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泠也正式出現在半空之中。


    圍觀的弟子越來越多,觀摩結丹對築基弟子來說也是難得的機會,但他們沒料到山上住的是這麽年輕一位師姐。


    她把劍而立,衣衫質樸,但不掩芳華。麵對好似鋪滿半邊天的雷劫,她唇角含笑,從容淡然。


    醞釀已久的劫雷倏忽落下,在溫泠身旁炸開,但她的劍早已蓄勢待發,劍刃遇上雷光,棋逢對手。


    劍氣化為威風凜凜的火龍,它雙眼燃燒著火焰,巨口一張就吞下了一道劫雷。


    然後,巨龍盤在溫泠四周,靜等下一道雷劫落下。


    矯健優美的巨龍與纖弱美麗的少女,身處雷光之中,安靜如畫。


    一瞬間,周圍觀看渡劫的人都沒了聲音。


    接下來,眾人看到了一場巨龍與雷劫的精彩搏鬥。


    而溫泠呢,安靜地被遊吟護著,蹭著不多不少的雷劫。


    倒不是她偷懶,實在是雷劫不好把控,她體內的狀況又實在糟糕。


    但有遊吟在,就能把控好她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免得她死在劫雷裏。


    一天後,天上的烏雲才散去。


    之後便是霞光滿天,瑞獸齊鳴。


    溫泠結丹後的動靜鬧得很大,異象鋪展在整個禦宿宗上空,三天三夜沒有消散,陣仗比尋常的結丹修士大了不知多少倍。


    溫泠倒是看不出有什麽開心的樣樣子,遊吟忍不住問道:“這次差點沒命,難道是讓你感到挫敗了?還是說失去了一項依仗,覺得意難平?”


    “雖說無法煉體,但至少也不是從前那種弱不禁風的樣子了。”溫泠尚有些虛弱,但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看著很真誠,總讓人忍不住跟著開心。


    “那為何還愁眉苦臉的?”


    “總覺得有些奇怪,你說是因為純靈決靈力才會暴動,還是因為靈氣本身的原因?”


    溫泠隨口說了一句便開始療傷和鞏固修為,壓根不知道她一舉成名,如今已經被稱作禦宿宗這一代弟子中數一數二的天才。


    她這一閉關就是三年。


    或許是因為結丹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閉關結束之後,溫泠竟難得的有些懈怠。


    她沒有出絕聖峰,天天就在山巔種種花、養養草,多數時候都躺在竹林中的椅子上,看著竹尖之間露出的天空整日整日發呆。


    遊吟說她現在看起來像個暮年老太,讓人總擔心她一蹶不振,連昭平都忍不住問她,“姐姐是不是身體不妥當?”


    溫泠撐著腦袋,尚有些睡眼惺忪,“就是有些累,過幾日便好了。”


    不過是劫後餘生,忽覺歲月珍貴而已。


    她覺得自己走得太快,需要沉澱沉澱。


    溫泠不知想起什麽,突然坐起,然後抱起一頭霧水的遊吟便衝了出去。


    到了金丹,最令人舒適的一點便是能夠淩空飛行,感受著風拂起發梢,就像是自己也屬於天地,正在奔向自由。


    頓時,糾纏她許久的不確定就這麽融化在天空的懷抱中,她的心也再度平靜下來。


    溫泠徑直去了煉器堂。


    她曾因為劈了陳非朝的洞府來這裏打過半年鐵,對此地也是印象深刻。


    煉器堂的氣氛依舊是熱火朝天,這裏的麵孔早已換了不知幾茬兒,隻有愛坐在門口用地火烤地薯吃的管事還是以前那個。


    管事外貌看著已經很蒼老了,他見到溫泠進來,先是慢悠悠地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始確認她的身份。


    溫泠笑道:“管事師兄,許久不見了。”


    虛著眼看了好幾次,管事才將她與記憶裏的小姑娘對應起來,頓時,他咧嘴一笑,滿臉的褶子都活泛起來,“哎呀!我們小阿泠都已經成金丹修士了!”


    管事刨刨火堆,扒拉出一個烤得噴香的地薯遞給溫泠。


    她接過地薯道了謝,三五口就將一個拳頭大的圓乎乎的地薯吞進了肚子裏。


    難怪管事吃這麽多年都不膩,味道原來這麽好。


    溫泠很喜歡管事的笑,他就像個平凡的家翁,對高階修士不倨傲,對低階修士也不諂媚,當他親切地望著你時,像是在說,“誒,你迴來啦……”


    禦宿宗有許多這樣的修士,壽元將盡,無法突破,為禦宿宗管理著俗事,宗門對他們也寬容,他們過得清閑自在,成為了宗門最為溫暖特殊的風景,讓漂泊的修士迴到禦宿能有一種特殊的歸屬感與安心感。


    溫泠曾經好奇過,他們眼睜睜看著別的弟子突破,自己卻隻能逐漸接近死亡。同一屆的弟子,再遇時對方還是滿頭青絲,自己卻已滿鬢霜華,他們可會有憤懣、不甘?


    應當是有的,但更多人選擇了釋然,這其實是一件很神奇又難得的事情,也是禦宿宗的魅力所在。


    “我還要謝謝您呢,”溫泠坐到他身邊,將自己在結丹時經曆的幻境一一道出,“若不是因為潛意識裏受到管事師兄的影響,學會您幾分豁達,還不知道我會怎麽樣呢。”


    “喲,”管事蹬蹬腳,身下的躺椅嘎吱嘎吱地搖晃起來,“小阿泠這是想著法兒給我尋功勞喲。”


    溫泠粲然一笑,見他插科打諢也沒再次重複,而是將早就準備好的儲物袋遞過去,“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給您留著。”


    管事笑眯了眼,感慨點頭,“果然小阿泠還是那麽貼心。”


    溫泠這時才道出自己的來意,“我想打打鐵,有沒有哪個煉器師缺下手的?我去叨擾幾日。”


    “有。”管事掏出一堆串在一起的牌子,隨意挑出一個遞給她,“丙字十七號間。”


    溫泠接過牌子,看管事已經再度眯著眼打瞌睡了,才告辭離開。


    真正的煉器室其實在地下,丙字便是在地下四層,一間間如同豆腐的煉器室整齊排列,溫泠照著牌子找到地方,確定過後,叩陣三次,等著裏麵的修士迴應。


    好一會兒,裏麵都沒有迴應。


    這種事情很常見,通常都是裏麵的修士正在關鍵處,或是沉浸在煉器的世界之中渾然忘我根本注意不到外界的動靜。


    故而煉器室外通常有個小外間,溫泠很熟稔地坐到外間的椅子上,給自己泡了杯茶。


    茶是煉器室主人放來待客的,看起來倒是普普通通,但一被水衝開,淡雅的清香瞬間充斥了整個小房間,溫泠隻是聞到茶香,便覺渾身通泰,不知不覺就舒展了眉頭。


    她迴過神來微微挑眉,看來煉器室裏麵的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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