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二十領著兩千名精心挑選的死士,集結於大名府的西門內。


    符彥卿快步趕到城下,他知道非常時期不能舍不得錢,便大聲道:“隻要搗毀了城外的火炮,每人加賞五百貫文,士兵升隊正,伍長升都頭,什長升指揮。”


    “多謝王爺厚賜……”


    “那敢情好,小人這條命就賣給王爺了。”


    “王爺對得住咱們,俺也一定不讓王爺失望。”


    死士們的士氣異常的高昂,符彥卿原本沒抱什麽希望,如今卻又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


    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軍心可用,符彥卿原本如同死灰的心緒,緊跟著再次活躍起來。


    “諸位,本王向來厚待將士們,本王承諾,隻要是活著迴來的兒郎,保證每人都有媳婦兒。”符彥卿心裏明白,這一出城必是九死一生的局,能夠活著迴來的,恐怕隻有少數個別人而已。


    “主公,請開城門,小人這便殺出去立功等著受賞。”符二十重重的抱拳拱手,“請恕小人重甲在身,失禮之罪。”


    符彥卿已經很久沒哭過了,卻不由得眼眶發熱眼圈發紅,他死死的拉住符二十的手,大聲道:“等你凱旋歸來之後,隻要是我家裏的女郎,除了已有婚約的六娘子外,都隨你挑。”


    “啊哈……”符彥卿下了這麽大的血本,符二十還真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有機會成為符彥卿的女婿。


    “多謝主公!某家去也!”一時間,符合二十豪氣幹雲,胸懷激烈,鬥誌格外的昂揚。


    此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哢哢哢……”大名府的西門緩緩打開,一直緊盯著那裏的李安國,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個異動。


    “主上,西門突然打開了。”李安國隨即把新情況稟報給了李中易,李中易舉起單筒望遠鏡,定神一看,不由微微笑道,“最後一招來了。”


    沒錯,李中易說的一點沒錯,除非搗毀了李中易帶來的青銅火炮,否則大名府的陷落就在今日了。


    “嘿嘿,我倒要看看,是他符彥卿手下的死士厲害,還是李勇麾下的騎士們厲害?”李中易摸著下巴,十分有趣的望著李安國。


    李安國隨即笑道:“李勇此戰必勝。”他心裏非常明白,李中易剛才故意狠狠的敲打了李勇,目的就是逼著他想方設法的撈戰功贖罪。


    李勇剛被敲打過,現在不出力掙軍功,更待何時?


    李中易其實很想把指揮權交給廖山河,他本人則親自帶一隊人馬,衝上去殺它個人仰馬翻。


    然而,這僅僅是美好的想法罷了,李中易的現在身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重到李家軍的既得利益集團,都不樂意見到他的冒險。


    實際上,李中易也就是想一想罷了,他始終記得鬆錦大戰之時,總兵官劉鋌赤膊上陣,卻被韃子放箭射死,導致全軍大敗的慘痛教訓。


    “正青,你立了一功。”李中易命令旗語官給李勇發去信號之後,笑著誇讚李安國。


    李安國紅著臉說:“若真論功勞的話,肯定是主上您白賞給我的。”


    李中易當初讓李安國死盯著大名府的西門,實際上,他早就猜到了,符彥卿必會亡命一搏!


    邏輯其實很清楚,此時再不拚死一搏,等城門被火炮轟塌了之後,什麽都晚了。


    隨著西門的漸漸大開,符二十騎在馬上,揮舞著手裏的戰刀,厲聲喝道:“魏王殿下待咱們不薄,拚他娘的。”


    “拚他娘的……”


    “拚了……”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子……”


    “殺呀……”


    “殺呀……”


    “殺殺殺……”


    兩千餘名死士揮舞著手裏的刀槍,瘋狂的衝向突前的李永堂及兩門6磅炮,氣勢洶洶,殺氣凜然。


    巧合的是,兩門6磅炮,剛剛裝好了發射藥,還沒上彈。


    李永堂看見西門內湧出大量的符家軍官兵,他當機立斷的下令:“換鏈彈。”


    剛才李中易通過旗語下達的軍令,李永堂也得到了消息,他自然知道,李勇的騎兵營就身後的不遠處。


    不過,李永堂向來沒有等靠要的思想,既然炮兵有解決問題的手段,又何必麻煩騎兵兄弟們呢?


