薑哲已經猜了個大概,他睜開的眼眸裏是極致的冷酷和狠厲,“悄悄包圍起來,通知警方,今天一定要把趙崇山和老a抓住!”


    姚特助道:“是。”他正要和那邊說,薑哲又道,“推了下午的會議,立刻過去。”


    姚特助遲疑道:“薑總,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


    薑哲:“不比多說。”


    姚特助隻能應是,交代下去。


    司機車頭一轉,去了酒店。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家裏有事,更晚了,留言送紅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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