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年拈須微微一笑,既然兩次獲得了頭名,至少是一州之通判的官位了,不然的話,這種考試還有何威信可言?


    既然是李中易親自主持的考試,張本年就有理由相信,得了名次的考生,必會授以高官顯祿。否則,以後誰還會參加李中易親自主持的考試?


    掄才大典,非比兒戲,張本年對此堅信不移。


    “來人,到街上去割幾斤羊肉來,再打幾斤好酒!”張本年鬱悶的心情,瞬間獲得了開解。


    下人去買酒肉後,張本年把他自己關在書房裏,從書架上找出他所收集的李中易的言行記錄,認真細致的翻閱起來。


    與此同時,黃光群也得到了消息,他居然名列第二,也就是江南榜眼的位置。


    “哈哈,果然是公平、公正、公開的考試!”


    黃光群本是低賤的下吏,居然可以高居於榜二的位置上,由此可見,李中易果然做到了不拘一格用人才。


    隻是,讓黃光群沒有想到的是,除了他高居於第二名之外,還有幾個參加考試的下吏,幾乎包攬了前十名。


    李中易親自主持的考試,和誰讀書更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他就認定了一點: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是否夠高?


    以李中易的錄取標準,那些一直在讀書,卻沒有實際工作經驗的讀書人,肯定占不到任何便宜。


    黃光群住在下吏們比較多的西城,他家娘子上街買酒買肉的時候,沿途遇見的熟人,個個都很客氣的和她打招唿問好。


    等娘子買完東西迴家之後,把事情告訴給了黃光群,黃光群隨即笑著說:“你家官人馬上要做官了,街坊們自然不敢得罪了你。”


    隻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即使用腳去思考,也猜測得到,此次考試既是科舉考試,也是授官考試。


    大家都考同一張試卷,盡管不可能絕對公平,至少也做到了相對公平。


    隻是,讓黃光群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這些下吏高居於榜上,居然惹來了許多的閑話。


    “羞與下吏為伍!”


    “我乃堂堂讀書人,豈能與下吏同列?”


    “實在是荒唐之極!”


    “簡直是有辱斯文!”


    在文風極盛的舊吳越國內,一股子瞧不起小吏的風潮,陡然升起。


    李中易聽李浩東稟報之後,不由冷笑道:“腐儒們懂什麽?會讀書,就明白治國之道麽?”


    李浩東站得筆直,大氣不敢出半口,他看得出來,李中易真的火了!


    李中易拿起碳筆,在禦案的紙上,快速的做了大幅度的修改。


    李浩東眼尖,他隻掃了一眼,就知道李中易修改的是任官的名單。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張本年可任知州,黃光群這個下吏可任通判,如今,被激怒了的李中易改主意了,直接任命張本年為杭州知府,黃光群任秀州知州。


    李中易就是要通過重用黃光群等人,借以告訴整個江南的士林,世道已經變了,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很多人的命運,就在李中易的一念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驚天大改變。


    任官名單,隻是李中易初步擬定的草案而已,具體的任官情況,他還需要親自召見張本年等人之後,才能做出最終的決定。


    “臣張本年,叩見皇上,皇上萬福!”張本年奉詔來見李中易,剛進殿便行了大禮。


    “罷了,賜座,上茶!”李中易對張本年很客氣,張本年畢竟是他欽定的頭名。


    這個頭名,雖然不是舉國羨慕的狀元郎,卻也算得上是吳越十三州裏的翹楚人物了!


    張本年側著身子,斜坐在錦凳之上,保持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平和狀態。


    等茶和瓜果都上齊之後,李中易笑著說:“此乃信陽的毛尖,朕不喜喝團茶,對此茶倒是有所偏愛。”


    張本年原本以為李中易會問治國理政之道,卻是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和他大談茶經。


    “朕以為,飲茶之道,在於清湯即可,毋須加薑加鹽或是加糖。”李中易端起茶盞,小呷了一口,笑眯眯的介紹了他的茶經。


    “迴皇上,臣此前飲用的皆為團茶,也許是喝慣了,倒不曾覺得加薑的難喝。”張本年不僅並沒有順著李中易的意思批判團茶,反而誠實的說出了心裏話。


    李中易暗暗點頭,當著他的麵,敢於說出不附和的心裏話,這個張本年倒也是個有種的人。


    伺候在一旁的李浩東,瞥了眼唱反調的張本年,他心裏暗暗挑起了大拇指,不媚上,不欺誑,這個姓張的倒是有些骨頭呢。


    “朕聽說,你是個孝子?”李中易說話間瞥了眼李浩東,李浩東趕緊把頭一低,張本年的純孝事跡,便是他稟報給李中易知曉的。


    張本年心裏微微一驚,緊接著,一陣釋然。他原本就是杭州府的推官,在本地也算得上是個小名人了,李中易想知道他的家事,並不需要費多大的工夫。


    “迴皇上,下臣自幼喪父,多虧家母耕織不輟,將下臣養育,還供上了下臣讀書,母恩深似海,下臣無以為報,實在是慚愧之極!”張本年站起身子,拱著手解釋了一番。


    李中易點了點頭,不管張本年是真孝,還是假裝的孝順,至少在街坊鄰裏之間,大家都認定他是個孝子。


    自古以來,忠孝一直是並列存在的。按照統治者的邏輯,知恩圖報,孝順父母,才有可能忠於王事。


    所以,從古至今,統治者始終強調仁孝治理天下,講究的是:事君如事父!


    “你既是前任杭州府的推官,應該對杭州府的狀況,頗為了解吧?”李中易此問一出,張本年馬上意識到,已經進入了正題。


    張本年隨即稟道:“杭州府現有丁戶八萬,丁口三十餘萬,每年的田賦可達……”


    隨著張本年介紹的深入,李中易深刻意識到,杭州城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


    俗話說的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因為水源充裕,良田頗多,隻要不是天災的氣候,畝產很不錯。


    據張本年的介紹,單單是杭州府全境的田賦總數,就已經頂得上整個開封府的田賦收入了。


    要知道,開封府可是當今的世界第一大城市,擁有超過了五十萬的人口。


    以近兩倍的人口,田賦卻隻和杭州府相當而已,李中易必須承認,他當初力排眾議,硬要摟草打兔子,在滅南唐之前,先行拿下吳越國,的確是獲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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