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盧節度的管轄範圍內,包含齊、青、淄、登、萊、密這六州之地,通常情況下,都取消了宵禁的陋規。


    李中易一向尊崇如下原則: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


    如果各個州城和縣城,在晚上一更三點之後,早早的采取夜禁製度,等於是無形之中,削減了商業活動的消費時間,智者所不取也!


    正因為李中易是重商主義的帶頭人,整個平盧地區的商業活動,日益繁榮。


    雖然,李中易取消了宵禁,但是,各州縣的城門附近,都屬於夜間軍事管製區域,又駐軍嚴密把守,禁止閑雜人員隨意穿行。


    秦小乙不僅是個木匠,而且是個鰥夫,他一人吃飽,全家皆飽。


    白日裏,秦小乙因為好木匠的名聲在外,很是接了幾樁硬活,一直忙碌到一更天,才算是把手上的活計忙完。


    秦小乙收拾好小鋪麵,正打算去街上買幾隻炊餅墊墊饑,誰料,他剛上好門板,還沒來得及鎖門,就聽見街麵上響起密集的馬蹄聲。


    就在秦小乙膽怯狐疑之際,本街坊的王裏正,領著一大幫人,氣喘籲籲的沿著街道跑了過來。


    王裏正一邊跑,一邊扯起喉嚨,大聲吆喝道:“各位父老鄉親,州衙傳下號令,州城夜禁,大家都好好的待在家裏,千萬不要出門閑逛,免惹事端……”


    秦小乙其實不是本地土著居民,他原本是逃難過來的災民,因一手好木匠活,不僅填飽了肚子,更賃了本城縉紳吳老太公的鋪麵,做起了有固定客源的小手工買賣。


    “王裏正,出了什麽事?”秦小乙仗著經常給王裏正免費打製木器的友好關係,壯著膽子,詢問正從鋪子門前跑過的王裏正。


    王裏正扭頭一看,見是木匠秦小乙,便停下了腳步,小聲叮囑他:“不該問的事兒,千萬別多嘴多舌,趕緊的,關門睡覺。”


    沒等王裏正跑遠,膽小怕事的秦小乙,已經慌亂退迴到鋪子裏,操起木閂,從裏麵頂上了門板。


    雖然已經關好了門,但一向老實的秦小乙,依然忐忑不安的縮在窗前,仔細的傾聽著窗外街道上的動靜。


    突然,大地開始劇烈的顫抖,就連秦小乙屋裏的幾根木柱子,也跟著晃動起來。


    很快,無數隻馬蹄密集的敲擊著街道上的大青石板,夾帶著摧毀一切的風雷聲,又仿佛是山洪爆發一般,令人驚恐萬狀。


    秦小乙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自從,齊州被納入到李相公轄下,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原本窮兇極惡的官軍變得和善了,老百姓的小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


    就在秦小乙走神的工夫,街麵忽然傳來急促而有力的命令聲,“主上有令,全體急行軍,加速前進!”


    這一夜,整個齊州的官民們,都無法入眠。平頭草民,紛紛在家裏,究竟出了什麽事。


    心裏有鬼的官紳們,提心吊膽的熬了一夜,惟恐有人找上門來,抄他們的家。


    早上,勤快的秦小乙,頂著黑眼圈,輕輕的拉開門閂,卸下門板,開始了嶄新一天的木匠生活。


    途中休息的時候,廖山河湊到李中易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問:“爺,小的始終想不太明白,區區百十人的明教頭目而已,也值得您親自出馬,現場督戰?”


    李中易瞥了眼一臉疑惑不解的廖山河,冷冷的說:“正因為你們不懂邪教的厲害,所以,邪教居然在老子的地盤上,暗中發展壯大了起來。”


    廖山河還是沒聽懂,仗著一直忠心耿耿的老資格,大著膽子追問:“爺,母乙那些人,有名有姓的,不過一百五十人而已,您卻調動了兩萬多大軍從四麵圍剿,殺雞用得著牛刀麽?”


