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內,所有人都踮起腳尖,抻著腦袋,看向殿門外。


    隻見,一個身穿素白錦袍的男人,邁著四方步,不急不徐的正在上台階。


    由於正麵迎向刺目的陽光,殿內的眾人眼睛發花,一時也看不清楚他的麵容。


    等到那人跨入殿內,眾人這下子全都看清楚了,真的是李中易迴來了。


    我的天神!


    內閣的三位相公,人人心裏發虛,情不自禁的腿一軟,都跪下了。


    政事堂裏那些參與逼宮的相公們,個個嚇得肝顫,兩腿直發抖,紛紛跟著跪下了。


    “臣等叩見皇上,皇上萬福!”


    “嗙嗙嗙……”重重的磕頭聲,響徹了整個大殿。


    李中易一向不喜歡跪禮。但是,殿內的相公們,包括內閣三相在內,就沒有一個完全站隊正確的,他們的心裏豈能不怕?


    而且,李中易對相公們也一直很寬容,來了就有座,有人奉茶,不需要多說賜座什麽的廢話。


    然而,這一次不同了,真要論起來,相公們人人有罪,隻是程度不同罷了。


    “我兒,你可迴來了……”薛太後見了李中易,不禁兩眼發直,嘴唇發顫,兩手發抖。


    她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住了,提起裙擺就跑了下來,一把抱住了李中易,哭著說:“我兒,你可算是迴來了,娘親差點讓人家給欺負死了,嗚嗚嗚……”


    想當初,孟昶派人來抄家抓人的時候。還是薛姨娘的薛太後,把所有的浮財和生的希望都給了李中易,她自己卻選擇了留下來和官軍周旋。


    患難母子,感情格外的深厚!


    李中易也不怕惹人說閑話,抱緊了親媽,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脊,柔聲哄勸:“娘親,誰敢欺負您,兒子幫您出氣。”


    薛太後有了兒子撐腰,膽氣格外的壯,她豎手指向躺在地上裝死的劉洪,“就是他領的頭。”


    李中易冷冷一笑,吩咐道:“都楞著幹什麽?把此獠拖出去,打入死牢,抄了他的家。”


    “喏。”王肯異常興奮的抱拳行禮,領著親軍們,如狼似虎的將裝死狗的劉洪拖出了崇政殿。


    李中易是有名的抄家皇帝。


    自從,登基之後,他幾乎沒有殺過朝廷重臣。


    但是,被李中易抄過家的大臣,可就多了去了。


    殿裏的都是讀書人,大家自然明白李中易此舉的險惡用心。


    越是底蘊深厚的大家族,被抄家之後的損失,就越是慘重。


    大家族之所以一直長盛不衰,一靠讀書的底蘊,一靠海量的財富,一靠族中子弟眾多。


    但是,凡是被李中易抄過家的大家族,無一例外的,都走向了衰敗。


    原因其實很簡單,一貧如洗的所謂大家族,再也聚集不了族內的人才。


    沒有了人才,大家族還怎麽繼續興旺下去?


    另外,李中易還有個壞毛病,喜歡把仇人的妻女弄進教坊司裏去。


    高官的正妻和女兒,僅僅是這個名頭,就吸引無數有錢人,趨之若鶩,都舍得花大價錢去一親芳澤。


    正因為鐵腕的震懾之下,李中易隻要活著,就沒人敢妄動。


    隻是,李中易一旦失了蹤,野心勃勃的重臣們也就跟著蠢蠢欲動了。


    李中易一出手,就收拾了領頭的劉洪,參與過逼宮的政事堂相公們,人人嚇得麵如土色,兩腿抖成了篩糠似的。


    薛太後心裏異常之舒坦,就牽著兒子的手,拉著他走向了折賽花。


    “兒啊,我跟你說啊,這次的逼宮多虧了花娘,不是她的話,你娘親我早叫人家給欺負死了……”薛太後見了親兒子無恙後,絮絮叨叨的話特別多。


    李中易微微一笑,親媽就是親媽,他說的正經話,親媽都聽進去了。


    外事不決問周瑜,也就是這麽個意思。


    “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福。”折賽花見薛太後居然拉著李中易朝她走了過來,不由心裏一慌,趕緊蹲身下拜。


    李中易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說:“卿之功勞,朕記下了,且扶著母後。”


    折賽花趕忙湊過去,攙住了薛太後的右胳膊,薛太後滿意的拍了拍折賽花的小手,笑道:“你很好,很大氣,很有氣魄。我兒眼光不錯,看人真準。”


    折賽花羞澀的低垂下頭,心裏卻在吐槽,男人真的器重她的話,至於每月才來陪她兩夜?


    李七娘那邊,可是,幾乎天天見麵的呐!


