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月的人對於風水之事可謂是異常的看重,凡說有人下葬,家裏隻要有些條件的就一定要請上一個風水先生來看地,過去不僅是皇家,在民間對於風水的信仰程度絕不比皇家少。


    雖不及皇陵那般要找個龍脈之地,卻也希望有個蔭庇子孫的好地方。當然,像朱元璋那樣土裂屍陷,正好落在了龍脈上,畢竟是在少數。


    到了戰爭年代,兵荒馬亂的也隻有有錢人家才雇得起風水先生看地,尋常人家能有個地埋就算不錯了。


    青年雖過了嘴癮,心中卻始終沒忘此事,不管先生說的是真是假,反正自家老父親已死,總是要選個地方去埋了,既然請不起風水先生,又知道此等好地,何不試上一試,也總好過拋屍荒野。


    便趁著天還未黑,將老父親的屍身用棉被裹好,棉被外又用繩子栓牢,以防屍身掉落出來。找了個由頭在鄰居家借來了板車,將失身放在板車上,又蓋上了幹草,仔細的看了看,生恐露出些馬腳,這才啟程趕往卯洞。


    天色將黑,青年一口氣跑了十幾裏地,總算是趕到了卯洞,拖著板車走在黑夜裏,一路上到處都能碰到各家養的狗,卻始終不見叫喚。


    青年暗自稱奇,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將老父親葬在此地。拖著板車來到一塊大場地,當地人稱這種場地為場屋,現在天色已黑,各家都已經迴去睡覺了。


    場屋的正前方供著卯洞八姓的祖宗牌位和家神牌位。正下方是一塊空地,空地上有一隻大黑狗,見了青年隻是輕瞥了一眼,便低下頭繼續睡覺了。


    青年自然是不懂風水,可見了如此多的牌位,心生一計,從板車裏抽出事先準備的鎬,準備將老父親葬在牌位下,剛挖出第一鎬,原本趴在地上睡覺的大黑狗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差點把他嚇得驚叫出來,一雙黝黑的眼睛盯著青年直發毛。


    大黑狗看著青年卻始終不見叫喚,自己做得本就是見不得人的事兒,不管是人是狗,被一雙眼睛盯著,心裏總不是滋味,青年思量了片刻,抄起手中的鎬,揮手就是一下,大黑狗倒地抽搐了幾下就沒氣了。


    青年這時候害怕極了,看著倒在地上的大黑狗,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人在做賊的時候難免會有些心虛,用想要抹掉自己做賊的痕跡,以防被人察覺。


    青年慌手慌腳的挖好了坑,將老父親的屍身埋了進去,將大黑狗放在了老父親的身上,打算一塊兒給埋了。


    剛要掩土,自己那不爭氣的肚子此時咕咕叫了幾聲,一整天也就吃了兩個紅薯,又連著跑了十幾裏的山路,要不是心中膽怯,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看著眼前的大黑狗,青年有些不舍,好好的一頓狗肉,就這麽被埋了豈不可惜,反正此時天色尚早,何不帶一隻狗腿,待會趕路也好烤著吃了。


    手裏沒有趁手的家夥,青年就拿著鎬將一隻狗腿給挖了去,不小心將老父親的屍身也給挖壞了,還未涼透的屍血和狗血混在了一起。


    青年倉促的平好了坑,帶著一隻黑狗腿剛走出場屋,四麵突然想起狗吠聲,青年嚇得一個踉蹌,扔下板車逃命似的跑出了卯洞。


    黑狗血在民間流傳中是可以克製鬼怪的利器,誰家要是有人中了邪,一口黑狗血就能讓人還了陽,故此黑狗血也被稱作極陽之物,有聚陽之能。


    青年將老父親埋在了一塊上吉之地,又將黑狗血與他老父親的血融在了一起,形成了聚陽之勢。本是八姓福地,此刻卻全然集於一人之身,卯洞八姓哪裏還能好得了,自那以後卯洞八姓運勢不再,原本雞不鳴,狗不叫的卯洞,此時變得雞飛狗跳。


    原本的安寧被徹底的打破了,卯洞八姓所有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麽,千百年來的安靜氣氛,在這個偏遠的小山村裏一下子就炸了鍋,從沒有經曆過這種變故的人們,頭頂上無不籠罩著一股陰雲。


    且說這個青年,逃命般的離開了卯洞,一路上都不敢停歇,一口氣跑到了天亮,在路邊的草叢中,金光閃閃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時的他做賊心虛,看什麽都覺得古怪,也不敢靠前,繞開了草叢繼續往迴走,一路上走過四五個類似的地方,路邊的草叢中總會出現金光閃閃。


