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門被拖上山頂的火炮,在炮軍都指揮使李永堂的指揮下,早就擺到了合適的位置,並校正了射擊角度。


    當然了,李永堂其實心裏很明白,夜間開炮的準頭,完全是碰運氣的事兒。目的隻有一個,掩護真正的大殺器——重型迴迴炮+雞尾酒,展開最重要的進攻。


    說白了,利用火炮轟擊那邊山上的蜀軍大營,不過是製造蜀軍混亂的一種手段而已。如果,運氣好的話,砸塌一段蜀軍的寨牆,那就賺大了。


    根據幾天的觀察,山頂上的蜀軍多達一萬五千之眾,蜀軍營寨內的房舍、輜重庫、糧倉等地,散布於寨牆的四周,這些可都是極易引火的地方。


    雞尾酒的特性是,燃燒力極其強悍,基本不可能被撲滅。這就意味著,隻要迴迴炮把雞尾酒投進了蜀軍大營內的輜重倉庫裏,火勢絕對不可能小,肯定會製造極大的恐慌。


    “全體都聽我命令,從甲組開始,依次發炮,不許搶發,挨個來……”


    伴隨著李永堂的一聲令下,準備就緒的幾十門火炮,“轟轟轟……”依次發出隆隆的怒吼聲,總攻陽平關的戰役,正式打響了。


    李永堂快步走到重型迴迴炮的旁邊,笑著問炮軍丁營的指揮使曹誠:“老曹,都準備好了吧?”


    “稟都使,下午試射差不多重量的小石頭,兒郎們已經做到了九成投入敵軍大寨的水準。”曹誠咧嘴一笑,“簡直就是送軍功嘛。”


    曹誠是李永堂的心腹老部下,他不僅是地地道道的蜀人,還是李永堂的同鄉,兩人之間的關係匪淺。


    李永堂抬手拍了拍曹誠的右肩,笑道:“那就開始搶你的軍功吧。”


    曹誠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心裏格外有數,他能擔任重型迴迴炮營,也就是炮軍丁營的指揮使,除了李永堂的信任之外,更有一手測量瞄準射擊的絕活。


    “大家都聽好了,聽見銅哨聲,一齊發射,然後加配重,再依銅哨的指令,一齊發射,依此類推……都聽明白了麽?”


    “聽明白了。”丁營的將士們,異口同聲的給予了響亮的迴答。


    “聽我命令,各就各位……”伴隨著曹誠的命令聲,十門重型迴迴炮露出猙獰的麵孔,擺了進攻的姿態。


    “甲炮,放……”曹誠仔細的檢查了一遍重型迴迴炮的準備情況,果斷的下達了進攻了命令。


    “嗖……”操作甲炮的士兵,高高的舉起重錘,狠狠的敲打在了機竅之上,網兜內的“雞尾酒罐”騰空而起,以驚人的高速度,惡狠狠的砸向蜀軍的大營內。


    此時的蜀軍大營裏,主將楊元及並沒有安寢,而是召集了心腹將領們,一起商議漢軍從山下步步緊逼的不利態勢。


    “楊帥,如果任由北軍步步築壘進逼,要不了幾日,便會靠近我軍大寨。以某之見,不如調集大軍,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衝殺下去,擊而破之。”


    以楊元及的陽平關守將的身份,本無資格被稱為楊帥。但是,心腹部下們為了討其歡心,在私下的場合裏一向以楊帥稱之,楊元及也欣然笑納。


    “北軍雖遠道而來,卻是連勝之軍,士氣正高,又有火器和弓弩之利,我軍宜守不宜攻。隻要拖下去,拖垮了北軍的鬥誌,我軍戰而勝之的機會,就大大的增加了。”


    蜀軍此前的幾次小規模的反擊,非但沒有占到半分便宜,反而損失慘重,嚴重的影響士氣。


    楊元及點點頭,歎道:“我何嚐不想全麵性的反攻呢?無奈何,北軍在築壘地區,提前架設了幾門火炮,其鐵製彈丸連加厚的盾牌都難以招架。”


    此言一出,整個大營之中,立時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更可怕的是,北軍的火炮一旦擺到了寨牆之外,以如今蜀軍士氣低落的現狀,可擋幾日?


    實在是進退兩難啊!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楊元及心頭猛的一驚,扭頭看向繁星點點的窗外夜空。


    站在楊元及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見,對麵北軍占領的山頭上,燈火通明。


    楊元及眯起兩眼,正想要細看之際,“轟轟轟……”隆隆的炮聲接踵而至,震耳欲聾。


    就在蜀軍將領們有些發蒙之時,“轟……”伴隨著霹靂般的一聲巨響,“哢嚓……”緊挨著主營的一座房舍的屋頂上,被砸出了一個碩大的洞。


    夾帶著巨大動能的鐵彈丸,落到地麵上後,突然拐了個詭異的彎,彈上了士兵們的床鋪,開始肆無忌憚的收割人命。


    “啊……痛啊……”鐵彈丸滾過一名蜀軍士兵的腹部,那人頓時肚爛腸斷,哀叫連連。


    “呀,我的滴娘親啊……”


