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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獻誠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同時凝神聚氣,慢慢將氣血搬運至頭部,仿佛狼一般,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片刻之後,他循著聲音,看到前方不遠處,大樹後麵慢慢轉出一騎,一匹汗血寶馬全身火紅,高大神駿,馬上騎士英挺非凡,戴著遮住半邊臉上的一張鎏金麵具,左右肩膀後分別探出兩麵旗幟。


    建寧王李倓,他怎麽會吹蟲笛?張獻誠心中滿是狐疑,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片刻之後,他將所有的疑慮通通拋開,在心裏冷笑道:想攔住我,你還嫩了點,除非是你師父來!


    他其實還有點想將李倓當場格殺,但一方麵沒有太大把握,另一方麵對方早早等在這裏,有心算無心,真要動手說不定就中了他的算計,自己身負重要使命,何必節外生枝。


    便在張獻誠準備猛踢馬腹,從大路旁邊繞過去的時候,笛聲停止,那建寧王李倓突然放下了笛子,開口說道:“張獻誠,做個了斷吧。”


    張獻誠頓時如遭雷擊,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這正是他的心障,那個在夢裏時常出現,讓他無比恐懼的聲音。


    此時兩人相距百步左右,那人摘下麵具,瑩白的月光下,張獻誠已經一眼認出,那人正是在南詔被自己害死的蕭去病。


    張獻誠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下意識地一扯韁繩,戰馬慢慢停了下來,場麵的氣氛一片冰冷。他的對麵,蕭去病笑容滿麵,將蟲笛在腰帶上插好,摘下巨弓:“張獻誠,沒想到吧?今天晚上,你死定了!”


    張獻誠身體微微顫抖,右手下意識往懷裏摸了摸,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沒死?”


    “本王神仙弟子。豈能無法寶護體?豈會爾等宵小暗害?本王原地滿血滿狀態複活了!”


    在張獻誠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眼神中,蕭去病冷冷笑道:“實話對你說了吧,你腦袋裏的奪命噬腦蠱剛才已經被本王笛聲激活,一個刻時之後就會發作。你很快就會被萬蟲噬腦,痛不欲生!


    再說了,就算沒中蠱毒,也不是本王的對手,本王勸你還是乖乖就範。將聖旨交出來,然後趕緊自殺。”


    張獻誠悚然一驚:“我中奪命噬腦蠱了?不可能,不可能,你詐我!”


    蕭去病用手中巨弓指了他一下:“本王要殺你易如反掌,何必詐你。那****劫持阿幼朵的阿爹,逼迫阿幼朵交出蠍毒的解藥,並讓阿幼朵和她阿爹和你同時服下解藥。


    卻不知道那蠍毒本是平常毒物,而你服下的解藥卻包含奪命噬腦蠱的蟲卵。再後來你劫持阿幼朵逃了出來,又殺了她,卻不知道從此以後你就必死無疑。”


    張獻誠一下想起一個多月前。情況確實如蕭去病所說,自己服下解藥之後,左臂的麻痹感很快就消失,但他依然不放心,於是劫持阿幼朵逃了出去。


    這樣一來,如果那個解藥有問題,那她的阿爹豈不是要陪自己一起死。再加上一路上自己對阿幼朵百般盤問折磨,阿幼朵都是一副恨入骨髓,卻又十分不甘心的樣子。


    自己這才放心下來,同時阿幼朵一路上總是不死心。要麽總想著再次下毒,要麽想著逃跑和唿救,於是自己一狠心就把她殺了,卻沒想到還是中了她的圈套。這女人好狠的心啊。若自己真中了奪命噬腦蠱,那他阿爹豈不是也死定了?


    “別想了,矣羅識詔主並沒有事,他身為詔主豈會沒有解藥。時間不多,你可知本王為何不直接將你射殺,而跟你說這麽多廢話?”


    張獻誠這時已經完全相信。明知要死,他反倒不再懼怕蕭去病了,他嘲諷地笑道:“還能為何?無非是想報複我,看我被萬蟲噬腦,痛不欲生的慘象罷了。”


    “啊呀,看你也不是那麽傻嘛?”蕭去病嘲諷道:“可你之前做的事情,怎麽就蠢的像豬呢”


    張獻誠大怒:“蕭去病你真當我怕你不成,你不是說殺我易如反掌麽,現在我就在這裏,你來啊!你怎麽不敢過來,卻在這裏像個婦人一般逞口舌之利。


    聽聞你一人一劍獨上少林,擊敗三位渡字輩神僧,可敢過來與我在劍術上一較高下?”


    “比豬還蠢,不可救藥。”蕭去病搖頭嗤笑道,隨後長歎一口氣:“可憐南陽郡公為國征戰二十餘載,立功無數,最後卻要落得個斷子絕孫,千秋罵名的下場。


    乃父一生盡忠報國,你做為他的唯一的兒子,卻一心造反謀叛,死不悔改,死後你有何麵目去見乃父南陽郡公?