    青年心中雖然膽怯,但總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趨勢,前麵又出現了一個金光閃閃的草叢,青年再也按耐不住了,自言自語的說:“媽的,大白天的哪裏來的鬼,我就不信,你還能敵得過黑狗血。”


    說罷一邊給自己壯膽,一邊死死的抓著手裏的黑狗腿子,一步一步的向草叢靠近。


    走到近前一瞧,地上放著一把耙子,通體金黃,陽光的照映下金光閃閃,青年難以置信的撿起耙子在手上掂了掂,足足十多斤重。使勁的在耙子上咬了一口,一排鮮明的牙印出現在了耙子上。


    又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道:“真有這麽神奇?”說完又使勁的在自己臉上扇了一耳刮子,一手摸著生疼的臉:“哎喲…還真是啊,秀才還真沒說錯。”


    寅葬卯發也不過如此,昨夜剛一下葬,青年就得一筆天降橫財,自然是心中大喜,帶著金耙子沒有迴家,就直接去了縣城。


    卯洞八姓的人中自然也不乏懂得風水的行家,遇此怪事以後也都各自出來尋找端倪,不出三天就有人發現了場屋中家神牌位下被人動了手腳。挖開一看,原來是有人在此偷葬,卯洞八姓無不憤怒,欲將屍身焚之而後快。


    發現屍身的人阻攔道:“此屍已聚卯洞氣運在身,就算將其焚毀,怕是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眼下隻有破了屍身上的氣運,使其迴歸卯洞,再做打算。”


    卯洞八姓,共三千餘口,懂得風水之術者少之又少,僅有的幾人誰也不服誰,意見始終無法統一,事情一拖就是三個月,而偷葬屍身的青年此時可謂是如日中天,日子別提過得有多瀟灑。


    與之形成鮮明比照的就是卯洞八姓的村民,也不知道這問題究竟出在哪兒,日子一日過得比一日鬧心,最終在三個月以後的一天裏,人們實在是不想在拖下去了。


    幾個懂得風水的村民,各自出了一個主意,那算挨個先嚐試一翻,經過一翻折騰,泡糞坑,童子尿,桃花葵水,各種千奇百怪的方式方法都用盡了,村中的狗吠依舊,雞鳴不斷。


    最後實在無奈,便有人說將其屍身丟至後山山溝之中,任由山神野獸將其叼了去。眾人一商議,也覺得隻好如此,便將屍身抬至後山,扔進了山穀之中。


    這山穀成一片鯉魚形,鯉魚閉口朝天,水流至魚口處便分作兩旁,那屍身剛一落地,穀口的魚嘴突然張開將屍身吞了進去,消失不見了,分流的河水匯集一處順著魚嘴流向了深處。


    與此同時村民們帶來的幾隻狂吠不止的大獵狗,也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總算是找對了方法。迴到村裏,又恢複了一樣的寧靜祥和。


    自此以後卯洞八姓立下了一條卯洞的規矩,外姓人不得在卯洞留宿,。一直沿用至今。


    眾人聽到這裏皆是恍然大悟,可又有許多的不解,我問道:“老先生,那個偷葬的青年後來怎麽樣了。”


    白胡子老者捋著胡子笑道:“氣運已散,自然大勢不再。自從卯洞八姓破了他的氣運,青年在一天夜裏遭人搶劫,被人亂刀砍死,拋屍在了野地裏。”


    我笑道:“老先生的故事值得推敲,若是本身八字不夠硬,即便有得氣運加身,自己也載不住,就算沒有卯洞八姓破了他的氣運,將來的下場也未必比這強到哪兒去,隻不過是個早晚的問題。”


    白胡子老者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小先生也懂風水相術?”


    我笑道:“沒有,隻是學過一些,算不得懂,胡言罷了,做不得真。”


    白胡子老者不以為然:“哎…話不是這樣說的,反正這長夜漫漫,火車到站也還早得很,既然小先生懂得風水相術,何不陪我著老頭子多聊聊。”


    我說:“我這等皮毛,說出怕是讓老先生笑話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說著,周遭原本打算聽故事的人見我們聊起了天,也逐漸的失去了興趣,都各自找地方睡覺去了。


    我二人一直聊到了後半夜,眼看著天色逐漸的亮了起來,二人也都生出了些許的倦意,各自倒頭睡著了。


    火車上的硬座,睡起來相當的不安穩,好不容易睡著了,沒一會兒就被推著小車賣東西的列車員吵醒了。


    眼看著火車要到下午五點才到廣州,我站起身去撒了一泡尿,買了兩瓶白酒,在車廂對接的吸煙區抽了兩隻煙,這才迴到了座位,白胡子老者同樣也睡不著覺,我便打開了酒,兩個人喝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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