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叫我的名字叫得特別順口,不禁呶起嘴來,問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他輕聲一笑,瞅著我問道:“你不知道?”

    我不由白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會算,怎麽會知道你的名字?哎,拜托!你就快點告訴我嘛,免得我連丞相的姓氏都不知道,進了丞相府,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笑話呢?”

    他盯著我,笑了笑,輕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我姓楊,名玉熙,爹的名諱是文浩二字。”

    我一驚,脫口叫道:“什麽?你爹叫楊文浩,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天哪,楊文浩,跟我老爸的名字一模一樣,怎麽會這麽巧,他們家也姓楊!

    楊玉熙見我發了呆,伸手撫向我的額頭,問道:“怎麽了?你不舒服嗎?”震驚之餘,我哪裏還有心思說些什麽,隻得隨口嗯了一聲,他擁著我,將我輕輕靠在懷裏,目光溫和地看著我,輕聲道:“你先睡會兒,等到了府上,請大夫看一看,吃了藥,慢慢就會好了。”

    我仰臉望著他,想著來到這個時代,實非我所願。冥冥之中,似乎上天另有安排,楊玉熙見我一直盯著他瞧,輕聲道:“閉上眼睛,睡吧。”

    我不由說道:“二哥哥,你待我真好!”

    楊玉熙微微一笑,沒有作聲,我靜靜靠在他懷裏,慢慢睡著了。

    然而,此時我卻不知道,從這一刻起,我便步入了皇室奪權的深淵裏,等待著我的將是複雜多變的陰謀與鬥爭。

    我睡得迷迷糊糊,連怎麽進得丞相府都不知道,恍惚之中,隻記得楊玉熙將我放到一張大床之上,派人請了大夫為我診脈,又有人端來藥喂我,我一古腦地照單全收,喝了又睡,吃過藥,發了汗,我覺得身上輕了許多,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杆,屋子裏的梳妝台、屏風、衣櫥、花瓶樣樣俱全,娘不在,屋裏坐著兩個婆子和一個丫頭,見我醒了,連忙走過來。

    其中一個婆子,支使著丫頭將我扶起來,她沿床邊坐下,問道:“小姐,可覺得身上好些了。”

    我應道:“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你是?”

    她見我對她們十分客氣,笑了笑,說道:“小姐不知,我們三個是太太指派過來侍候小姐的,因我姓林,故而大家都稱我為林婆子。”又指著另一個婆子,道:“她姓連。”指著丫頭道:“她叫浮香。”

    我向她們點了點頭,說道:“林媽,連媽,浮香,以後大家在一起,隨意些就是了,你們不必對我太客氣,我會不習慣的。”

    林媽連忙起身道:“小姐真是太客氣,怪讓我老婆子,不好意思了。”

    那連媽道:“小姐既然醒了,咱們就別多說了,快點侍候小姐更衣,去前麵拜見太太,太太在前麵等呢?”

    浮香應了聲“是”。扶我從床上起來,洗瀨後,她們自選了一套淺綠色的衣裙為我換上,又提來一雙綠色的繡花鞋,我一穿,大小正好合腳,浮香扶我在梳妝台前坐下,為我梳好頭發,插上珠花,抹了些胭脂水粉。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兩道彎眉似柳如煙,一雙星目似喜含情,紅唇輕點若施脂,黑亮的秀發配著瓜子臉,美得如花似嬌,刹那間,我終於有點明白了什麽叫做佛靠金身,人靠衣裝。

    她們三人見我盯著鏡子發呆,不由一笑,浮香扶起我,喚道:“小姐,你怎麽了?”

    我迴過神來,想到鬱家的一些事,忍不住說道:“在鬱家啊,屋裏連個鏡子都沒有,這還是我第一次照鏡子,看到自己的模樣。”

    連媽跟林媽看了看我,相對一視,林媽道:“小姐,咱們走吧。”

    浮香留在屋裏,連媽林媽陪著我去給太太請安,出了園子,我迴頭一看,才知道我住的地方叫春園,她們引著我往東轉過一道彎,路過一個園子,她們告訴我,這是夏園,是老爺跟少爺們的書房所在,夏園緊挨地是一個人工湖,湖邊種滿了柳樹,湖麵上架著九折橋,中間建著亭宇,過了橋,往北一走,便到了蘭園門口。

    蘭園門口坐著二個小丫頭,一見我們來了,笑著迎上來,其中一個道:“老爺剛迴來,太太正說著呢,可巧人就來了!”二人爭先相扶我,一麵向裏喊道:“小姐來了!”

