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空曠,寂靜無聲。


    唯有浩瀚星海之上,混沌翻湧,仙霞蒸騰,一張古樸的茶幾擺放,兩位橫壓古今的無敵存在對坐。


    神皇之問,依舊迴蕩在茫茫虛空中。


    若是此刻仙門中發生之事傳揚出去,九天十地都將沸騰,萬靈眾生都要悚然。


    仙皇未逝,仍在世上。不僅如此,其正與數萬年來第一位證道的神皇坐而論道,他們的談話涉及仙道領域,論及不朽長生。


    果然。


    周洛不著痕跡地瞥了對麵一眼,將神皇的表情盡收眼底。


    後者的神色雖然淡然,但其雙眸中卻是難以掩蓋的期盼,有異樣的神采閃爍。


    足以見得,其心中定也是波瀾起伏。


    雖說是當世的成道者,但神皇也不過才千餘歲。


    對於極道皇者來說,尚且還有很長一段的上升期,遠未抵達此生的絕巔。


    況且,眼前之人乃是神皇。


    周洛心知,其壽元悠長,令禁區絕望,定然在長生路上走得極遠。


    而神皇後續曆經多次蛻變,甚至最終成就準仙帝道果,距離仙帝也並不遙遠。


    或許,如今命運改變了的帝尊、小鳳凰等人也能有此等潛力,但終究未曾實現,不敢妄下定論。


    而神皇能取得如此成就,足以說明其天資卓絕,道心堅定。


    如今,他主動找上門來,自然是為了向明顯修為境界超出尋常皇尊的仙皇請教,言語話及仙道長生並不意外。


    對於神皇之問,周洛略微思索,旋即開口。盡管語氣平淡,但其所說之話,即便是對麵的神皇聽見,都不由悚然震顫:


    “本皇,曾親眼見過仙的屍體,還不止一具。”


    明明是平淡的迴答,但落到神皇耳中,卻如同九天之上的神雷轟響。


    一石激起千層浪,令神皇也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再也無法維持平靜,分外激動道:


    “仙人竟也會隕落?!”


    對此,周洛卻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笑著反問道:


    “生死有命,此為宇宙本源至理,又有何不可呢?”


    聞言,神皇也很快冷靜了下來,恢複淡定,點了點頭:


    “是了,所謂的‘仙’,終究不過是更強大的修士罷了。”


    “像那荒塔、昆侖仙鍾的主人,定然便是這一級數的存在,如今不也再難現世間——不過……”


    兀地,神皇像是想到了什麽,頗有點猶豫不定。


    見此,周洛神念通達,倒是瞬間明了其心中所想,開口道:


    “你可是,想到了帝尊和成仙鼎?”


    神皇頷首,略帶疑惑道:


    “據傳,神話末年,帝尊功參造化,創立了天庭,更煉成了仙鼎,欲要舉教飛仙,但最終卻隻落得了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身為此世之人,對近六十萬年前的神話往事,神皇自然了解不算多。


    周洛倒也沒多透露什麽隱秘,隻淡淡道:


    “帝尊修為雖高,但的確並未成仙,而萬物源鼎卻也是貨真價實的仙器。”


    “不過,其煉製方法特殊,過程中還借助了昆侖仙山之力,因此不可以常理論。”


    “荒塔的主人倒定然是仙道之上的人物。”


    神皇訝然,沒曾料到,仙皇竟對神話帝尊之事也了如指掌。


    但他轉念一想,仙皇的修為深不可測,存世更是八萬餘年,無論是訪問禁區,或是挖掘神話遺跡,倒也並不困難。


    見神皇一副沉思的模樣,周洛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事實上,完整的仙屍雖然稀世,但仙道殘餘卻並不罕見,像那不死藥,便是一尊又一尊隕落的仙所化。”


    “什麽!?”


    今日見聞,當真顛覆了神皇往日的認知。


    本以為仙道飄渺,世間難尋,但仙皇卻淡定道出其曾經見過仙屍,甚至,就連不死藥也是隕落的仙所化。


    對此,周洛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隨意解釋道:


    “其實,關於不死藥之事,若是日後你得到一株仙藥,認真觀摩,並不難洞察真相。如今,本皇也隻不過提前透露罷了。”


    神皇亦非常人,盡管一開始被事實真相衝擊,但心緒很快也就平複。


    畢竟,不死藥神異,能夠為極道皇尊續一世命,足可見得其非凡,要說是仙人隕落所化,倒也合情合理。


    而既然有仙人隕落,或留下屍身,或化作不死神藥,那麽仙道就並非飄渺,長生也絕非虛妄!


