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趙寅說話,顏十一說明來意。


    “啊,是這事啊……我還以為你知道我幫你把事辦得差不多了……”


    趙寅這時看到了小賢王李衡,“你怎麽來了?”他瞪著李衡。


    “那不是想救蕭潛麽……”


    李衡哭喪著臉,一手抓著寬袖往眼睛上抹了抹,還真要哭了。


    趙寅和蕭潛交情不深,根本不想管蕭潛的事。何況太上皇親自定下的事,他也想不出救人的法子。


    趙寅對顏十一攤了攤手。


    顏十一當然也不是來給趙寅找麻煩的,她隻是想請趙寅打聽一下,太上皇為什麽針對老卿王和蕭潛。


    “這個可以想想辦法,我皇叔應該也不會針對老卿王父子吧,他們又沒有實權,卿王之位承襲到蕭潛的下一輩,以後也就沒有了。”


    “那麻煩你了,我現在去天牢問卿王一些事。”


    顏十一轉身要走,趙寅急忙上前攔住。


    “我隨你們走一趟吧,我與蕭潛到底也算酒肉朋友,順便到天牢一遊。”


    趙寅瀟灑甩手踏步出門,故意走在顏十一和李衡中間。


    李衡知道趙寅的用意,不就是擔心他和顏十一走得近嘛……


    李衡乖乖抄著雙手讓到一邊,做壁上觀。


    現在李衡對顏十一已經不敢有什麽念想了,甚至現在對姑娘都不敢多想。連續被顏十一瞧不上眼,被江夏王的妹妹薛承珺嫌棄娘,已經嚴重打擊了李衡的自信心。此時李衡心裏唯一的念想就是蕭潛了……


    趙寅催起馬車比剛才速度還快,不出片刻就到了天牢門前。


    顏十一下車扶著車廂穩了穩翻江倒海的腸胃,一抬眼,發現馮媽媽和端硯從牆角的暗影裏走了出來。


    “求姑娘幫老婆子我把這個食盒帶進去……我可憐的小卿王喲,何時吃過這種苦頭呢,他肯定吃不慣天牢裏的飯……”


    馮媽媽說得氣息帶著哭腔,她和端硯一路飛奔過來,總算趕在顏十一身前到來。


    誰又能吃得慣牢飯,不然都在牢裏混吃混喝養老了……


    “時間不早了,你快和端硯迴去吧。明天一早你叫端硯來藥材行等我消息。”


    “好好。”


    馮媽媽抹了把淚和汗交織的眼角,把臂彎裏挎著的清漆食盒遞給了顏十一。


    李衡已經提前打點好了,趙寅又給兩個守門牢兵一人加了一錠銀子,兩個人直接表示不限製他們在裏麵呆多長時間。


    “他們隻是守大門的,哪能管到裏麵的牢頭,到時裏麵的牢頭還是得限製咱們不能多呆……”


    李衡心疼趙寅多花銀做無用功,小聲叨叨逼。


    趙寅瞟了李衡一眼,搖頭輕輕一笑。


    顏十一拎著食盒跟在他們兩人身後走進幽暗的大牢走道,迎麵一股冷風撲來,讓人不由得打個冷顫。


    李衡努力笑著朝牢頭拱手,這裏他也打點過了,不過給了銀子還是要低聲下氣。


    有人掌握一點點小權都想發揮到極致。平日裏這些牢頭自然是高攀不上小王爺們的。


    但是到了牢裏,形勢急速逆轉,他們可以對犯事的王族貴公子們吆喝怒罵,也可以對來探視的貴戚們吃拿卡要。即便黑足了銀錢,還不忘使些絆子,彰顯自己的存在,身份尊貴的存在……


    “隻能給你們一刻鍾,多耽擱我也不好交差。”


    “勞煩多通融通融……”


