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昭信一直很奇怪,李中易的兵馬已經近在咫尺了,怎麽還要挖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胸牆呢?


    這胸牆也很奇怪,前邊半人高,兩側卻有一人多高,而且,兩側的胸牆壘得特別的厚實。


    “李中易這是要幹嘛?”有人私下裏的悄身詢問,正好說中了符昭信的心思,他不由凝神靜氣,聽部下們是個啥看法。


    “也許是想架上巨弩吧?”有人遲疑著說出了他的看法,隨即被同僚給否定了。


    “不可能是架弩,喏,你瞧那邊,全是巨型的大黃弩。”


    “難道是拋石機不成?不對,拋石機都在後邊擺著……”


    “莫非是雲梯的出發位置?唉,不像啊,哪有送雲梯的,擋住自家進路的道理?”


    符昭信仔細的聽了一陣子,卻依舊沒有絲毫的頭緒,包括他在內,城樓上的所有禁軍重將,全都不知道李中易玩的是什麽把戲?


    李無咎是個超級現實的家夥,以前就很怕死,做事從來小心謹慎。


    符昭信至今記得很清楚,想當初,先帝爺反複多次試探過李中易,想看看他有無異心。


    可是,李中易太過善於偽裝,屢屢躲過了先帝的猜忌,以至於今日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說白了,如今的朝廷雖然還姓柴,但說了算的卻是符家人。


    俗話說的好,女人強不強,要靠娘家人!


    符太後臨朝,離了娘家人的鼎力支持,不可能長久的垂簾下去,這是傻子都知道的邏輯。


    客觀的說,符昭信一直建議符太後,善待李無咎,將來北伐的時候,用得上他。


    可是,符太後偏偏聽不進去,以至於,鬧到了今日的攤牌。


    “傳我的將令,命人多備沙包,遮掩住箭垛口,以防不測。”


    符昭信是個明白人,他現在想再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在他和李中易之間,必須有一躺下!


    當務之急,是怎麽牢牢的守住博州城,替符太後、符家人以及朝廷爭取調兵遣將的時間。


    博州城中,有八萬多兵馬,其中五萬兵馬是朝廷的精銳禁軍,戰鬥力非同小可。


    符昭信也是久經戰陣的宿將,以他的經驗,李家軍看似無邊無際的紅色海洋。


    實際上,隻要是有經驗的大將,都可以通過軍旗的數量和等級,方陣的兵力部署,大致點算出城外的敵軍,充其量也就十萬人而已。


    博州城裏的守軍,符昭信也已經分好了班次,每班一萬三千禁軍,帶著一萬臨時招募的鄉勇。剩下的一萬精銳禁軍,符昭信留下來作為預備隊,那麵城牆的軍情緊急,就調動去增援過去。


    城內物資糧草眾多,不缺柴禾及飲水,兵精且多,符昭信已經做到了兵法上守城戰的極致,


    說實在的,無論從哪個方麵看,博州城都固若金湯,完全不可能被攻破。


    然而,就在第一袋沙包,被擱到箭垛上時,李家軍的方陣之中,突然紅光一閃。


    符昭信剛看見一團白色的煙霧嫋嫋升起,半空中,猛的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轟……”


    箭垛口的石磚,被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狠狠的砸中,頓時亂石飛舞,當場掃倒了一大片守軍


    緊接著,城門樓的木柱被擊中,隨即轟然斷裂,碎木條飛濺四射,仿佛亂箭一般,又掃倒了一大片守軍。


    “咚……”那團黑乎乎的玩意,惡狠狠的砸進了城門樓內,在樓內四處亂竄,滾過之處,死傷遍地。


    “吖喲喂,我的腿……”


    “娘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啊……我的腸子露出來了,我的腸子……”


    城牆上,到處是躺倒在上的傷兵,滿地都是血汙,實在是慘不忍睹。


    有人捂住眼睛,有人抱著腿,有人哭喊著往肚裏塞腸子,更多的人撫著胸前的傷口,貧民唿救,“救我……”


    “救命呐……”


    符昭信剛扭過頭,就見一幕人間地獄般噩夢場景,活生生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什麽兵器?


    還沒等符昭信迴過神來,他又聽見城門樓內,哀號遍地,哭喊聲,唿救聲,罵娘聲,交織成了死神進行曲的悲歌。


    符昭信帶著滿腹的疑惑,快步奔到已經坍塌一半的城門樓門前,湊著縫隙往裏看。


    “呀……”符昭信情不自禁的猛抽了一口涼氣,隻見,城門樓內,一顆碩大的圓形鐵球,毫無規律的旋轉著,正肆無忌憚的收割著親牙們的性命。


    人擋腿斷,桌擋木爛,城門路還能站著喘氣的,已無一人!


