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等到馮虛的人,倒是先等到了執法堂的傳召。


    執法堂是一處通體黑色的建築,風格冷硬粗獷,和整個書院穩重厚樸的建築風格截然相反,門口立著兩隻三丈高的巨獸,怒目圓睜,兇神惡煞。


    甫一進入其中,便是一間空曠肅穆的大殿,四方的大殿邊角都是黑色的寒水,四周的牆壁上畫著血腥恐怖的壁畫,有帶著惡鬼麵具的執法者,還有承受酷刑的違法者。


    此刻,有三位白衣修士坐在正上方,兩側站著兩排挺拔的執法堂弟子,馮虛的大部分人人背對著門口站在大殿西邊,慕拂雲獨自一人老神在在地站在東邊。


    普通的寒暑對築基修士根本造不成影響,但溫泠跟著帶路的弟子站到大殿中央時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三人自我介紹之後,正中央的執法堂主沉聲道:“馮昌、馮才,可以開始了。”


    這時候,溫泠他們才發現馮才的修為根本沒有變化,反而是馮昌,從築基圓滿,掉到了築基後期。


    “稟堂主,此次我們前去噩夢沼澤曆練,沒想到我與弟弟偷聽到慕拂雲問雲霽是否將物資轉移了,此次他定叫我有去無迴,以後馮虛就是他們三人說了算,我一時氣憤想跟他理論,沒想到慕拂雲惱羞成怒將我打成重傷。”


    “慕拂雲、沈問澄、雲霽,你們有什麽想說的嗎?”


    “馮道友好口才,三五兩言就陳述了個胡編亂造的事件。”沈問澄上前兩步,拱手道:“不過,我想問,有誰目睹了我師兄和雲霽道友說過那些話?”


    其餘的人則隻看到了馮、慕兩人爭鬥。


    “慕拂雲,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有。”慕拂雲抬頭道,“不是我先動手。”


    “你說不是就不是?”有人嘀咕道。


    慕拂雲丹丹開口:“他那麽弱,我要他的命都不需要三招。”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殺人誅心,最為致命。


    溫泠默默給他比了個“幹得好”的手勢。


    至於馮昌嘛……他硬生生氣笑了。


    就連那端坐著的執法堂堂主都憋笑著捏緊了椅子把手,他繃著嘴角道:“就這些嗎?”


    當然不止這些,馮才再次上前,“今日來執法堂是因為我發現他們私吞物資,希望執法堂能協助搜查。”


    像這種勢力之中牽涉較廣的事情就有兩種處理方式,要麽內部解決,要麽拿到執法堂裁決,馮才一心鬧大,也不打算善罷甘休,自然不可能選前者。


    沈問澄他們象征性地辯駁了幾句,做出一副氣憤的樣子隨他們搜查。


    馮家兩兄弟成竹在胸,已經忍不住露出了憐憫的眼神。


    結果搜遍了雲霽三人的住所,什麽都沒找到,這時候馮家兩兄弟嘴角的笑意已經拉平,最後搜完儲物用具,依舊沒搜出所謂的“贓物”,他們的神色已經轉為懷疑。


    “不,不可能,是不是藏在那個丫頭那裏了?你們搜她!”


    馮才惡狠狠地指著溫泠,執法堂的人乜他一眼,和氣地對溫泠道:“勞煩配合。”


    溫泠可有可無地聳肩,她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搜查的弟子之後會消除記憶,也不怕泄露隱私,她很爽快地配合檢查。


    最後一樣什麽都沒搜出來。


    執法堂這種搜查向來都是針對雙方的,接下來就該搜查馮才兩人了。


    執法堂的人一打開馮才住所的陣法,一陣惡臭撲麵而來。探頭一看,院子裏黴青色的臭臭草瘋長。隻要有靈氣,臭臭草就能生長,生命力極其頑強,它們極其排外,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一度差點毀滅修真界的自然環境。


    搜查的人臉都綠了,看了馮才一眼,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馮才迅速辯駁:“那不是我的。”


    執法堂弟子:“你說是就是吧。”


    最後,執法堂的人在陣法外麵搜到了一塊留影石。


    那塊留影石拿出來時,溫泠便忍不住笑了。


    沈問澄可真損啊,這東西不直接上交,反而放在對方的地盤,跟慕拂雲師兄弟簡直是一脈相承的打臉手藝。


    留影石中便是那日溫泠看見的場景,隻能說天不助馮才,不然他還真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雲霽趁機道:“堂主,弟子狀告馮才,修習禁術。”


    他將溫泠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這個罪名可比私吞物資重多了。


    執法堂堂主一揮手,一旁坐著的副堂主伸手一抓,將馮才拎在手上,帶去了審訊室。


    最後,馮才是被副堂主從審訊室拖出來的,一身修為盡數廢除,關於禁術的記憶也被洗得幹幹淨淨。


    沈問澄看向馮昌:“馮道友,被自己親人算計的滋味如何?這施展禁術的反噬本該由你弟弟承擔,如今轉嫁在你身上,你是否也以為是我師兄下了暗手?那個扮演馮才的替身可是隴海的人,背叛馮虛的人正是你的好弟弟!”


    雲霽道:“既然馮虛容不下我們,我們也不是非要賴著。”


    溫泠四人甩下欲言又止的其他隊友們離開。


    沒有人上前挽留,要臉。


    既然最開始選擇了沉默,如今他們也沒臉再和沈問澄他們相處,走了也好。


    陰謀敗露,趙玲蘭縮在角落裏頭也不敢抬,甩下馮昌兩人溜了。


    馮昌臉色蒼白,他緊緊咬著牙,生怕自己一張口吐出來的都是質問。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出乎意料的是,馮才很平靜,他晃晃悠悠地爬起來,將袖口的褶皺撫平。


    他若是表現得淒慘些,說不定馮昌還沒那麽氣憤,可他竟沒有絲毫心虛、愧疚。


    馮昌發現自己對這個唯一的親人根本不了解,“我可有對不起你?”


    “你覺得你對我很好?”馮才反問道。


    “難道不是?我自問,隻要我有的就從不少你一份,你犯錯我兜底,到底是我做得不夠還是你想要的太多?”


    “你看,你至今也隻覺得我是累贅,我永遠都在犯錯?”


    “難道不是?”


    “你怕是忘了,最開始明明是我資質更好,若不是為了救你一命,也不會修行艱難,你憑什麽永遠一副施舍的樣子?”


    馮昌啞然。


    “我就是想毀了你。”


    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馮才,誰也不知他去了哪裏,馮昌威信受損,馮虛也漸漸散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馮虛的過去就這麽扔在了過去,路還很遠還很長,他們總會譜寫出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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