    李衡拱著手,臉上已經笑麻了,努力擠出的笑本來就肌肉不順暢。這時看他,嘴角都歪了。好像打多了玻尿酸,笑容不受控製地扭曲。


    顏十一知道李衡手上沒有多少錢,這次為蕭潛打點,隻怕是掏出了全部身家。她正要往腰裏掏銀子,隻見趙寅從袖袋裏拿出兩粒碎銀瀟灑地扔給牢頭。


    “本小王絕不妄言誑語,一個時辰後我們自然會出來。”


    趙寅瞅了也沒瞅牢頭尖酸的嘴臉,背手站在壁燈的光下,身長玉立,氣度瀟灑中透著威嚴不可冒犯。


    牢頭知他是皇族正牌王爺,當然不敢再小人得勢強壓人,一邊連連應著,一邊掏出牢房鑰匙小跑著走到裏麵的一間牢門前,嘩啦打開門,拉開門立在一邊。


    “不要辛苦了在這裏站著了,有事我們自然會叫你。”


    趙寅抬了抬手,牢頭識趣地離開。


    “蕭潛……”


    一個身穿白色牢衣的男子斜靠在灰黑的牆邊坐在一堆柴草上,披散下來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牢房裏本來就陰暗,更加看不清他的長相。


    顏十一不敢認,李衡卻肯定地又唿喚了一聲。


    那人沒應也沒動。


    李衡嚇著了,一個箭步上前跪柴草上,抓著那人的肩搖晃著,唿喊著。


    “他不是蕭潛。”


    顏十一看了一眼那人的腿,比蕭潛短了一截。


    趙寅高聲唿喝牢頭過來。牢頭意識到給開錯了牢門,尷尬地笑著,急忙打開最裏間的牢門。


    蕭潛正盤腿打坐,隔壁聲聲入耳的唿喚讓他的心更沉穩了。


    “賢弟,你可嚇死我了……”


    小賢王李衡搶先衝進牢房,撲到蕭潛懷裏又打又哀怨地嘮叨著。


    看著李衡色淚俱下,顏十一的心裏哎呀媽呀,這兄弟情當真是真。


    “你們慢慢,我們不急,有一個時辰……”


    趙寅看好戲似地欣賞著眼前的兄弟情深。


    “好了,夠了,不然我生氣了……”


    蕭潛摸了摸李衡的頭,又笑望著趙寅,抬起手腕拱了拱手,禮數還是要的。何況他也聽到李衡抱怨趙寅亂花錢。


    心裏感歎,李衡該摳時摳,該用銀子的時候還是挺大方的。對這裏的牢頭就得摳一點,不然那些家夥隻會卡要得更兇。


    “你還好吧?馮媽媽給你帶的。”


    顏十一把食盒放到蕭潛麵前。蕭潛隻看了一眼食盒,點了點頭,“馮媽媽最疼我。”


    顏十一無語。


    這麽人大晚上跑了來,難道不是因為疼惜他?


    蕭潛似乎讀懂了顏十一的心思。


    “顏十一,你得對我負責……”


    第146章 必須對王爺負責


    黑暗裏,顏十一在床上翻來覆去。蕭潛的話不停在耳邊迴響。


    “隻有你能還我清白了,我的命都在你手裏,你得對我負責……”


    她選擇躺平,兩眼盯著天花板。


    蕭潛當然沒有殺人,那天蕭潛一直在藥材行陪著顏十一的家人們說話。


    這個時代仵作驗屍結果最多精確到十二時辰,不能精準到具體小時。所以高夫人的具體死亡時間不能幫蕭潛洗脫嫌疑。


    據說高夫人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隻能等明天送柳輕歌出嫁以後,再去查驗高夫人的真正死因。如果真是窒息而死,顏十一也沒有辦法幫蕭潛了……


    東陽侯府迎親的隊伍午時出門,儀仗整齊講究,請的兩個媒婆接嫁。鍾四姑盛裝打扮,鬢邊插著一隻大紅花,臉上撲著香脂白粉和兩坨煙脂,走起路來腰肢慢扭格外神氣。東陽侯府這次能娶上顏十一,她也算功不可沒的。