    好不容易,等那圓形鐵球轉累了,慢慢的停下來,符昭信快步湊過去,想看個究竟。


    心腹的親牙們,大多亂作一團,不過,最忠心的符三卻一直守護在符昭信的身旁。


    見主人想要冒險,符三趕緊伸出手臂,一把將主人拽住,狠命的拖到身後。


    還沒等符昭信醒悟過來,符三已經衝到了前邊,從滿地的血肉堆裏,狠狠的摁住了已經停止轉動的黑鐵球。


    “郎君,此物有古怪,您且慢過來。”


    符三是老符家的家仆出身,打小就伺候著符昭信,主仆之間的感情自然極深,他抱著殺身成仁的信念,想阻止符昭信冒險。


    “拿來我看。”符昭信深深的被感動了,但是,身為數萬大軍的主帥,他必須鬧明白,符三身下的那個玩意兒,究竟是何物?


    這年月,從沒有鐵球可爆炸的概念,符三感受到符昭信嚴厲不容置疑態度,隻得硬著頭皮,將黑鐵球捧到了主人的麵前。


    符昭信滿腹狐疑的望著符三手裏的黑鐵球,這個圓形的家夥,不僅擊垮了磚石砌成的箭垛,更砸爛門樓的木柱,甚至還把門樓內的符家親牙,掃倒了大半。


    這究竟是何物?


    沒等符昭信想明白其中的奧妙,城外的半空中,忽然響起了悶雷般的炸響聲,接二連三,一共炸響了五次。


    “轟……”


    “轟……”


    “轟……”


    原本異常厚實的城牆,被連續轟擊了五次,符昭信腳下的地麵,晃動的十分厲害,如果不是常年習武,他恐怕連站都站不穩了。


    就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整個博州的城牆都在搖晃,守軍們以為城牆要塌了,全都嚇得麵如土色,紛紛趴到地麵上,想避過上蒼震怒之後的天譴。


    符昭信扶住半麵殘牆,剛站穩身形,就見城牆上一片大亂。他立時嚇出一身冷汗,大事不好,還沒和逆軍正式開戰,軍心居然已經動搖了!


    博州城上的守軍及守將們,全都人心惶惶,以為遭了天譴,滅頂之災的末日就要到了。


    城下的李中易,卻沒好氣的放下單筒望遠鏡,厲聲喝道:“怎麽搞的?炮彈全打偏了!老子要的是盡快轟開城門,砸爛了城門樓,有個屁用。來人,去告訴李永堂,再打偏一彈,老子答應賞他的高麗美婢就少一名,依此類推。”


    李永堂畢恭畢敬的聆聽了李中易的訓示之後,下意識的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尼瑪,還真是出鬼了,運氣真差!


    以往的訓練過程中,哪怕是藥包的供應量再緊張,李中易也從沒卡過12磅炮的訓練需求。換句話說,隻要是6磅炮或是12磅炮申請實彈射擊的訓練藥包,李中易都是來者不拒,敞開了供應。


    李中易心裏非常清楚,炮兵是個地地道道的技術兵種,炮兵的訓練必須符合科學規律。


    想當初,李中易的老八路親爺爺,親口給他講過一段往事。抗戰之初的老鬼子們,不僅槍法賊準,拚刺刀的小組合也毫不含糊的刁鑽狠辣。


    不僅如此,八路軍的機槍組,必須打一梭子換個地方,邊遊邊擊。如果,八路軍的機槍組不換地方的開火,頂多一分鍾,小鬼子擲出的炮彈就會覆蓋過來。


    隻要一提及小鬼子的擲彈兵,李中易的老八路爺爺,必定會咬牙切齒的痛罵不休。


    八路軍的機槍和彈藥本來就少,熟練掌握射擊技巧的老機槍手,更是犧牲一個,就少一個。


    小鬼子的擲彈筒,首發命中率高達90%以上,這就給八路軍各個部隊,造成了非常大的損失。


    李中易的那位八路軍爺爺,親口說過,不管是神槍手,還是神炮手,全都靠不要錢的槍或彈敞開來訓練,才有可能喂得出來。


    有了以往的經驗,李中易格外的重點扶持高技術兵種——炮兵,做到了要啥給啥的程度,目的就是想好鋼用在刀刃上。


    炮兵,在攻城戰中,完全可以在關鍵時刻,起到四兩撥千斤的巨大作用,資源無論怎麽傾斜過去,都不算是過分。


    然而,一直讓李中易很放心的李永堂,在首發炮彈標定試射後,經過修正彈道的五發炮彈,居然全部落了空,李中易能不生氣麽?


    李永堂忙碌了一陣子之後,終於找出了毛病之所在,方才的射擊之前,突然刮起了一陣風,很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大風,導致鐵球彈出膛之後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李中易接到李永堂的稟報後,好半晌無語,測風向對彈道軌跡的影響,尼瑪,他做不到啊,真的做不到。


    “你去告訴李永堂,就說老子錯怪他了。但是,下輪射擊如果還是五發全不中,老子就把他趕去伺候戰馬,聽清楚了麽?”李中易故意收緊了繩索,狠狠的切斷了李永堂的退路。


    狹路相逢,從來都是勇者勝!


    李中易就是想看看,李永堂麵臨巨大壓力之下的心理素質,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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