    “實際上,明教在臨淄縣郊能夠發展起來,我也有過。”李中易輕聲一歎,他也是疏忽大意了。


    李中易做夢也沒有料到,五代末年已經出現明教,而且居然會鑽進平盧的腹部,利用極具煽動力的邪惡教義,像瘟疫一樣肆無忌憚的傳播開來。


    看樣子,迴頭要寫一本防範各種邪教,以及打擊有組織的黑惡勢力犯罪的教材,發給全境的官方機構。


    李家軍中途小休息的時間為一刻鍾,李中易看了看緩慢燃燒的線香,時間還多,就耐心的教導廖山河:“母乙這些人,打著明王出世的旗號,以小恩小惠,或是以治病為名,騙取村民們的信任。有些愚昧的村民,不僅將家產奉獻給了他們,甚至連妻子或是女兒,都交給這幫混蛋享用。”


    廖山河還是有些迷糊,李中易越發覺得,打擊明教刻不容緩。


    李中易從小幾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廖山河,廖山河就著馬車裏通明的燈火,定神一看,不由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好大的膽子,他們竟敢殺害派駐下去的亭長……”


    李中易冷笑道:“明教的人,什麽不敢做?別說殺了我的亭長,就算是造反,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幸好,咱們在縣城以外,派駐了亭長和村正,又編練了鄉軍。不然的話,如果依然是皇權不下縣,等我大軍主力西進之後,整個平盧兵力空虛,母乙這些人又勾結上了從幽薊遷來的壞人,整個局麵就不可收拾了。”李中易想想就覺得後怕,也感到十分慶幸。


    廖山河越想越怕,越琢磨越覺得李中易當機立斷的鎮壓命令,正當其時!


    “老廖啊,正因為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我安排兩萬多大軍秘密參與圍剿明教,就是想一網打盡。你不明白,隻要首惡分子逃出去一個,過不了幾年,又會像時疫一般蔓延開來。”李中易死死的盯著廖山河,“斬草不除根,後患大無窮,明白麽?”


    “爺,小人明白了,寧可錯殺五百,也絕不放過一個!”廖山河徹徹底底的了解到明教暗中傳播的巨大危害,“料敵從寬,別看母乙他們有名有姓的才一百來人,誰知道,他們暗中發展了多少教眾?”


    李中易調動兩萬多人,其中還包括行動迅速的整個騎兵營,就是要像農夫耙地一樣,將整個臨淄縣的人口,全部梳理一遍。


    而且,和臨淄相鄰的各個州縣,也都在李中易的嚴令之下,積極配合本次行動,全境戒嚴,搜捕可疑分子。


    戒嚴,在李家軍中,有著獨特的內涵。也就是說,不管是大路上,還是小路上,隻要被巡邏官軍碰見的路人或是商隊,都要先行擒拿,再挨個審查身份。


    隻要下達了戒嚴令,路人或是行人稍有反抗的意圖,巡邏的官軍就有權力格殺毋論!


    如果是在平時,路人抱怨幾句,其實也沒啥,隻要不拿刀,官軍也都會采取最大的包容態度。


    途中休息的時間到了,李中易騎在血殺的背上,默默的注視著從他身前經過的近衛軍將士們。


    馬蹄上都裹了布,馬嘴也被罩上了布套,防止它們發出驚動敵人的嘶叫聲。馬背上的將士們,嘴上都綁著口罩型布條,膽敢喧嘩者,殺無赦!


    由於擔心身上的鐵甲,會在明亮月色的映射下,發出刺眼的反光,將士們身上的甲胄,也都被黑色的麻布包裹了起來。


    至於,最容易和鐵甲碰撞,發出響聲的刀鞘連接處的鐵環,也都做了特殊的包裹及固定處理。


    騎兵營指揮使李勇接到李中易發出的進軍命令之後,不由興奮的直搓手,樂嗬嗬的說:“老錢,又輪到咱們立功的時候了。”