    和鍾四姑並排而行的是京城第二媒婆紅姐。要和鍾四姑一起接嫁娘,那自然不能輸了排麵,頭上插滿了金釵,身上穿著錦繡豔粉衣裙,走路一手提著裙角,一手搖著絹帕,風頭直接蓋過了鍾四姑。


    鍾四姑小聲逼逼,東陽侯世子能娶到顏十一,紅姐根本沒出力。今天和她一樣去接新娘領東陽侯太夫人的賞,應該少她五成。


    兩個人一路叨叨逼拌著嘴,走到了十一藥材行門口。


    看著柳輕歌蒙著蓋頭上了花轎,顏氏的眼眶突然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女兒顏十一也會這樣出嫁,從此就失去了姓名,沒人關心她叫什麽,隻關心她能生幾個兒子……


    八抬大花轎和顏家十二擔的嫁妝著實風光,在長街上迤邐而行。沿路上十一藥材行的藥茶加盟商鋪,都在店麵門口顯眼的位置擺上大紅告示,恭賀顏家大喜。


    看熱鬧的百姓議論著東陽侯府這大婚架式,恐怕娶世子正妃也不過如此……


    此時顏十一正趕往義莊的路上。早上幫柳輕歌梳妝以後,她就換上了男裝從後巷走出,與等在路口的趙寅和李衡匯合。


    李衡和趙寅一左一右走在顏十一身側。顏十一的一身素服男子打扮,看起來像位清秀俊逸貴公子。李衡和趙寅被襯得倒向是兩個跟班仆從。


    趙寅頭次見顏十一著男裝,實在新鮮,目光不離顏十一身上。李衡看不過眼趙寅這般目光非禮他的女神,幾次故意走到趙寅麵前分他的心神。


    一路上兩個沒少鬥嘴,總算順利到達義莊。


    已經使過銀子,辦起來事來就順利。趙寅還特意把京兆尹的仵作請來,讓他親眼見證顏十一創造奇跡。


    當然,趙寅非常信任顏十一。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對顏十一有種特別的信任感,那怕和顏十一默默呆一會,都覺得內心特別滿足。


    仵作姓韓,在這行幹了三十年。對自己的技術深信不疑。他之所以願意過來看人再驗一遍,並不是屈服於廉小王爺的權力,而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權威。他以為兩位小王爺會請來何方神怪再次查驗高夫人的屍體,沒想到來的是位俊秀的小書生。睥睨的眼神已經是他客氣的姿態。就等一會讓兩位小王爺打臉認錯。


    李衡見顏十一戴上了手套,也去拿了一副手套戴上,他想給顏十一當助手。幫顏十一就是幫蕭潛,能幫到蕭潛一分是一分。


    李衡打開蒙在高夫人臉上的蓋布。


    “且慢!”


    韓仵作伸手攔住了顏十一,他轉臉對趙寅說道:


    “如果你帶的人驗出的結果和我一樣那沒什麽好說的,要是不一樣……如何分辨哪個結論是正確的?”


    “查驗的每一步您都親眼看著,應該明白最終什麽是正確結果。”


    顏十一微微笑著看著韓仵作。她能理解韓仵作的心裏,沒有願意別人質疑自己的權威。她也非常尊重別人的多年經驗成果,可以肯定韓仵作這三十所經曆的屍體要比她多得多。


    不過正因為一個人多年形成了經驗性思維,容易粗心大意,就在李衡掀開蓋布的時候,她已經看出了問題的所在。


    “聽見了?”


    趙寅很得意,顏十一太給他麵子了,都不用他麻煩動口向小仵作解釋。他可從不胡亂做決定,沒人敢質疑他廉小王爺的權威。


    “快些動手吧,完事我還要去東陽侯府吃喜酒呢。”


    趙寅端著架子遺世獨立地站在一邊,韓仵作倒沒覺得顏十一懟他,咂摸之下覺得顏十一說話在理上,他又往前近了一步,以便能看清顏十一的每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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