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宛城。


    天似乎要變了。


    賈詡胖胖的身影坐在草席上,冬日的陽光落在身上,幫他驅散了寒意,沒事的時候,賈詡就喜歡躲在自家的院子裏曬太陽。


    當初楚南和呂布等人自秘境中出來後,派人送過來一份觀想法,中原大舉推行觀想法時,但楚南沒有強製要求南陽這邊做什麽,隻是將觀想法送過來,別的都沒說。


    賈詡能大概明白楚南的意思,這是又一次拉攏,南北之爭已是必然發生的事情,南陽依附朝廷,卻相對獨立,官員任免、軍權乃至財政還都握在張繡手裏。


    但因為這個原因,南陽士族對張繡頗為排斥。


    規則嗎,除了楚南治下的士人活的比較憋屈之外,其他地方還是老樣子,地方官員一旦被士族排斥了,那就是處處掣肘,哪怕是張繡這樣手握軍權的一方諸侯也是一樣的。


    當然,張繡也可以選擇走楚南的老路,祭起屠刀,但張繡顯然沒這個魄力,而賈詡也不建議這般做,乾坤未定,過早下注最終倒黴的還是自己。


    他可不想生活太忙碌,整日生活在被人暗殺的陰影當中。


    不過跟朝廷這邊合作是可以的,物資貿易,互通有無什麽的,甚至新政也可以用一些,畢竟這是朝廷法令,我們按照朝廷法度做事兒沒錯,士族平日明裏暗裏的使絆子,這時候若敢強行阻攔那就是不給活路,逼張繡動屠刀了。


    士族們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為了避免把張繡徹底推到楚南那邊去,做出了一部分妥協,使得如今南陽看著頗為安寧。


    隻要不亂,其他的事情,賈詡也不管,這南陽最終是要選一家勢力投靠的,待北方霸主決出後就行了。


    如果是曹操,賈詡會建議張繡現在投奔,但換做楚南,賈詡覺得還是等一等的好,畢竟楚南走的路跟曹操不同,太險了。


    至於最終的好處,賈詡不在意,慢慢來嗎,安全最重要,這樣雖然不會得到什麽大好處,但同樣也不會擔什麽大風險。


    隻是楚南接掌權利的過程讓賈詡沒太看懂。


    這也太容易了吧?


    好像是一種很自然的過度,內部的權力交接這麽和平的,賈詡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


    果然,這世上的事,也不可能算盡,且再仔細看看這中原霸主之爭最終落入何人手中吧。


    “家主!”一名老仆快步進來,對著賈詡一禮道。


    “何事?”賈詡笑眯眯的問道。


    “使君來了。”老仆躬身道。


    “快請!”賈詡晃悠悠的起身,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晃悠悠的去了正堂。


    正堂裏,張繡已經先一步到了,看到賈詡,連忙起身道:“先生。”


    “使君快請坐。”賈詡連忙示意張繡坐下來,笑嗬嗬的道:“使君是君,在下是臣,哪有君給臣做禮之理?”


    “先生莫要這般說,在下能坐穩這南陽,多虧了先生出謀劃策。”張繡從善如流,順勢坐下,看著賈詡笑道:“我知先生喜靜,本不欲打擾先生,不過今日正有一事不決,是以想要請教先生。”


    對於張繡的態度,賈詡是很滿意的,放眼天下,想找這麽一個將屬下供起來的主公,有些困難。


    可惜,張繡並無英雄之姿,南陽又是四戰之地,實在不好發展,否則說不得也是天下不可忽視的一路諸侯。


    “使君但說無妨。”賈詡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劉表今日著人送來書信,邀我去新野一敘。”張繡皺眉道:“不知是否與中原戰局有關?”


