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東坐下沒多久,黃景勝和王大虎聯袂來了,屋裏的人全都站起身子,畢恭畢敬的問好。


    黃景勝看了眼王大虎,笑著擺手說:“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如此多禮。”


    王大虎掃了眼室內的眾人,一聲不吭的坐到了他的老位置,也就是靠窗的主座。


    和李延清這些人不同,黃景勝和王大虎那可是李中易唯二的結拜兄弟,屬於名正言順的長輩,必須敬著,而不能怠慢。


    等黃景勝坐穩之後,王大虎看了眾人一看,笑道:“都這麽緊張兮兮的看著我幹啥?來,舉杯,走一個。”


    王大虎舉起麵前的酒杯,率先仰脖一飲而盡,李雲瀟等人趕緊起身,紛紛幹了杯中酒。


    黃景勝微微一笑,王大虎的氣場依然是那麽的足,令人絲毫也不敢輕視。


    想當初,黃景勝不過是區區獄吏而已,王大虎更慘,僅僅是不入流的獄卒罷了。


    如今,黃景勝已經是人稱“計相”的三司使,而王大虎更是令百官憂懼的都察院都禦史。


    自從,李中易登基稱帝之後,朝廷的大權盡歸於心腹重臣之手。其中,尤以李雲瀟為重。


    畢竟,李雲瀟是正兒八經的九門提督,京畿附近方圓二百裏之內的兵馬,盡歸其調遣。


    不過,由於軍法司監督軍隊的職責所在,李雲瀟若想調動兵馬,必須經過李浩東的同意。所以,李雲瀟和李浩東之間,難免存在矛盾。


    黃景勝放下酒杯,笑眯眯的說:“最近國庫充裕,諸位的請款要求,皇上也都批下來了。”


    李延清、李雲瀟、李浩東和左子光,這四個人,不由麵露喜色。


    俗話說的好,人是英雄,錢是膽,沒錢肯定辦不成大事。


    在場的人心裏都明白,自從限田令頒布以後,各地的田租田賦與日俱增,朝廷的國庫也跟著充盈了起來。


    隻是,凡事有利必有弊!


    在限田令之下,各地的士紳和大地主們,都對李中易切齒痛恨,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隻是,在李中易的高壓政策之下,倒在屠刀之下的大地主,就多達萬餘人。


    誰不怕死呢?


    所以,各地的形勢,至少在表麵上看,平靜無波。


    然而,在場的六個人心裏卻都明白,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短暫平靜罷了。


    遲早,沒錯,就是遲早,士紳們和大地主們,會掀起驚濤駭浪!


    天下萬權,兵權至要!


    黃景勝緩緩的看向李雲瀟,笑著問他:“瀟鬆老弟,京畿駐軍所需的錢糧,三司衙門已經足額發放了,可收了?”


    李雲瀟起身拱手,恭敬的說:“迴您的話,旬日前,已經收到了。”


    黃景勝點點頭,說:“皇上臨離京之前,親授密諭,許我臨機處置之全權。瀟鬆老弟,你可明白?”


    李雲瀟畢恭畢敬的說:“皇上曾親口示下,凡軍國重事,內閣不決者,由您做主,末將絕對聽從您的調遣。”


    軍國重事,和軍國事,別看一字之差,其中的內涵,卻是相差懸殊!


    也就是說,如遇謀反、民變等重大事情,需要調動軍隊鎮壓的,由留守京城的黃景勝,行使最終拍板的權力。


    黃景勝的話音未落,卻聽屋外有人大聲稟道:“稟提督,有八百裏雞毛急腳遞!”


    李雲瀟走到屋門前,接過雞毛信,拆開來仔細一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黃景勝接過雞毛信,定睛一看,也不禁瞬間變色,怒道:“簡直是豈有此理!”順手將雞毛信推到了李浩東的麵前。


    知軍法司事的李浩東看信之後,當即起身,單膝跪地,顫聲道:“下官嚴重失察了,罪不容誅。”


    黃景勝冷笑道:“養軍千日,用兵一時,李浩東,你對得起皇上的信任麽?舒州竟然出了吃裏扒外的白眼狼,簡直是把皇上的臉麵,都丟盡了!”


    李雲瀟掌管京畿軍事,軍事重任在肩,由不得他把表明態度。


    “不瞞您說,征東將軍劉賀揚臨上任之前,由皇上親授調動淮南諸路兵馬的指揮全權。想必,此時他已經調動兵馬,準備鎮壓了吧。”李雲瀟解釋得異常詳細。


    因為,黃景勝隻管錢,並不管軍,李雲瀟的有些話必須講清楚說明白,免得耽誤了大事。


    “哼,跳梁小醜,竟敢起兵謀反,他們真的是活膩味了,簡直是自不量力。”王大虎看信之後,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李雲瀟,你遞信給劉賀揚,如果他不能及時鎮壓叛軍,吾必嚴劾之!”


    “唉,恩師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左子光歎了口氣,十分無語的望著黃景勝。


    恐怕什麽?


