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程橋北沒多想,以為是陳寧溪的快遞到了。


    可開了門,卻看到程向恆站在外麵。


    他目光凝住,“……你怎麽來了?”


    程向恆往他背後看,“不請我進去?”


    還真不打算請他進門,剛準備拿鑰匙,對門的老爺子帶著小孫子出來了。


    兩家人平時見麵會互相打招唿,不等老爺子看清門口站著的陌生人,程橋北讓出過道放程向恆進屋了。


    他溫文爾雅的微笑,“帶孩子出去?”


    老爺子語氣也和藹,舉了舉手裏的小鏟子,“家裏待不住了,要去樓下玩雪。”


    程橋北隨口叮囑句,“多穿點,外麵冷。”


    老爺子領著小孫子往電梯走,“穿得可暖和了。”


    他關上門,臉上的笑也收得幹幹淨淨。


    程橋北轉身就看到程向恆負手而立,在客廳中央打量著。


    他走過來,“坐吧。”


    程向恆坐在沙發上,手裏的文件袋擱在茶幾上。


    “有茶嗎?”


    要說程橋北不懂待客之道,估計沒人信,他不為所動隻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故意的。


    “沒有程總平時喝的極品茶葉,不介意吧?”


    程向恆微微一笑,“不介意。”


    程橋北起身去了廚房,臉上冷漠的不帶任何情緒起伏,迴來把茶水放在桌上,又坐迴剛才的位置。


    客廳內,安靜的隻有程向恆輕吹茶水的細微響動。


    他垂著眼,說:“思洛已經知道錯了,房證也讓我給你帶迴來了,繞過她吧。”


    程橋北巋然不動,目光掃過文件袋,臉色依舊沒有任何緩和。


    “電話裏我說的很明白,讓她跪下來求我。”


    “一家人,何必搞這麽僵。”程向恆坐起和事佬來。


    程橋北完全不吃他這套,揶揄道:“我是不是一家人,看來完全取決於你們需不需要?”


    “又鬧脾氣了。”程向恆擺出一副慈父的姿態,“跟你姐姐還記仇?”


    程橋北沒耐心聽他周旋了,“讓她跪下來求我。”


    “嘖,唉……”程向恆嘖嘴搖搖頭,“這天底下哪有姐姐跪弟弟的,多大的仇啊。”


    程橋北連忙打斷他,“這話你還是勸她吧,我就一個要求,跪下來求我。”


    見他態度堅決,程向恆迂迴道:“寧溪還沒下班?”


    程橋北微蹙眉,從他被帶迴程家,耳濡目染程向恆的手段、心機,乃至於那些見不得人的謀劃,種種一切他了如指掌。


    “程總,別拐彎抹角了,程思洛吃了那麽大的虧還沒記性,這次我要不讓她記住,下次指不定還會惹什麽禍端。”


    程向恆放下茶杯,說道:“她也是一時生氣,冬辰這一出事,她心裏窩火,女孩子發個小脾氣,不也正常。你老婆不也一樣,就沒鬧個小脾氣?你得理解。”


    程橋北掀起眼瞼,“寧溪情緒穩定,不像程大小姐有事沒事喜歡作妖。”


    “別那麽說你姐姐,”程向恆繼續勸道,“房子都給你拿來了,還不算認錯?你是個男人,男人要有胸襟,別跟個女孩子一般見識。這事就過去了,啊?”


    程橋北不為所動,“房子是我出的錢,應該給我送迴來,無可厚非。至於她,我是男人、有胸襟,但我就是選擇不原諒她。你說過,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承擔後果,付出代價。適用於我的道理,怎麽輪到她,就不適用了?天底下的道理從什麽時候開始,還分性別了?”


    連珠炮似得反問,把程向恆堵得一時語塞。


    程向恆:“姐弟之間,非要鬧得這麽難看?”


    程橋北點點桌上的檔案袋,表情近乎於麻木,“是啊,姐弟之間,非要鬧得這麽難看?”


    又是以牙還牙的反問,打得程向恆措手不及。


    程向恆無奈道:“人無完人,你總要給她一次改正的機會吧?”


    程橋北抬手撐著額頭,笑得肩膀輕顫,從程向恆的角度看,有些癲狂乖張。


    他拿下手,似笑非笑的問:“給她多少次機會了?你記得住嗎?”他斂眸,神情又如尋常,“你權衡利弊後犧牲的人,從來都隻有我。”


    程向恆麵色凝重,“爸爸對不起你。”


    程橋北說:“對不起的事都做了,對不起就不用說了,沒什麽意義。”


    程向恆解釋,“你們姐弟倆,你能力強,所以什麽事,我都照顧著她一些。”


    所以,他心裏的衡量標準就是誰弱誰有理,誰強誰吃虧。


    程橋北差點氣笑了,墨眸幽深暗炙,“你可以照顧她,你是他父親,但我沒義務。告訴她,三天之內不跪下來跟我道歉,我會讓孫冬辰在裏麵多呆幾年,如果我心情不好,也許幾十年也不是沒可能。”


    “橋北,你老用冬辰拿捏她,這有意思嗎?”程向恆點破他的心理。


    誰知,他說:“有意思,當初她趕我的時候,也給我三天時間,大家扯平了。”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嘛?”程向恆反問。


    程橋北沉默須臾,說道:“既然你舍不得她跪,我說個折中的辦法。”


    見他態度鬆動,程向恆忙說:“說來聽聽。”


    “下個月就要過年了,年前我們迴去祭祖,結束後要一起吃飯,讓她當著大家的麵,給我敬杯酒。”


    程向恆剛要搖頭,就聽程橋北說:“要麽跪下認錯,要麽敬酒感謝,”


    “感謝?”


    “有什麽問題?”程橋北嘴角蕩起譏誚的笑弧,“謝我放過她。”


    談判就是這麽迴事,先拋出個無法實現的命題,在提出一個更實際可行的標準。


    至於如何選,高下立判。


    “……行。”程向恆替程思洛答應了。


    時鍾指向快五點了,程向恆準備離開了,“公司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程橋北也沒留他,起身去送人。


    換鞋時,程向恆看到玄關上放著一堆獵頭公司的名片,程橋北留意到他正盯著看,用擺台將名片壓住了。


    程向恆笑下,“還沒找到合適的職位?”


    程橋北麵露窘色,“不勞煩您操心。”


    “嗬嗬……”程向恆笑下,“實在不行,迴來吧,從頭開始,給自己一次機會。”


    程橋北打開門,“謝謝您好意。”


    他目送程向恆離開,直到關上門,程橋北將擺台拿開,看著那些隨手放在這的名片,沒想到幫他演了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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