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本能,我在槍聲不斷的時候閉攏了眼睛。玻璃被擊碎的聲音、喪屍的怒號、人類的尖叫,這些噪音向我襲來,與此同時有無數個大腦開到高速檔後發出的海嘯波浪朝我洶湧奔來。當槍聲漸漸變弱,我抬頭凝視著艾離的雙眼。不敢相信,他竟然興奮得要命。艾離對我笑了笑。


    “我早就知道總有一天能趴到你身上。”他說。


    “你是不是想讓我發火,好讓我忘記自己是多麽的害怕?”


    “不,隻是我見縫插針的性格而已。”


    我扭動著身體,想要從艾離身軀下麵挪出來,他卻叫嚷了起來。


    “哇,繼續,繼續。這感覺太棒了!”


    “艾離,剛剛還和我聊過天的那個女孩就躺在三米之外,她的腦袋被打掉了一角。”


    “顧黎,”他突然換了種嚴肅的口吻,“我已經做了幾百年的喪屍,對此已經適應。那個女孩還沒有完全離世,還有個一瞬間的機會。你想不想讓我把她變成喪屍?”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我怎麽做得出決定?


    正當我考慮時,艾離他說:“她已經走了。”


    我注視著艾離,四周變得萬籟俱寂。宅子裏惟一的噪音就是李雷爾的那位男伴受傷後的抽泣聲,男生用雙手緊緊按住自己被鮮血浸透的大腿。從外麵遠遠地傳來汽車加大馬力逃竄、從安靜的郊區街道開走的聲音。攻擊已經結束。我似乎唿吸有困難,然後想明白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麽。肯定是哪種行為是我必須要做的?


    這是我平生接觸過的最像戰爭的一次遭遇。


    房間裏充斥著幸存者的慘叫和喪屍出於憤怒的嚎叫。沙發椅和椅子裏的充填物瑣屑浮在空中,就像是降了一場雪。到處都是碎裂的玻璃,熱夜的氣浪湧進了房間。幾個喪屍早已經起身,追趕敵人,我注意到李瑟也在其中。


    “沒理由再逗留下去了。”艾離假裝悲歎道,然後從我身上爬了起來。他垂頭看著自己:“每次我在你身邊,我的襯衫通常都會被徹底毀掉。”


    “天,艾離。”我笨手笨腳地趕忙跪立起來,“你在流血。你中槍了,北一,北一!”我從左到右轉動腦袋,在房間裏四處搜尋北一,秀發在肩膀處左右滑動。我最後一次注意到北一時,他正在和一個黑發的喪屍交談。那人的額頭發線很明顯地向下突起,形成一個尖尖角,在我眼中,她看上去有點兒像白雪公主。此刻,我跪在地上,在地板上四處搜尋,看到她躺倒在一扇窗戶的旁邊。有什麽東西插在她的胸部上。窗戶被一槍霰彈槍打中,一些碎片飛入了房間裏。一塊玻璃片穿透了她的胸部,殺死了她。我在哪兒都沒瞧見北一,無論是在活著的人裏麵,還是死者中間。


    艾離脫下被鮮血浸透了的襯衫,垂頭望著肩膀。


    “子彈在傷口裏,顧黎,”艾離緊咬著牙關,說,“把子彈吸出來。”


    “什麽?”我吃驚地注視著他。


    “要是你不把它吸出來,子彈就會愈合在我的體內。假如你見血就嘔吐的話,去拿一把刀子來把傷口切開。”


    “但我做不到。”我參加派對攜帶的那個小包包裏放著一把隨身小折刀,但我不清楚該從何處下刀,我也沒法集中精神來尋找那個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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