    左子光的未盡之義,在場的人全都心知肚明。和契丹人來三十萬雄兵進攻相比,自己人的作反,恐怕更令李中易怒發衝冠吧?


    自河池軍興以來,李家軍就一直牢牢的掌握在李中易的手心裏,可謂是如臂使指,指哪打哪。


    然而,小小的舒州城中,竟然出現了自己人殺自己人,然後扯旗造反的醜陋現象。


    李中易曾經說過,堡壘永遠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自己的背叛,尤為可惡!


    叔叔可忍,嬸子絕不可忍!


    所以,實際上掌握著帝國大權的鐵杆六人組,迅速達成了一致。


    “有上諭。”黃景勝霍的站起身子,從袖口中摸出一份黃封的密詔,朗聲道,“諸臣聽宣。”


    “臣等恭聆聖諭。”以李雲瀟為首的眾人,紛紛目不斜視的躬身行大禮。


    “諭李雲瀟、李延清、左子光、李浩東及諸臣,朕離京之後,國中凡遇軍國重事不決者,悉聽三司使黃景勝裁奪之,王大虎輔之,此諭!”


    黃景勝話音剛落,以李雲瀟為首的眾人,便俯首道:“臣等奉諭!”


    黃景勝望向李雲瀟和李浩東,冷冷的說:“如果某家所料不差的話,整個江南、淮南及淮北皆有趁風而起之危,故此,命你二人及總參議司聯合下達江南總動員令,時刻戒備敵人很可能的進攻,並執行戰時軍紀。”


    “喏!”


    “喏!”


    李雲瀟和李浩東乖順的領了命令,黃景勝滿意的點了點頭,並毫不遲疑的提筆寫下了命令,用了李中易親授的小印。


    李中易賞給黃景勝的小印之上,僅有五個字:見印如見朕!


    李雲瀟恭恭敬敬的拱手道:“請賜調兵令牌!”


    “可!”黃景勝從懷中摸出一麵紫金的令牌,雙手捧到了李雲瀟的麵前。


    李雲瀟畢恭畢敬的接過令牌後,仔細的察看了一番,便將令牌遞給了監視軍隊的李浩東。


    李浩東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勘查了令牌之後,這才提筆寫下了同意調兵的手令,加蓋了他的官印,同時留下了軍法司專用的密碼。


    至此,江南兵馬的總動員令,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手續,還剩下同知總參議司事的楊無雙的簽押副署,並下發動員作戰的命令。


    “諸位,迅速鎮壓叛逆者有功,拖延塞責者有大罪,都明白麽?”王大虎掃視了一遍在場的眾人,仰起下巴陰冷的說,“怠慢軍機之重將,老子認得你,老子手裏的筆,臉上的嘴,卻認不得你。”


    “喏。”在場的人都知道,王大虎絕不是虛言恫嚇,他可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麻麵無情。


    李中易不在京的時候,黃景勝代表了至高無上的皇權,但他的手裏卻無一兵一卒。


    李雲瀟手握京畿的重兵,卻無隨意調動兵馬的權力,除了黃景勝拿出上諭和調兵令牌之外,還需要李浩東的認可。


    最終,動員令將從總參議司作戰房發出,以千裏雞毛加急的形式,緊急下達給江南、淮南及淮北的各個重要軍州。


    揚州,兩淮路兵馬都總管府。


    劉賀揚高居於大堂的左側,鎮撫使楊懷中居於右側,以顯示相等的地位。


    其下,則是派駐於揚州的鎮撫副使、知軍法分司事,以及各軍都指揮使及其鎮撫使。


    自從李中易當上執政王之後,隨著地盤和實力的不斷擴充,軍隊的編製也隨之作出了重大調整。


    原本李家軍的各軍,擴充為各廂,也就是說,以廂為方麵級作戰單位。


    而劉賀揚,正是帝國馬步軍第二廂之都指揮使,並領兩淮路兵馬都總管,授征東將軍銜。


    “諸位,方才接到密報,舒州的李帆殺官造反了。”劉賀揚當著眾將的麵,道出了這一駭人聽聞的大事件。


    “呀……”


    “滋……”


    “這……這不太可能吧?”


    “我的個老天!”


    一時間,大堂內的眾人,皆麵麵相覷,驚得目瞪口呆。


    短暫的驚訝過後,眾將隨即怒火中燒:區區舒州李帆而已,他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公然起兵造反,這還了得?


    鎮撫使楊懷中,見眾將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便仰起臉,冷冷的點了點頭。


    直到此時此刻,眾將這才恍過神,舒州的李帆謀反,竟然是真的發生了。


    在場的眾將官,無一例外,全是講武堂出身的,並由李中易一手栽培的中高級將領。很自然的,舒州的兵馬都總管李帆,也不會例外。


    然而,學生李帆,竟然起兵背叛了老師兼皇帝的李中易。這其中的後果,令人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奉上諭,凡遇謀反,兵變之大事,本帥有權臨機調動麾下所有兵馬,果斷撲滅叛賊的作反!”劉賀揚從帥案上,捧起黃澄澄的密詔,高高的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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