    你不但不忠不孝,更加愚笨如豬,也罷,看你即將要死,本王便把話和你說明白!你一心幫助安祿山謀反,可曾想過,他便是害死乃父的兇手?”


    張獻誠腦袋頓時嗡的一下,簡直比剛才看到蕭去病時還要震驚,安祿山是害死自己父親的兇手,這怎麽可能?


    原來張獻誠的父親張守珪自小參軍,一路立功無數,為國征戰二十多年,一路做到幽州節度使,輔國大將軍、右羽林大將軍賜南陽郡公,因為立功太多,受到皇帝的寵信和嘉獎,就連張獻誠在很小的時候也被授予官職官職,可謂榮耀萬丈。


    那時張獻誠也是一心想要報效大唐,不料禍從天降,張守珪在鎮守幽州的時候,手下將領趙堪、白真陀羅為邀功,先是假傳節度使張守珪的命令,逼迫平盧軍兵馬使烏知義率所部騎兵偷襲奚族兵馬。


    烏知義認為師出無名,借故不肯出兵,於是白真陀羅又假傳聖旨威逼,烏知義不得不從,結果先勝後敗。戰後,張守珪隱瞞敗績而謊報軍情,不久此事敗露,唐玄宗命宦官牛仙童前往查證。


    張守珪又厚賄牛仙童,將所有的問題都推給白真陀羅,並逼其自殺。牛仙童迴朝之後便隱其真情,為張守珪開脫罪責。不想第二年牛仙童收受賄賂的事情敗露,張守珪也隨之被朝廷查處,貶他為括州刺史。


    經過這次打擊。張守珪心情低落沮喪,又聽說牛仙童被李隆基下令虐殺,“縛架之數日,乃探取其心。截去手足,割肉而啖之”,懼怕不已,赴任不久,舊創複發而死。


    家破人亡。落差太大,於是張獻誠開始慢慢仇視大唐,之後,便開始死心塌地跟著安祿山造反!


    “你胡說,害死我阿爹的兇手,明明是李隆基那個昏君!”張獻誠尖聲叫道。


    “要不怎麽說你豬呢?你想啊,你阿爹一死,誰獲益最大?再想想,你阿爹治軍有方,屢立功勳。且英勇善戰,足智多謀,而且正值壯年,他若不死,安祿山那個雜種胡是不是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張獻誠一下呆住了,安祿山確實是在阿爹死後就開始平步青雲,阿爹的死,他確實受益最大;阿爹在一日,安祿山確實就沒有出頭之日。


    張獻誠很快又想到,當時戰敗的消息傳來。阿爹其實是想據實上奏的,便是安祿山出的主意謊報軍情;再之後厚賄牛仙童,同樣是安祿山的主意,當時成功的轉危為安。阿爹還當著自己的麵誇讚過安祿山好幾次。


    可結果事情卻一下敗露了,牛仙童被虐殺,阿爹被貶,安祿山崛起!張獻誠雖然中二偏執,但也不傻,怎麽會想不通此中關聯?


    便在這時。蕭去病又冷冷道:“你又想沒想過,在牛仙童事敗之前,安祿山在做什麽?”


    張獻誠想了一下,脫口而出:“送俘虜到長安……”


    原來當時事情了了之後,張守珪還是提心吊膽,於是親自出馬打了幾場勝仗,抓獲兩千多契丹、奚的俘虜,想著獻俘之後能取悅皇帝,誰知道,不久之後事情就會敗露。


    而之所以讓安祿山送俘虜到長安,也是張守珪的精心安排。因為安祿山行軍打仗雖然是個渣渣,人卻非常機靈,非常會說話討人喜歡,並且非常受皇帝的喜歡。


    原來安祿山和史思明一起投靠張守珪以來,屢戰屢勝,安祿山便有了輕敵之意,一次他帶兵帶兵和契丹、奚交戰,結果全軍覆沒,隻他自己一人逃了迴來,按律當斬。


    但張守珪卻舍不得殺安祿山,於是將安祿山綁了,連同寫有安祿山罪責和之前所立功勳的奏疏一起動到李隆基的麵前,將問題推給皇帝。


    結果就是,李隆基看他白白胖胖,憨憨傻傻,說話又極其討巧,非常喜歡,將他無罪釋放。而張守珪看到安祿山非常討皇帝喜歡,也把送俘虜的事情都交給安祿山。


    “這是高翁親口告訴我的,安祿山送俘虜到長安,見到了陛下,兩人閑談時,說起南陽郡公之前那場大勝,安祿山故意裝作很詫異的樣子,之後又言語支吾,引起了陛下的懷疑。這才讓人調查牛仙童,然後牛仙童就被牆倒眾人推,你阿爹的事也就敗露了。”


    蕭去病冷笑起來:“虧得你這個白癡,你爹被安祿山暗害了你還死心塌地給他當狗,你不是比諸還蠢豬是什麽?”


    張獻誠已經完全反應過來了,一切都是那個雜種胡,是他害了阿爹,之後還哄騙自己,自己竟然給仇人當牛做馬這麽多年,蕭去病說的沒錯,自己當真是比豬還蠢!


