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祥瞠目結舌的望著大肆鬧事的文臣們,以前是州吏的他,做夢都沒有料到,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們,居然敢如此的放肆,究竟是誰給了他們這麽大的狗膽?


    劉賀揚麵部扭曲的異常猙獰,他這個開封人,也從未見過文臣們居然敢這麽亂來。


    想當年,契丹人打進開封城,以馮道為首的漢人文臣們,一個個跪地稱臣之時,文臣們仿佛喪家之犬一般,隻求韃子賞下高位繼續作官,哪來的今日之反抗精神?


    廖山河早就怒了,如果不是條令森嚴,他早就衝出去,將這些不知道死活的酸丁們,打得半死。


    就在這時,趙匡胤忽然跳出來,厲聲喝斥周懷安等人:“你們這是要逼宮麽?還不快快退下?”


    李雲瀟很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除了李家軍的將領之外,居然是趙匡胤第一個跳出來了,他怎麽就跳了出來呢?


    李中易見趙匡胤挺身而出,他也有些吃驚,不過,由於城府涵養功夫已經修煉到家,就連近在咫尺的楚雄,也沒有看出任何的破綻。


    趙匡胤是什麽人?現場的所有人,再沒有比李中易更清楚的了。


    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宋太祖趙匡胤,那可是有勇有謀,渾身是膽的蓋世梟雄!


    類似趙匡胤這樣的人,在如此盛大的場麵之下,公然站到了李中易的這一邊,恰好符合李中易的那句名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過,大戲既然已經開演了,如果不演出全套,那未免也太令人遺憾了吧?


    “渾身銅臭的匹夫也敢竊居於王位,我呸!”人群之中,有人突然大聲喊了這麽一嗓子。


    哇噻,這一嗓子可把所有人都給嚇懵了,尼瑪,這等於是指著李中易的鼻子,罵他是逆轉臣賊子呐,還要不要全家人的性命了?


    眾人遊目四顧的到處張望,卻沒找出是誰喊的這種不要命的話,或者說是,有人知道是誰喊的,卻故意不看那人,這就很有些問題了!


    “諸公,既然你們不想認我為主,那麽就另請高明吧,老子不幹了!”李中易忽然站起身子,邁開四方步,就這麽輕飄飄的下了高台,於眾目睽睽之下,緩步走向他的馬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李中易會大開殺戒,血洗開封城之時,李中易竟然輕撣袍袖,不帶走半片雲彩的主動下台了。


    我的個天,這是要鬧那樣啊?文臣們一個個都傻了眼,他們萬萬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罵”退了。


    魏仁浦畢竟是首相,他距離高台又最近,趕忙跟上李中易的腳步,顫聲道:“主上,您是萬金之尊,千萬不可如此……”


    他以為李中易正在氣頭上,沒敢說出意氣用事這四個字,而代以更加委婉的“和他們這些無知之徒一般見識啊……”


    李中易擺了擺手,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告誡魏仁浦:“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麵對李中易凜冽的寒冷目光,魏仁浦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十分無奈的幹看著李中易登上了馬車。


    李中易居然被一幫隻會耍嘴皮子的老官僚們,逼得連執政王都不當了,這是要攤牌啊!


    就在群臣們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鑽進車裏的李中易,卻捧起茶盞,愜意的飲了一小口。


    一直縮在車裏的蕭綽,怎麽都想不明白,她的男人這是要幹嘛?


    借機會殺人?不像啊!


    以李中易掌握的雄厚軍力,他若想殺這些嘴賤的文臣們,絕對不比草原上宰隻羊更難。


    車輪剛動的一瞬間,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大家一擁而上,想要攔住李中易遠去的車駕。


    然而,就在這時,從近衛軍中傳出一聲暴喝,“匹夫,竟敢如此羞辱我主,拿命來!”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見一條身穿鎧甲的猛士,抽出腰刀,仿佛瘋虎一般撲進文臣堆裏。


    “李大黑,你想幹什麽?來人,趕緊攔住他,別讓他幹傻事……”


    身為近衛軍都指揮使的廖山河,壓根就沒防備到,他的部下李五十居然敢拔刀去砍人,再要下令攔截,已經來不及了。


    文臣們剛才嘴巴罵得十分快活,誰料,有人居然拿著刀子衝了過來,一時間嚇得麵無血色,四散奔逃。


    “啊……”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見一聲慘叫,然後是剁骨頭的脆響聲。


    廖山河趕過來的時候,卻赫然看見李大黑手裏提著一個白麵書生的首級,“咚”扔到地上,滾得到處是血。


    “來人,把李大黑拿下!”廖山河異常惋惜的下令抓人,無論如何,在李家軍中隻要不是奉令殺人,都是死罪。


    “且慢!”李大黑拄刀於地,單膝跪下,大聲說,“不勞廖都使和袍澤們,我李大黑犯了不赦之罪,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個賊子,故意躲在人堆裏辱罵主上,所謂主辱臣死,某家必先殺之。隻是,我死之前,拜托兄弟們一件事,我家娘子早亡,家裏隻有一個八歲的孤兒,就拜托諸位替某家照顧了。”


    廖山河聽出話音不對,正欲阻止,卻還是慢了半拍,李大黑依然決然的橫刀刎頸,血濺五丈,倒地氣絕!