    “啊,疼死了啊……”


    有極個別的聰明人,啥都顧不上了,光著屁股連滾帶爬的就逃出了屋子。


    客觀的說,單單是一顆鐵彈丸,並不足以引起蜀軍大營的內亂。


    然而,按照漢軍的作戰計劃,李永堂指揮的這幾輪炮擊,發射出了超過兩百餘顆鐵彈丸,其中的絕大部分,都落入了蜀軍的大營內。於是,大規模的混亂,已經不可避免。


    短暫的懵逼之後,楊元及率先清醒過來,他快步走出屋子。


    這時,從房舍內逃出來的士兵們,仿佛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


    楊元及的鼻子都氣歪了,大怒之下,“刷。”拔出佩劍,狠狠的刺向近在咫尺的一名亂跑的士兵。


    “啊……”那名士兵被刺穿了腹部,下意識的想捂住傷口,楊元及抬腿一腳,將他踢倒在了地上。


    “都不許亂,不許亂……”楊元及揮舞著帶血的佩劍,厲聲恐嚇附近的亂兵們。


    就在這時,“咣咣咣……”數顆彈丸接二連三的砸進混亂的人群之中,頓時攪起了腥風血雨。


    一顆彈丸落地之後,劃出了一條不規則的詭異弧線,掠過一名亂兵的手臂。


    “娘啊……”那名亂兵的手臂當即斷成了兩截,他捂住斷臂的傷口,疼得哭爹喊娘,滿地打滾。


    另一個顆彈丸,則緊貼著地麵,朝前滾動,所過之處,非死即傷。


    “我滴娘啊……”突如其來的降維打擊,嚇破了一名蜀軍士兵的膽,他扔掉手裏的戰刀,轉身就跑,再也不敢迴頭。


    “傳我的軍令,臨陣脫逃者,一律殺無赦。”楊元及也是帶兵多年的宿將,眼看形勢不可收拾之際,他果斷的向貼身衛隊下達了殺人的命令。


    楊元及的衛隊官兵,都是從戰兵裏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他們得了命令之後,馬上拔刀在手,紛紛撲入亂軍之中,砍殺扔掉兵器逃跑的士兵。


    逃,馬上就死。不逃,暫時可活!


    在屠殺的威懾之下,原本混亂的士兵們,慢慢停下了腳步,在戰刀的威脅之下,慢慢聚攏迴了楊元及的身前。


    “慌什麽?北軍遠道而來,這種鐵彈丸打一個少一個,遲早會消耗殆盡的。”楊元及冷冷的盯著身色慌張的士兵們,厲聲喝道,“此山險峻無比,關前之路僅容一車通過,咱們數萬將士守禦於此,隻要自己不亂,還怕北軍飛過去不成?”


    “就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扔垮小石頭下去,就可以砸死兩個北軍。你們這幫家夥,一個個五大三粗的,難道還怕居高臨下的扔石頭麽?”楊元及仰起國字臉,厲聲訓斥眾人,眾人紛紛低下頭不敢再言語了。


    楊元及說的很有道理,陽平關險要無比,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美譽,這也是蜀軍守關的最大信心所在。


    “某家有言在先,後退者殺無赦,隻要不跑,跟著本帥一起死守此關成功,本帥保證你們沒娶小娘子的,一定會娶上中意的小娘子。已經成家的,每殺敵軍一名,賞錢五十貫。”楊元及也是被逼急了,哪怕是無法兌現的空頭承諾,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這時,衛隊的某個親兵很有眼色的振臂高唿,“聽楊帥的號令,跟北軍拚了!”


    “聽楊帥的號令,跟北軍拚了……”


    “聽楊帥的號令,跟北軍拚了……”


    “聽楊帥的號令,跟北軍拚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時間,楊元及的身旁,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呐喊聲。


    楊元及仔細的觀察了一番,發覺原本已經渙散的軍心,又被重新收攏了迴來,他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好懸!


    “傳我的軍令,甲營先上關牆守禦,防備北軍的偷襲。其餘的各營,都跟我來。”楊元及率先轉身,領著大隊伍去了糧倉。


    楊元及也看出來了,對麵上山射過來的鐵彈丸,最遠隻能砸到大營的正中央,再遠就沒看見了。


    而且,鐵彈丸雖然威力驚人,但是,如果用糧食包疊成牆,阻擋一下,威力立時減弱七分以上。


    楊元及站到糧倉的門口,正欲下令搬運糧食包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尖聲驚訝,“火,著火了,著火了!”


    他扭頭一看,卻見一隻雞尾酒瓶,砸到了運糧食的木車之上,幾乎是眨個眼的工夫,雄雄的烈焰,騰空而起,將木車整個的籠罩進了衝天的火光之中。


    楊元及還沒迴過神來,“呯呯呯……”伴隨著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大營內的好幾個地方,幾乎同時燃起了巨大的火球。


    完了!楊元及不須多想,就已經看明白了北軍這是隔著山頭的火攻之計,一時急怒攻心之下,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身子軟軟的倒向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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