    想到這一點,神皇的雙眼中再度閃爍璀璨的神彩。前途迷霧,亦像是被一盞仙燈照亮,再無迷惘。


    “敢問仙皇,那你是否已經成仙,或是知曉成仙之法!?”


    根據典籍記載,以及神皇切身體會,仙皇功參造化,遠在尋常皇尊之上。再加上其展現出對仙道領域的了解,不免讓神皇產生聯想,以為他應該知曉古人成仙的修行之法。


    神皇激動之下追問,倒是沒有注意到自身之言實在頗有冒犯之意。


    幸而,周洛對此並不在意。


    見神皇一副充滿激動與期待的神情,周洛卻澆下一盆冷水,令其渾身寒徹:


    “此路已斷,無法成仙。”


    冷漠無情的八個字,卻讓神皇從頭涼到腳,心緒起伏不定。


    最終,其艱難開口道:


    “這,是為何?”


    神皇的心中像是有千言萬語,最終也隻問出這一句來。


    既然世間曾有仙,為何如今卻不能成仙?


    迎著神皇的目光,周洛沒有絲毫退讓,將殘酷的真相道來:


    “因為,天地變了。若是修行古法,莫說是成仙,甚至還反倒會被此界大道壓製。”


    “如今,我等修行的秘境法,乃是前輩先賢於天地大變之後開創,極盡玄妙造化,這才令我等後世之人亦能修行。”


    “隻可惜,秘境法止步極道領域,而後再無成仙之法。”


    竟是這樣!?


    真相便是如此簡單,而又殘酷。


    並非我等天資愚鈍,隻是沒有了路……前路斷絕,我等又該何去何從呢?


    神皇刹那恍然,如果前方注定是一片黑暗,那眾生修行又有何意義?終究不過是繁華萬年,旋即化作一抔黃土。


    見對麵的神皇被陰鬱籠罩,神色落寞,意誌似乎也頗有點消沉,周洛卻並未出言,隻於一旁靜靜地看著。


    周洛相信,那人絕不會就此沉淪。隻因,他是神皇!


    “哈哈哈!”


    良久,此地的寂靜被神皇的一陣大笑打破。那爽朗之聲發自肺腑,極道神威肆虐,令茫茫宇宙震動,大道哀鳴。


    須臾,神皇恢複如初,向著周洛拱了拱手,麵帶歉意道:


    “倒是讓仙皇見笑了。”


    周洛擺了擺手,示意他無需如此,隻和煦地一笑道:


    “想通了?”


    “想通了。”


    異常簡潔的問答,便已將兩位堪稱古往今來最強之人的領悟包含其中。


    神皇深吸了一口氣,周身澎湃出足以撕裂天宇、令諸天搖曳的無敵氣勢,而其雙眸中的神采亦從未如此堅定,鏗鏘有力道:


    “昔日,天地大變,前輩先賢能夠於絕境中造化生機,我等後人又怎可輕言放棄!”


    “前路已斷?那我偏要接續斷路,逆天成仙!”


    “轟!”


    神皇此言,蘊含著其無敵信念,即便他身在造化仙門中的小世界,外界大宇宙天心亦生出感應來。


    隻聞,無窮高處,傳來神雷轟響,更有大道天音陣陣。


    伴隨著虛空中灑落無盡的光羽,令諸天萬域的生靈皆沐浴其中。


    即便是諸多準皇也迷茫,對此不解。


    甚至有人猜測,是飛升仙域的仙皇臨塵,將要重現人間,這才天地大道有感,降下異象。


    隻可惜,眾生等了許久,卻也沒有見到傳說中仙皇的影子。


    驚世異象過後,便再無後續。


    即便萬靈眾生一時喧沸,卻也不可能持久討論,最終漸漸散去,隻在部分典籍中留有這段記載。


    此刻,造化仙門中,神皇隻覺神念通達,道法圓融,感覺此生從未這般強大。


    神皇頓悟,其顯然是進入了某種玄妙的境界,需要立刻閉關感悟。


    而此地,畢竟是仙皇的道兵之中,未免諸多不便。


    這樣想著,神皇便拱手辭別,語氣誠摯:


    “此番造訪仙皇,晚輩當真獲益匪淺!而今事出突然,隻得離去。日後定當再度登門,表達謝意。”


    見對麵的仙皇頷首,神皇旋即化作一道絢爛的九色仙光,撕裂虛空,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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