    聞聲正屋有人出來,我一見楊玉熙,便笑著走上前道:“可巧二哥哥在,不然,我還真有些膽怯!”

    楊玉熙聽了,笑道:“怕什麽?都是自家人,你這麽說倒顯得生份了,來,我帶你進去拜見爹和娘。”

    守在門口的婆子,打開簾子,楊玉熙引我緩步走了進去,一入堂屋,我見娘坐在一側,正堂之上端坐著一位中年人,年紀大約四十多歲,麵色嚴肅,想來他便是右丞相,與我老爸同名的楊文浩,不待楊玉熙介紹,連忙上前,福身道:“淚兒,見過丞相大人。”

    他一愣,看見我時,神情複雜,嘴唇微微一動,沒有立即說話。倒是坐在他身旁的華衣婦人站起身,走過來挽著我的手,說道:“你叫淚兒是吧,身上可好些了。”

    我見她衣著華貴,氣質高雅,嘴上親切,臉上並無笑意,不由抽迴手來,福身道:“多謝夫人惦記,淚兒好多了。”

    這時,楊文浩起身走過來,扶起我,道:“淚兒不必如此生份,進了府,以後都是自家人,當初我不知道你娘懷了你,不然也不會……”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又道:“算了,往事不提,如今,你跟你娘迴來,算是上天重新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補償你們。日後,我與夫人定當你是親生的女兒看待,淚兒啊,你可願叫我一聲爹爹。”

    我心一動,他說話如此和藹可親,全然沒有半點丞相的派頭,難道是對我們母女真心有愧?但見他神色深沉,並無親情之意,心道能為丞相者,絕非是常人,一時之間,我拿不準他懷得是什麽心情,隻得輕聲應道:“是,丞相……爹爹。”

    楊文浩看了看我,笑道:“乖,好女兒。”

    那貴婦轉頭對他,笑道:“老爺,常說有子無女,乃是你人生憾事,如今兒女雙全,淚兒又有勞雲蘭妹妹教養,生得如此靚麗,乖巧懂事,真是可喜可賀啊。”

    楊文浩道:“夫人說得沒錯,雲蘭功不可沒,這麽多年,辛苦你了。”說著,他的眼光向一旁的母親看去,娘連忙低首迴道:“老爺言重,這是我應該做的。”

    楊文浩又道:“雲蘭,不必過謙,夫人,你看如何安排?”

    楊夫人迴頭看了我一眼,笑道:“這個,老爺盡管放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二天後府中設宴,正式迎蘭妹妹入門。”

    娘臉上漸露一片喜色,我不由一愣,莫非,娘真心喜歡父親,所以才心甘情願為他生下孩子,含辛茹苦撫養了一十六年。

    楊文浩及楊夫人與娘,坐下後,又問我道:“淚兒可曾念過書。”

    我見娘麵有難色,依照在鬱家的情形,不難猜出淚兒在鬱家不曾接觸過書本,不由對她以示安慰,輕聲迴道:“念過,隻是讀得不多,勉強識得幾個字罷了。”

    楊文浩道:“女孩子家識得幾個字就好,用不著有太多的學文。”

    我立即道:“爹爹意思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他見我如此,不由一笑,說道:“哦,聽淚兒的口氣,似乎對此彼有看法,好,有主見!說來讓爹聽聽你的高見。”

    我見他直直地望著我,似乎想將我看透,不由愣住,心道此人精明老道,深藏內斂,我若是露太多了,反而對自己往後不太好,不由得迴頭看了看楊玉熙,他對我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道:“妹妹旦說無妨。”

    我心道,露一手好了,免得他們認為我們女人沒有主見。於是說道:“孔夫子雲,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是對女子的偏見。我認為他是嫉妒女子聰明,怕女人讀書讀多了,有了自己的主張,將他比下去,羞於見人!所以啊,才定下條條框框,規定女人不準做這,不準做那,希望天底下的女人們都沒有主見,一切全依仗著男人作主才好呢?”

    他聽了,看了看我,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在我身後的楊玉熙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取笑道:“淚兒,你那來得這一套想法,敢情,你想做我朝的第一代女學士,將翰林院的一幫人,全比下去!”

    聞言我不由臉上微熱,低下頭小聲道:“才不是哩,我隻不過,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楊文浩這才說道:“淚兒見解獨特,非一般女子可比。玉熙啊,淚兒初來,你帶她在府裏四處走走,看看她有什麽需要,喜歡什麽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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