    “不要。”李中易聽見動靜不對,趕忙撩簾朝外看,結果,根本就來不及了,隻得眼睜睜的看著李大黑自盡身亡,血流當場。


    “嘩嘩嘩……”負責守衛現場的近衛軍將士們,紛紛抽刀出鞘,眼看著一場大屠殺和自殺,在所難免。


    “全體都有,立正!”李中易情急之下,趕緊厲聲喝出口令,並趁勢奔跑了過來,“你們想幹什麽?都把刀放下,滾一邊去。”


    李中易跑過來,抱住李大黑的屍身,不由黯然神傷。他記得很清楚,一征高麗之時,如果不是李大黑挺身替他擋住了一支冷箭,也許就已經沒有也許了。


    魏仁浦痛苦的閉緊了雙眼,文臣和武將之間,既然見了血,那就是一場死局了!


    李家軍這邊的武將們,一個個怒不可遏的瞪著帶頭鬧事的周懷安,如果不是軍令如山,他們不敢妄動,隻怕是個個拔刀在手,就要大開殺戒了!


    李中易抱著渾身是血的李大黑,他的心如刀割一般,原本隻是想設個大圈套,將幕後的黑手一網打盡罷了。


    誰曾想,李大黑這個二楞子,太過於忠心護主了,竟然在不知底細的情況,和人家拚了個魚死網破,不值啊,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李大黑沒有死在契丹人的斬馬刀下,卻自刎於他自己的刀下,這實在太恨人了!


    “左子光!”李中易紅著眼圈厲聲喊出了殺神屠夫的名字,方才以為已經不怕的周懷安,也不禁打了好幾個寒戰,以為李中易要下令把在場的文臣屠殺殆盡。


    “大王,不可啊……”


    “大王,殺文臣會青史留下萬世罵名的……”


    “大王,且息怒啊……”李瓊真的擔心李中易盛怒之下犯渾,他跪到地上,一把抱住了李中易的右腿,苦苦的哀求李中易不要大開殺戒。


    李中易抬頭望著緩緩走近,卻麵無表情的左子光,一字一吐的下令:“全城戒嚴,隻開東華門,三日內,許文武百官領著家小自由出城。”


    “你們不是不服我麽,好,我就成全了你們,放你們領著全家老小或是全族老小,快快的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別讓我再看見你們。”李中易撩下這句話後,不顧重臣們的攔攔阻,抱著李大黑的屍體,大踏步走上高台。


    “我要在這裏立一塊碑,就叫鐵血英雄紀念碑,大黑兄弟以及所有血灑疆場的弟兄們,都會長眠於此碑之下,供萬世景仰!”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李中易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把早就想幹的大事,正式端了出來!


    魏仁浦很有些憐憫的望著周懷安,這個書呆子給人當了槍使,自己犯下大罪不說,更惹怒了李中易,何苦呢?


    李瓊神色異常複雜的掃了眼四周的近衛軍,他們腰間的鋼刀雖然已經迴了鞘,然而,如果不是李中易的威望足夠巨大,隻怕是這些漢子們,個個都學了李大黑。


    孔昆麵無表情的看著呆如木雞的舊朝文臣們,他暗暗冷笑不已,現在好了,如你們的意了,臉皮也徹底的撕破了,各位趕緊收拾收拾,領著家族老小,逃出開封吧。


    李延清悄悄的打出手勢,命手下的軍法官們,拿出小黑本,記下參與鬧事的文臣名錄。


    能夠在朝為官的讀書人,個個都是讀爛了經史子集的人尖子,涉及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他們的腦子格外的清醒。


    李中易下令放人從東華門離開,別以為是什麽好事,那等於是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一個極其殘酷的事實:下次在陣前見麵,必屠全家!


    也隻有恨極了,才有可能下達如此瘋狂的命令,由此可見,李中易已經對文臣集團徹底的失望了。


    然而,李中易又不想背負殺讀書人如麻的罵名,[便采取了欲殺故縱的策略,今日之帳,秋後必是連本帶利的一起算個清楚明白!


    劉金長歎了一口氣,李大黑的自殺身亡,等於是文臣集團的逼宮鬧事,把整個李家軍的大小將弁,全都得罪得精光,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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