    騎兵營鎮撫錢書德笑了笑,卻沒吱聲,李勇這個黨項蠻子,盡管跟隨主上的時日已經不算短了。但是,深入黨項人骨髓的遊騎搶劫意識,卻怎麽都無法掩藏。


    如今的騎兵營,早已不同於往日,經過李中易多年的苦心經營,以往黨項騎兵獨大的局麵,早就被徹底顛覆。


    錢書德的心裏有一本明帳,營內的黨項騎兵已經不足二千五百人,而漢軍騎卻超過了萬餘人。


    盡管,漢軍騎兵們的騎術,還遠不及黨項騎兵。但是,在人人配備硬弩的情況之下,漢軍騎兵們的騎術略微差點,其實並不算是致命傷。


    隻要遠程打擊力量足夠強悍,麵對草原騎兵的進攻,漢軍騎兵們完全可以下馬步戰,躲在拒馬陣後邊,用弩陣消耗組織性和紀律性都比較差的蠻族騎兵。


    就算是漢軍騎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李中易依然信得過李勇,命其繼續率領整個騎兵營。


    錢書德是鎮撫係統的佼佼者,他自然明白,除了千斤市馬骨的意圖之外,也和李勇本人非常有指揮作戰的能力,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李中易曾經說過,行軍打仗,玩不得半點虛的東西。有才無德,可以控製使用,發揮其所長。


    有德無才,絕不允許充任一軍主將,免得將校無能,害死三軍!


    騎兵營如今的標準配備是,一人三騎,每騎的馬鞍上,掛有兩壺箭以及一柄戰刀。


    行軍途中,沉重累贅的鐵甲,都會擱在備馬的鞍上,以免影響行軍的速度。


    “諸位,鑒於敵人隻是小股的邪教分子,按照主上的命令,咱們騎兵營以都為單位,呈扇形展開,由外向內逐漸收縮包圍圈。”李勇的命令簡明扼要,讓人一聽就明白,“各位注意了,沿途遇見的任何人,哪怕是走不動道的老人,也必須就地拿下,帶迴來集中審查……”


    錢書德心想,主上果然沒有看錯人,哪怕李勇再有野心,隻要主上手頭掌握著絕對碾壓的實力,李勇必定會甘作馬前卒,鞠躬盡瘁,不遺餘力。


    “諸位,為了防備母乙那些人采取聲東擊西的調虎離山之計,主上明令,不管前邊鬧得多厲害,大家都必須步調一致的齊頭並進,絕不允許貪功冒進,違者軍法從事。”李勇抬手亮出李中易的手令,帳內的眾將卻紛紛看向錢書德和駐營軍法官。


    直到,錢書德和軍法官都當眾確認了軍令的正確性和有效性,營內的眾將這才紛紛領命,拿著分發到人的大信封,迴去調動兵馬。


    等錢書德也離開了帳內,李勇不由暗暗歎了口氣,心情多少有些鬱悶。


    在騎兵營內,隻要是軍隊的調動命令,都必須經過錢書德和駐營軍法官的當眾確認,下邊的軍官才會去執行。


    否則,就是謀反的亂命,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重罪!


    隨著條令的不斷完善,李勇以前還有可能領著親牙們,偷偷出去打獵。現在,就算是李勇下了死命令,親牙們也不敢擅自跟他離營。


    李中易曾經說過一句話,李勇至今記憶猶新:條令就是紅線,不管是誰,隻要碰了紅線,都必須接受軍法最嚴厲的製裁。


    不說別的,單說李中易的妻兄李安國。李安國被李中易扔進新兵訓練大營之後,幾乎每天都要挨上幾十軍棍,少則二十五,多則五十五。


    李勇聽說,李安國這個原本的紈絝子弟,哪怕前一天被打得瘸了腿,第二天的訓練也絕對不允許缺席。


    在李家軍中,大家都知道,主上最寵李七娘。李七娘的嫡親兄弟,都被新兵營的教官們,蹂躪得不成人形,更何況,其他的人呢?


    講武堂的學習深造,李勇也參加過多次,教材開盼第一句話,便是:不患寡,隻患不均!公生明,廉生威,能者上,不能則下!


    李中易是這麽說的,也一直這麽做,絕不會不教而誅。


    在李勇的印象之中,凡是觸犯了紅線的同僚,最後都被斬下了首級,無一例外!


    論資曆,李勇淺得很;論戰功,李勇比得過楊烈這些重將麽?


    現在,隨著李中易完成了對騎兵營的大換血,李勇哪怕是頭下山的猛虎,也必須趴在李中易的腳下,任由驅策,而不敢稍有異心。


    在趕去臨淄縣的路上,李中易接到了左子光的加急來信,他打開定神一看,不由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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