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法司的人在李浩東的率領之下,一口氣捉了十幾名後勤司的腐敗軍官,其中,職務最高的是輜重房的副指揮使劉文柄。


    劉文柄,從河池鄉軍開始,就追隨李中易,並一直在輜重營內當差,算得上是一名老輜重了。


    這麽些年下來,劉文柄從小小的伍長,一路爬到副指揮使的高位,和他的辦差勤勉,以及資曆夠深,有著息息相關的聯係。


    隻可惜,這麽一位老資格的河池鄉黨,竟然栽倒在了糖衣炮彈之下,蛻變成可恥的大蛀蟲,實在是令李中易感慨唏噓不已。


    劉文柄想在臨死之前,最後拜見一次李中易,李中易想了又想,最終答應了他的請求。


    李中易的心裏一直揣著一個大疑問,以劉文柄的資曆和職務,每月的收入至少超過了六十貫文。


    這六十貫文之中,有二十貫是李中易特意作為養廉錢,專門發給管錢管物的職務補貼。


    李中易的目的其實很明確,不能讓管錢或是管物的軍官,手頭沒有錢花。


    人性本私,管錢物的軍官,每日經手海量的銀錢物資,如果李中易把他們整得太窮了,難免會打軍需物資的主意。


    然而,令李中易大為失望的是,二十貫錢的補貼,竟然阻擋不住劉文柄之類腐敗分子的貪念。


    基於此,李中易揣著疑問,也想見一見劉文柄,問清楚,他為何要如此的貪婪?


    後勤司不同於別的衙門,隻要錢或物上出事,必定是窩案。


    劉文柄一案,牽連到了後勤司的幾乎所有部門,大碩鼠們狼狽為奸,上下其手,連戰士們的蓑衣都敢以劣充優,實在是膽大包天之極!


    很快,劉文柄被帶到了中軍大帳前,守在門口的楚雄不可能不認識他,但是,楚雄明明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劉文柄,卻隻當沒看見一樣,依舊麵無表情的負手而立。


    被五花大綁的劉文柄,不由暗暗歎了口氣,在河池的山區老家時,他和楚雄是隻隔了一道黃土牆的緊鄰,熟得和什麽似的,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楚兄弟,都怪哥哥不好,一時不慎,讓那婆娘給迷住了心竅,竟然犯下死罪,你裝不認識我,我也不怪你。”劉文柄的一番話,讓楚雄的心裏頓起波瀾。


    劉文柄貪墨軍需物資一事,楚雄隻知道一點風聲,卻不了解其中的詳情,也不敢找李中易去問。


    如今,劉文柄突然抖露出還有個婆娘的事,立時引起了楚雄的高度警覺。


    “哪裏的婆娘?”楚雄忍拉了又忍,終於沒忍住,脫口問劉文柄。


    劉文柄歎了口氣,說:“她是開封城裏有名的行首,我救過她一次,沒想到卻給黏得動彈不得,我好糊塗啊!”


    楚雄接二連三的歎息,他還真沒有想到,一向精明的劉文柄,竟然為了一個女行首,不僅斷送了似錦的前程,更斷送了性命。


    關於劉文柄的案子,除了李浩東和李中易之外,包括楚雄和李安國在內的侍衛親牙,都所知甚少。


    楚雄跟在李中易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他非常熟悉李中易的脾氣,旁人越是替劉文柄求情,劉文柄的腦袋很可能掉得越快。


    尤其是,涉及到後勤司的貪腐案子,李中易還從來沒有輕縱的先例。


    其中的邏輯並不複雜,試想一下,專供軍需的後勤司出現了大碩鼠,如果不及時予以撲殺,豈不是告訴後勤司裏的軍官們:你們隻管貪,反正沒啥事。


    條令裏麵的專門規定了,凡是涉及到十貫錢以上的軍內錢物犯罪,不管是誰,一律斬首,並株連其家眷。


    到目前為止,李中易從未有過特赦任何一人的前例,可想而知,劉文柄此次來拜見李中易,很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麵了。


    近衛軍都指揮使廖山河就在帳內,且中軍轅門內禁止喧嘩,楚雄也不敢冒失的進帳通稟。劉文柄,已經被剝奪了軍職,隻能被拘在大帳一側,等候李中易的傳喚。


    不大的工夫,廖山河從帳內出來,楚雄下意識的抱拳拱手,熱情的打招唿:“廖都使,瞧您的心情不錯啊?”


    廖山河翻了個白眼,楚雄從哪裏卡出來他的心情不錯了,他明明是情緒極壞好吧。


    楚雄的官職雖是指揮使,比廖山河差得很多,可是,楚雄卻是侍衛親牙們的頭,廖山河也不想得罪了他,便歎了口氣說:“我老廖被主上訓斥了好一通,這便迴去整改了。”


    楚雄見廖山河朝著劉文柄的方向瞟了一眼,他馬上會意,廖山河應該是已經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故意透的口風。


    很顯然,連廖山河都挨了訓斥,主上的心情有可能上佳麽?


    廖山河走了沒多久,李浩東來了,李中易曾經發過話,隻要是李浩東來了,第一時間必須稟報。


    楚雄和李浩東簡單打了個招唿,轉身鑽進大帳,迎麵卻見李中易正負手立於帳門內側,雙目炯炯有神的望著門外。


    好家夥,楚雄暗暗捏了把冷汗,方才,他幸好沒有和廖山河多說什麽,不然的話,讓主上瞧見了,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你和劉文柄以前有舊?”就在楚雄忐忑不安之時,李中易忽然問他。


    如果李中易不問,楚雄倒可以裝裝糊塗,打打馬虎眼,既然李中易問及他和劉文柄的關係,那就不能不詳細稟報了。


    “迴主上,當初在河池山上的時候,我父親和劉文柄的父親都是獵戶,經常結伴進深山來林去打野豬……”楚雄把他和劉文柄之間的關係,一五一十的做了詳細介紹。


    李中易點點頭,又問楚雄:“既是如此親密的淵源,你不打算替劉文柄說幾句話?”


    楚雄苦著臉說:“不瞞您說,小的很想替他求個情,可問題是,他犯下罪過,實在是天理難容,您又是特別看重條令的主上,小的即使幫著求情,也恐怕無濟於事。”


    李中易再次點了點頭,歎道:“從河池一路走來,老兄弟們經得起刀光劍影的考驗,卻一個接著一個的栽倒在了糖衣炮彈之下,難怪那句老話說的好:財帛動人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呐。你,帶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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