    楚南和袁紹雖然還未開打,但雙方的角逐早已開始,之前荊州開始逐步縮減與楚南指間的貿易便能看出來,劉表這是綁著袁紹搖旗呐喊呢。


    “使君答應了?”賈詡沉思片刻後問道。


    新野屬於劉表和張繡指間的緩衝地帶,劉表在此地約見張繡,算是頗有誠意了。


    不過真要算計人的話,那可就太簡單了。


    “尚未迴複,來問先生之意。”張繡搖了搖頭,他對張繡言聽計從,每有不決之事,也是第一時間來問張繡而非自己拍板。


    “使君若是信我,便謝絕相邀。”賈詡歎道。


    這劉表現在找張繡,無外乎兩個目的,一是讓張繡跟楚南劃清界限,畢竟名義上來說,這南陽也是荊州治下,在收拾曹操之前,張繡與劉表之間還是屬於同盟關係。


    現在劉表為袁紹搖旗助威,把依附於楚南的張繡拉到自己這邊,也不算什麽奇怪之事。


    另外一個原因,可能就有些險惡了,劉表想要奪迴南陽,若是這個目的,那張繡此行可就兇險了,劉表既然做局邀張繡前去,自然是有把握將張繡留下的。


    張繡一旦死在新野,劉表趁勢進取南陽,南陽士族恐怕就是第一個迎接的,沒了張繡坐鎮的南陽,太容易攻取了。


    不管是哪種可能,去了都不會有好處,甚至有丟掉小命的風險,那為何要去。


    “這……”張繡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點頭。


    賈詡看他模樣,搖頭一笑,這位的性格,就是那種抹不開情麵,不擅長拒絕之人。


    “這樣,使君迴書一封,便說近日來公務繁忙,加上有人行刺,受了驚嚇,不良於行,若有要事,不妨來南陽相商。”賈詡正了正身子,給張繡出了個主意。


    將約見地方放在完成,對方若真是想要說服張繡,派個使者過來就行,若不來,那多半就是第二種,想要南陽,想要張繡的小命了。


    “好!”張繡聽聞此言,神色輕鬆了不少,當下點頭道:“那我這便去。”


    賈詡點點頭,起身相送。


    看著張繡匆忙離去的背影,賈詡搖了搖頭,繼續迴到院子裏曬自己的太陽,南北之戰結束前,多半不會有南陽這邊的戲份,自己正好樂得清閑,挺好。


    另一邊,張繡按照賈詡的建議,迴書一封,讓劉表派來的使者帶迴去。


    不過這使者並未直接迴到襄陽,而是直接去了新野。


    “主公!”使者見到劉備後,對著劉備一禮,口稱主公。


    “那張繡可曾答應?”劉備沒有說話,身旁的簡雍卻是起身,看著那使者道。


    “卑職不知,張將軍隻是迴了這一封信箋。”將士說完,便將張繡的信送上。


    簡雍連忙接過,取出信箋打開。


    半晌後,有些失望的對劉備搖了搖頭:“那張繡推脫公務繁忙,不肯前來,若有要事,要景升公去宛城商談。”


    劉備默默地點點頭,抬了抬手,讓將士退下。


    這信自然不是出自劉表之手,而是出自劉備。


    當初劉備兄弟三人在黑閭澗被呂布擊敗,張飛戰死,劉備重傷,關羽隻帶了親衛帶上張飛的棺槨和劉備一起南逃,一路尋訪名醫為劉備療傷。


    也是劉備命不該絕,遇上了遊曆的張機,幫他治好了傷勢。


    劉備得知張飛死訊之後,沒有哭,隻是發了好久的呆,帶著關羽和殘卒,默默地將張飛安葬。


    從那之後,劉備便沉默了許多。


    養好傷後,劉備便帶著關羽等人去投奔了劉表。


    同為漢室宗親,劉備又是聲名在外,劉表對這位同族兄弟還算照拂,一直奉為上賓,隻是對於劉備想要北伐呂布的建議,一直不予理會。


    最近劉表接受了袁紹的聯盟,這才讓劉備兄弟二人屯駐於新野。


    新野確實是劉表與張繡之間的緩和地帶,平日裏張繡和劉表都不會管,但此時劉表占據新野,張繡那邊因為士族排斥的緣故,消息不靈,加上新野已屬他勢力範圍之外,一時間也沒得到消息。


    劉備入駐新野之後,就積極備戰,同時想著將南陽奪下來,作為自己的根基之地,背靠劉表,準備趁著那呂布與袁紹決戰之際,從背後破壞,為三弟報仇。


    這第一計,就是想借劉表之名,趁著新野被占的消息尚未傳到張繡那裏,將張繡騙來新野斬殺,隨後趁勢奪取南陽。


    如今看來,這一計卻是失敗了。


    “雲長何在?”劉備看向左右,沒了二弟的身影,有些疑惑道。


    “二將軍正在操演將士。”孫乾笑道:“在下這便去請。”


    “不必,就讓雲長繼續操練,待他迴來我再與之商議。”劉備歎了口氣。


    張飛的死對關羽的打擊同樣巨大,葬了張飛之後,關羽日日打熬力氣,操演戰陣,尤其是自觀想法傳開之後,關羽幾乎一門心思放在秀欣賞,修為日漸精深,隻是已經很久不見他笑,哪怕麵對自家兒子,也沒有再笑過。


    “主公,如今我軍隻有新野彈丸之地,兵不過兩千,欲要以小博大,奪取南陽,需有奇謀!”簡雍看著劉備道。


    劉備點點頭,他又何嚐不知,就自己這兩千兵馬,想要奪取南陽,多少有些癡心妄想了,所以他才想將張繡騙來斬殺,而後再奪南陽就容易多了。


    “何不聯絡南陽豪傑,或可成事。”孫乾突然道。


    南陽豪傑?


    劉備聞言看向孫乾:“然備與南陽豪俊,素無交情,恐怕……”


    “主公,依在下看,那張繡親近呂布,南陽士族頗有排斥,既然誘殺不成,不如打出主公名號,嚐試籠絡南陽豪俊,若有他們相助,則南陽易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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