    “噗!”這位從小富貴,天資聰穎,自視甚高的東北第一劍客頓時一口老血噴出,憤怒地咆哮起來:“安祿山,雜種胡,我要殺了你!我要……啊……啊……”


    話猶未說完,張獻誠俊逸的臉孔就痛苦地扭曲起來,他雙手抱頭,痛苦地慘叫起來。便在這時,蕭去病已經摘鐙落馬,快如閃電地衝到他的身側,一把伸入張獻誠的懷中,將聖旨和一個小盒子取出。


    隨後蕭去病原路返迴,跳上小紅馬,帶著大樹後麵的一百多騎直奔幽州叛軍的營地而去,而這時張獻誠已經栽下馬來,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掙紮。


    張獻誠的慘叫有如鬼唳,在夜色中傳出很遠,跟在蕭去病身邊的,除了兩名天策暗衛之外,便是兩員幽州軍降將張孝忠和史思義,兩人都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


    張獻誠的慘叫有如鬼唳,在夜色中傳出很遠,跟在蕭去病身邊的,除了兩名天策暗衛之外,便是兩員幽州軍降將張孝忠和史思義,兩人都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


    蕭去病問道:“怎麽,你們兩個同情他?”


    張孝忠連忙道:“沒有,沒有,你一開始就是蘭陵王?”


    “沒錯,真正的建寧王已經帶著兩萬六千天策軍趕到了聞喜,明日,本王要活捉安祿山,平此動~亂。”


    張孝忠聞言又驚又喜,史思義依然沉吟不已,蕭去病問道:“史思義,你在想什麽?”


    史思義趕緊道:“小奴在想,安祿山那雜種胡竟是如此卑鄙小人,陰險狡詐,恩將仇報!”


    蕭去病也道:“是啊,那安祿山行軍打仗,治理地方沒有一點本事,陰險狡詐卻是世間少有,誰能想到,就是一個這樣的奸邪小人,偷羊賊,竟然……最後卻能如此禍亂大唐江山,簡直是天降妖星……”


    誰能想到,在沒有蕭去病的時空,就是這個正經本事沒有一點,卻陰險狡詐如狐的宵小之徒,讓大半個大唐陷入屍山血海中,山河破碎,多少漢家百姓生靈塗炭,大唐的盛世,中國的古代社會的頂峰,就這麽毀於一旦。


    更加可惜的還是,自那之後,這個這個民族包容天下,昂揚自信的氣度,就再也沒有過,讓讀史之人,千載之後,猶有餘恨!


    在蕭去病看來,這安祿山還真像是上天專門降下來,攔腰斬斷大唐氣運,中華氣運的一顆妖星,曆史有一些必然,卻是由無數個偶然組成,安祿山這顆妖星,一路上語氣也實在太好了些。


    偷羊碰到嚴~打被抓,本來像他這樣卑賤之人,就是必死,結果大喊一聲就死裏逃生,還被張守珪認作幹兒子,因禍得福;兵敗當斬,也是必死,結果又是因禍得福,從此獲得李隆基的喜歡;緊接著又碰上李林甫當權,要堵塞邊將出將入相之路,重用蕃將寒門,安祿山又抓住機會,舉報張守珪而受到重用,從此青雲直上。


    再之後更是一連串開了掛一樣的走大運:王忠嗣被害死;李隆基的腦殘和昏聵;李林甫的死掉、楊國忠這廢物當權;怛羅斯之戰安西軍被叛徒出賣大敗,安西軍損失慘重(香積寺之戰,便是李嗣業率領五千安西精銳力挽狂瀾,最後收複長安,否則又是一場大敗,可知安西軍戰力有多強);南詔之戰楊國忠送掉二十萬唐軍精銳;安史之亂爆發以後,李隆基又錯斬高仙芝、封常清;潼關之戰前,幽州叛軍已經陷入重重包圍,範陽老家即將被郭子儀李光弼攻破,結果楊國忠又出昏招,挑撥李隆基強令哥舒翰率領二十多萬潼關守軍出戰送死,於是戰局瞬間逆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安祿山這個逆胡的大幸運,我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大不幸。


    氣運這東西,是否真的存在,蕭去病不得而知,但穿越以來,蕭去病卻無數次想過,要活捉安祿山這顆妖星,再用最慘烈的手段折磨摧殘他,然後還要跑到李隆基那裏,對他大吼一場,讓他知道,他到底造了多少孽!在沒有我蕭去病的那個時空,大唐的江山,中華的氣運,被他敗壞成了什麽樣子!


    可真到這時候,蕭去病卻突然有些意興闌珊,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快點結束這亂糟糟的一切,讓大唐重新走上正軌,走上一條之前從未有過的路。


    讓自己,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子孫後代,可以生活在一個更好的環境、更好的國度國度當中,可以生活得更好……而這條從未有過的路,這全新的曆史,便是由自己,帶著李倓、何可兒、李峴等一大群人,共同創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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