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離開之後,流雲才打開錦囊,錦囊裏有一張字條,上麵竟隻有一個字:等。


    “等什麽?等人來救?”流雲呢喃低語,早知道剛才就不該故作姿態,早些打開,有疑問還能當麵問清楚就是了。


    然而她也隻是這麽一想,秦逸是什麽人,偌大慕容山莊的副莊主,掌管著大半個山莊事務,同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她又怎能大意。若是剛才她拿過錦囊便打開,不就顯出她的急躁麽,萬一秦逸順杆而上提出什麽條件,她又該如何應對?


    當然,就算秦逸想提出什麽條件,他那個正兒八經的神秘主子也不會同意,不過這些流雲可是不知的,盡管慕容山莊至今為止對她擺出了友善的誠意,但是一日未見慕容莊主,她便一如無法放心,總覺得自己在明別人在暗,她的一切多被人了如指掌,這樣的感覺並不好受。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字條上,等,便什麽都不用做,既然什麽都不用做,那就是說明他爹這次的事尚有轉機,定然會有驚無險、化險為夷。


    可是,運送私鹽並不是小事,怎麽可能簡單過去?除非……


    流雲眸中閃過精明,若是真的如她猜測的話,那她可就真的看走眼了,那人的心思藏得可真是夠深的了。


    “若你對沐家沒有惡意也就算了,若是你有沐家出手……”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案幾,流雲半垂著頭,似笑非笑。


    “小姐,三夫人暈倒了。”晚清急匆匆地走進來,說是夏姨娘知道老爺被抓的消息之後便暈倒了。


    “去看看。”流雲猛地起身,抬腳便往外跑去。


    這段日子,夏氏的消瘦流雲看在眼裏,卻是毫無辦法,她爹新娶或許也是她心中苦悶的原因之一,夏氏太安靜,什麽苦悶都往心裏頭咽,麵上總是淡淡的,讓人也不知道該是心疼好還是該生氣好。


    “大小姐來了。”憐影正在門邊候著,大夫已經在裏麵看診。


    “怎麽樣了?”流雲眉頭深鎖,幸好薑氏有孕,院子裏有大夫,夏氏這邊一暈過去,憐影便立刻派人去找薑氏那兒的大夫。


    這時候,梁大夫已經走過來了,麵色凝重,比平時多了一分嚴肅,他看了流雲一眼,對她指了指門外,他們便走到門外細說。


    “三夫人的身子已經到了強弩末矢,怕是……過不了這個冬天了。”梁大夫也暗恨自己的束手無策,可是醫者便是如此,縱然醫術再高明,在許多無法醫治的病症麵前也是毫無辦法。


    “之前不是說,用雪蓮參湯吊著……”流雲迴頭看了昏迷的夏氏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她對這個沉靜的婦人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興許是因為她同她娘輕如姐妹的關係。


    “就算用雪蓮參湯吊著,也不過能多拖個半年,這身子……”梁大夫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下去,不過他要說什麽流雲也能猜得出來。


    流雲沉吟一聲,對梁大夫說道:“還請大夫不要將此事說出去,沐府的事梁大夫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是被有心人聽去……”


    “是,大小姐放心,老夫有分寸。”梁大夫自然聽懂了流雲的意思,他為沐府看診多年,對這些個夫人小姐之間的事總也是略知一二的,夏氏頗得老爺寵愛,內向的三小姐才得了庇佑,若是夏氏過世,那可憐的三小姐怕是要真的可憐了。


    讓人送走梁大夫,流雲便去了瑾涵那邊,夏氏暈倒的事被憐影壓了下來,並未通知瑾涵,關心則亂陸的流雲未曾想過,為什麽憐影通知了遠在漓閣的她,卻沒告訴就住在墨苑邊上的三小姐。


    “長姐,你怎麽會過來?”瑾涵正在書房練字,抬首間看到流雲立在門外,連忙放下毛筆,迎了上來。


    “見你好幾日沒去書院,就過來看看你。”流雲隨口扯了個理由。


    “長姐來得正好,我剛聽說了爹的事,要去找你,可是憐影說府裏大亂,讓我別去添亂,擾了長姐心神,我便忍了忍,沒去找你。”瑾涵咬了咬唇,小媳婦似的低著頭,有點委屈。


    流雲笑了笑,坐到瑾涵身側,拉著她的手安撫道:“你放心吧,爹那兒沒什麽事,得罪了些人罷了,虞姨已經迴娘家了,羅邵也去調查了,這件事很快就會真相大白的。”


    瑾涵對流雲素來言聽計從,既然長姐說得這般胸有成竹,她便也微微放心,旋即又說:“長姐一會兒去看看我娘吧,她知道了爹的事,心裏一定不好受,我又不會說話,怕過去了也隻是惹她難過。”