    到了折賽花這個年歲,正是熟透之時,她又是長年鍛煉吃肉的女人,那方麵的需要,比一般的女人還要強烈得多。


    唉,男人身邊的女人太多了,忍得實在辛苦。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李中易既然迴來了,薛太後的垂簾聽政自然也就不再合適了,她頭也不迴的領著折賽花,並肩離開了崇政殿。


    等薛太後走後,李中易的臉上堆滿了笑容,笑吟吟的掃了眼殿內的群臣們。


    大家都知道,算總帳的時候到了,人人自危,個個忐忑不安的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你們的罪過,朕暫時不想追究,都隨朕去宮門前瞅瞅去吧?”


    李中易是從皇宮的後門進的宮,宮門前的情況他雖然早就聽說了,但是,依然沒見著真實的場景。


    群臣們不知道李中易有何用意,見李中易率先出殿,上了龍輦,大家隻好硬著頭皮跟著走。


    “太後娘娘啊,國不可一日無君呐……”


    “臣等叩請太後娘娘,早立監國。”


    皇宮的門前,黑壓壓的一大片,跪滿了穿著官服的官員們。


    官員們,說什麽的都有,就是沒人惦記著李中易的安危。


    “嘿嘿,朕竟是如此的不得人心,這還沒死呢,就有人想要挑撥離間我們父子妻母之間的關係了,嘖嘖,不得了啊,這是想翻天呀。”李中易輕描淡寫的一番話,把跟來的重臣們嚇出了一身冷汗。


    李瓊分明聽出來,皇帝的話裏,滲出了濃濃的殺機。


    唉,跪在現場的文官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總不能一口氣把這麽多人都給殺光光了吧?


    真那樣幹的話,史官的筆下,李中易會是何等殘暴的形象?


    內閣三相,人人心慌,隻是慌亂的程度不同罷了。


    李瓊雖是首相,卻久不理政,他又有很大的顧慮,孫女是宮妃,曾外孫是皇子,怎麽說都是錯,不如不說話。


    孔昆,在最關鍵的時刻,站到了薛太後一邊。就算是要秋後算帳,也輪不到他來頂缸。


    掌握內閣實權的劉金山,居然選擇了沉默不語的騎牆態度,這就是極大的罪過了。


    孔昆暗暗有些得意,皇上一直信任劉金山,並重用劉金山。


    誰曾想,劉金山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居然成了牆頭草,嘿嘿,罷相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至於,政事堂裏的所謂相公們,幾乎人人有罪。隻是,李中易的懲罰還沒有下來,大家的心都懸在半空之中罷了。


    李中易負於立於宮牆之上,冷冷的凝視著牆外跪滿了的文臣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發現了李中易,脫口驚叫出聲,“皇……皇上……”


    “啊……”跪在地上逼宮的文臣們,紛紛抬頭看向宮牆之上,卻見李中易仿佛天神一般,傲然立於牆上。


    “呀……”所有參與逼宮的人,心房都猛的往下沉去,壞了!


    鐵血打天下的馬上皇帝,一向殺伐決斷,令人膽寒,絕不是薛太後那種深宮婦孺可比。


    這時,左子光、李延清就站在宮門外的牆邊,默默的等待著皇帝下令拿人。


    緹騎司的人,和警政寺的人,早就把現場圍得水泄不通。


    隻是,皇帝不下令,沒人敢妄動罷了。


    “皇上,臣請廢除不尊儒的妄政。”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有讀書讀傻了的硬骨頭,猛喊了一聲嗓子。


    宮門前鴉雀無聲之下,這一嗓子立時震驚四座,把現場的氣氛推向了冰點。


    李中易輕聲笑道:“果然是衝著朕來的。”


    刷,李瓊背上的冷汗,立時就下來了,此言十分不善呐。


    如果是平時,早有人出來勸解李中易了。今時不同於往日,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人人皆可找理由治罪的情況下,誰敢出來多嘴多舌?


    “李瓊,把這些人都殺了,史書會如何記載?”李中易很不客氣的點了李瓊的全名。


    以這個時代的風俗,直唿其名,乃是十分不客氣的態度,極為惹人厭惡。


    可是,犯了後縮錯誤的李瓊,隻得硬著頭皮,拱手道:“稟皇上,所謂法不責眾。把他們都殺了,史官們的筆下肯定就不好看了。”


    李中易點點頭,又看向孔昆。


    孔昆畢恭畢敬的躬身道:“稟皇上,下臣以為,可殺為首的逆臣,貶了次惡,赦了低級的盲從者。”


    李瓊一聽,心說,行啊老孔,此話麵麵俱到,八麵圓滑,叫人找不出破綻來。


    李中易點點頭,又問孔昆:“該殺哪些?貶哪些?赦哪些?”


    孔昆見李中易越過了倍受重用的劉金山,再次問了他,不由心下猛的一喜,朗聲迴答說:“崇政殿內參與逼宮的賊子,皆可殺。四品以上的重臣,皆可貶。五品以下的盲從者眾,可赦也。”


    李瓊見了有些落寞的劉金山,不由暗暗一歎,選擇大於才能,關鍵時刻的站隊,決定了前途和命運,此言不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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