    眨眼間,鏈彈上了膛,李永堂多了個心眼,隻命令左邊的6磅炮開火,而把右邊的6磅炮留下來備用。


    李中易用兵,向來都十分講究必須有一支後備隊,作為整個大軍最後的補充力量。


    李永堂活學活用到了炮兵的身上,之所以不上開花彈,主要是射擊的距離太近了,擔心誤傷了騎兵的兄弟們。


    “燃信。”隨著李永堂一聲令下,負責點火的引信兵隨即將手裏的火把,湊到引信的前邊。


    “滋滋……”引信隨即被點燃,沒過多久,就聽“轟”的一聲巨響,鏈彈馬上脫膛射出。


    符二十莫名其妙的覺得眼前突然一黑,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伏下身子,躲到馬腹的下邊。


    沒有為什麽,這純粹是符二十的本能,算上今年,他已經在戰場上廝混了十幾個年頭,屬於老兵中的老兵。


    “哢嚓……”


    “哢……”


    “噗……”


    鏈彈砸進衝鋒的符家軍隊伍之後,頓時就像是死神的鐮刀一般,展露出猙獰可怖的酷厲。


    “啊……我的腰斷了……”


    “呀,我的手,我的手……”


    “我的腿,我的腿……”


    “哎呀,別踩我……”


    鐵鏈彈的確是收割步軍性命的利器,哪怕是手舉盾牌的士兵,照樣被砸得稀巴爛。


    有人捂住斷手,有人望著血淋淋的斷臂發呆,有人倒在地上被亂軍肆意踐踏,有人拚命想把腸子塞迴肚裏去……


    怎一個慘字了得!


    如果是從前,李安國見了如此血腥的場景,第一反應就是想吐。


    如今的李安國,積功升為副隊正,按照條令的規定,至少殺過十人以上。


    絕對的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誰都辦不到,李中易也做不到。


    但是,通過製訂條令,並公布全軍執行,大家都采用同一套晉升的標準,這已經是極其公平的選才手段了。


    李勇早就看見西門大開,無數的符家軍官兵從城裏衝了出來,他輕聲喝道:“敢超過我的馬頭者,軍法從事。”


    “喏!”黨項騎士和漢軍騎士們齊聲接令,經過這麽多年的訓練,他們都已經是優秀的騎兵戰士。


    “小步慢跑……”李勇從小長在馬背上,對於騎兵應該怎麽作戰,早就嫻熟於胸。


    騎兵衝鋒,最講究的就是空間和速度。空間太過狹窄,騎兵衝鋒殺透敵陣之後,不好轉彎。


    速度太慢,對於敵軍的步軍大陣,則完全沒有衝擊力。


    不過,如果騎兵從一開始就全速衝鋒,戰馬的體力顯然不可能支撐這麽高強度的短途衝刺。


    不管是炮軍、騎兵、弩兵或是刀盾步軍,各個軍兵種都有各自的特點,必須因地製宜的製定作戰計劃。


    數千名騎兵同時在門旗的後邊,緩緩的催馬加速,大地緊跟著開始顫抖。


    西門剛開,李勇已經看見,並馬上做出了相應的對策,這就是單筒望遠鏡的妙處所在。


    李勇夾緊馬腹,緩慢的加速,單手依然舉著望遠鏡,死死的盯在西門之前。


    一大群號兵,緊緊的追隨於李勇的馬後,聚精會神的等待著指揮官的進一步命令。


    騎兵衝鋒,和步軍衝鋒有著本質性不同,其中的核心要點是,騎兵衝鋒的速度快,靠旗語根本來不及調動兵馬。


    這個時候,嘹亮的軍號,就要起動至關重要的指揮和調動作用。


    另外,騎兵們一旦開始緩緩加速,單一個軍號聲,很可能被淹沒於隆隆的蹄聲之中,所以,一大群十幾名號手,都緊緊的追隨於李勇的四周。


    騎兵大部隊的速度漸漸的加快,李勇依然不慌不忙的,並沒有發出進一步的指令。


    在李家軍中,隻要作戰開始,軍事指揮官便擁有最高的指揮權,包括鎮撫使在內,任何人都不得橫加幹預。


    所有人都夾緊馬腹,緊盯著李勇的將旗,並仔細的側耳傾聽,惟恐漏掉了可能發出的軍令。


    距離門旗大約三百步時,李勇這才厲聲喝道:“傳令,撤門旗!”


    “撤門旗。”距離最近的傳令官一邊大聲複敘李勇的命令,一邊毫不遲疑的舉起手裏的銅號,奮力吹響,“滴滴噠滴噠……”


    緊跟著,十幾隻銅號幾乎在同一時間吹響,“滴滴噠滴噠……”


    “嘩啦啦……”門旗兵們聽見命令的銅號聲,趕緊按照間隔兩杆撤一杆門旗的規矩,拔起旗幟撒腿就往兩邊撤退。


    門旗兵,屬於騎兵營的戰鬥序列,其目的是,故意遮擋住騎兵方陣所在的準確位置,以免被城上的守軍及時發現。


    門旗被撤除之後,李勇抓住時機,再次下令:“中步快跑!”銅號兵們隨即準確的傳達了李勇的軍令。


    在李家軍中,騎兵的衝鋒過程中,每一種衝鋒的速度都對應著不同的軍令,所謂中步快跑,和步軍不同。


    在騎兵營裏,中步快跑指的是大約半個時辰20裏地的衝鋒速度,久經訓練的騎兵戰士們,沒人不懂這個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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