    這樣的話讓流雲微微一愣,她認真地打量著她的三妹,大家都說沐府三小姐膽小怕事,一點都不像沐府的小姐,然而流雲卻覺得這個妹妹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她不是膽小怕事,隻是xing子安靜內向罷了,她的敏感和細膩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你也好好照顧著自己,別讓夏姨娘擔心了。”流雲本想再問一問古黎軒的事,見她一臉恬靜的模樣,便也不想擾了她的心神。


    想來這段日子足不出戶,恐怕也是為了不讓自己有機會聽說他的事,這個妹妹雖然不如旁人機靈,卻是個異常清醒的人,知道自己無力抵抗,就將自己保護在小小的世界裏,阻隔外界的一切。


    這樣的妹妹,讓流雲心底湧起一股保護的**,想到夏姨娘所剩無幾的日子,對瑾涵更是心疼憐憫了起來。


    “我先去看看你娘,晚些時候你也去陪陪她,縱使安慰不好,陪著她也是好的。”又說了幾句,流雲才離開瑾涵的屋子,去了夏氏那邊。


    那個時候夏氏已經醒過來了,見流雲來了,麵上流淌過焦急,看來她是等著流雲的。


    “夏姨娘別忙,身子要緊。“見她要下床,流雲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阻了她,扶著她躺好,憐影立刻貼心地拿過一把椅子,讓她可以坐在床邊說話。


    “老爺的事怎麽樣了?”夏氏素來淡漠的臉上浮上了一縷憂色,本就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更是憔悴。


    “姨娘放心,我爹不會有事的。”流雲安撫道。


    “大小姐告訴妾身,是不是真的不會有事?妾身嫁來臨陽這幾年,雖然未曾迴去京城,但是娘家總是在的,若是老爺的事真的……”夏氏握著流雲的手,吃力地說著。


    流雲反手握緊她,安撫道:“虞姨已經迴去找虞大人想辦法了,姨娘放心好了。”


    夏氏的手微微一僵,臉上的憂愁漸漸散去,冷疏又重新浮上來,她點了點頭:“有虞妹妹在,想來也是不會有事的。”


    見她這般失落的樣子,流雲眉頭皺緊,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男女之間的情愛是旁人永遠都無法安慰的,更何況她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爹新娶,疼寵新妻,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事。


    “其實,妾身並不是嫉妒,隻是遺憾罷了。這副殘破的身子也陪不了老爺多久了,有個新人進府,總也是好的。”夏氏怔怔地出神,末了伸手脫下右手腕上的血玉鐲子,拉過流雲的手,將之套了進去,“這是你娘在我及笄的時候送給我的,我打小就戴在身上,未曾離身,如今將她送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夏姨娘……”流雲伸手就要將鐲子拿下來,夏氏卻抵住她的手,朝她搖搖頭:“你娘這一輩子,為了季家,為了皇室,也為了我,苦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她過世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答應了她會好好照顧你,可是我想我是要食言了,不知道日後到了地下,她會不會怪我。”


    流雲的眼眶倏地紅了,她朝著夏氏搖頭:“姨娘不要說這樣的話,姨娘會沒事的,梁大夫說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夏氏莞爾一笑,抬手拍拍流雲的手背,低聲說道:“我這一輩子也是夠好了的。年少的時候有你娘疼寵,後來有你爹遷寵,我也算是快活了一輩子了的。”


    她抬頭看著流雲,眼神微微恍惚起來,仿佛透著流雲看到了另一個人,另一個護了她一輩子,最後甚至為了不連累她而死的人。


    “流雲,你娘過世的時候你還太小,很多事她說了你也不懂,但是現在你長大了,你要記住夏姨娘同你說的話。”夏氏認真地看著流雲,緩慢地說了起來:“你娘是季家最出色的女兒,卻選擇下嫁給了你爹,其中的緣由錯綜複雜,但是你要記住一點,永遠不要迴去季家,即使窮途末路,也不要迴去。你娘的心願,就是讓你一輩子快快樂樂地成長,平平淡淡地生活,京城和季氏……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你要記住姨娘的話。”


    興許是夏氏說得太過鄭重,用交代遺言的口吻,讓流雲下意識地怔住了,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娘的死,果真如她懷疑的那樣,並不是簡單的病死,並不是。


    “我累了,你迴去吧。”就在流雲想再問些什麽的時候,夏氏忽然抽迴了手,仿佛剛才那些個煽情的話不是她說的似的,她的臉上又恢複了淡漠,身子微微向後仰去,雙眸閉了起來。


    “那姨娘好好休息,流雲先走了。”見她這般模樣,流雲便也隻好告退離開。


    待她關上了門,夏氏才睜開了眸子,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呢喃出聲:“季姐姐,你會怪我麽?你囑咐了不能告訴她,可是我不甘心,為什麽他們能活得這般恣意,而你卻要這麽辛苦,我真的……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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