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主上,賀喜主上……”


    李中易在一片讚頌之中,多少有些飄飄然,他擺了擺手,故作正經的說:“都坐下吧,上茶,上瓜果點心。”


    沒有賞酒喝,大家或多或少有些失望,李中易隻當沒看見似的,端起茶盞,輕啜小飲。


    行軍作戰途中禁酒領異常嚴格,誰喝誰掉腦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馬光達自從出征以來,就沒沾過酒,趁著大勝之時,他壯著膽子起身拱手道:“山長,我軍大勝十萬皮室軍,軍心大大的可用,不如賞大家一杯酒喝,助助興,如何?”


    李中易冷冷的瞥了眼馬光達,馬光達心知不妙,趕緊把頭一低,規規矩矩的裝駝鳥。


    在場的重將們,全是明白人:此戰過後,第二次北伐也就接近尾聲了。


    接下來,最大的大事,其實隻一件:主上做皇帝!


    一旦主上登上皇位,君臣之間的分際森嚴,恐怕再無人敢像現在這樣,可以和李中易隨隨便便的說話了。


    下邊的重將們,異口同聲的喊出了主上二字,李中易根本不需要多想,這幫家夥必是私下裏交流後,統一的口徑。


    從主公,到主上,別看僅僅一字之差,其中的內涵卻是天差地別。


    按照朝廷規矩,對於在位的皇帝,無論在史書上,還是群臣私下裏,皆稱為:今上。


    主上,就是暗喻今上之意,也即意味著,大家都想力拱李中易坐上天下至尊的寶座!


    李中易自有他的一套想法,也不可能公然和老部下們商議這種犯忌諱的事情,裝傻也就成了必然。


    主上沒吱聲,也沒出言駁斥眾人,心思活泛如廖山河者,馬上就領悟了其中的奧妙:機密大事可做,卻不可說。


    方才,李中易狠狠欺負蕭綽,並擁美高臥之時,李延清的軍法司已經清點了戰鬥結果。


    見李中易微微晗首,李延清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冊,挺身而出,朗聲念道:“契丹十萬皮室軍攻我中軍大營,卻慘敗逃竄,我軍戰果輝煌,計:斬首三千三百五十六級,繳獲馬鎧三千五百二十套;重甲,全是明光鎧,共有三千四百二十九套。殘破的鎧和甲,共計五百三十八套……”


    李中易摸著下巴,高高的翹起嘴角,此戰的收獲,簡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巨大!


    有了這些裝備,隻要在全軍的漢軍騎中,精挑細選出幾千條壯實的漢子,李家軍擁有重甲騎的日子,已經不遠矣!


    把重甲騎當作是總預備隊的一部分使用,在兩軍激戰的關鍵時刻,突然放出去衝擊敵人的陣線,顯然可以取得出其不意的奇效。


    這就意味著,李家軍在爭霸天下之時,又多了一個大殺器!


    苦心孤詣的耶律休哥,費盡心血栽培出來的重甲騎,在李家軍的營地前,被斬首了大半,嘿嘿,天知道會如何心疼?


    等李中易掌握了大周的最高實權之後,完全可以利用權勢和地位,將重甲騎擴編為5000-10000人的大編製。


    有了這個做本錢,即使不依托營寨,李家軍也可以和契丹國的騎兵部隊,正麵決戰,一較高下!


    如今,李中易在薊東平原各處搜集來的高頭駿馬,何止三千餘匹?


    哪怕現在沒有重甲騎,實際上,戰馬眾多的李家軍已經可以在野戰時,全麵碾壓趙老二、韓通、李重進等人的兵馬。


    趙老二和韓通的部隊,也都有神臂弩,隻是射程、矢頭和威力,乃至於戰法,都要遜色於李家軍許多倍。


    隻須三千輕騎兵切斷糧道,然後晝夜不停的騷擾他們,嘿嘿,要不了幾天,就會被折騰得崩潰!


    戰略形勢一片大好,也難怪軍中的重將們,心氣格外的激動和旺盛!


    李延清介紹了近衛軍的戰況後,又拿起一本厚冊子,當眾宣讀了楊烈率領諸軍,擊敗阻截契丹人的戰果。


    李中易眯起兩眼,愜意的飲了口茶湯,楊烈就是他的韓信,也是定海神針。


    楊烈率領五萬步騎混編的精銳兵馬,對付兩萬負責阻截的契丹輕騎兵,實際上,還未開戰就已經鎖定了勝局。


    楊烈並未對潰敗的契丹輕騎兵趕盡殺絕,隻因為,按照李中易的密令,楊烈需要率領主力盡快迴援,形成對休哥的夾擊之勢,或許有可能畢其功於一役。


    然而,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休哥得知楊烈率部已經破圍而來,竟然不顧重甲騎的巨大損失,斷然下令全軍撤退,這多少有些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


    再怎麽說,休哥也有八萬精銳的皮室軍在手,就這麽不戰而走,難道不怕動搖契丹人的軍心麽?


    “勝利的戰果,且放到一旁,我現在很想罵娘。”李中易突然擺手打斷了李延清的敘功,厲聲喝道,“耶律休哥連續襲殺我軍好幾批突前偵察的斥喉,快要攻到鼻子底下了,我才知情。哼,我這個大軍主帥,竟然被迫充當吸引休哥的誘餌,這還了得?”


    李中易的突然發威,在場的眾人全都麵露慚色,他們深深的垂下頭去,不敢和主上對視。


    “我一向用兵謹慎持重,卻沒想到,險些栽在了最得意的斥喉營上頭,教訓慘重之極。”李中易的勃然大怒,並不是借題發揮,而是有的放矢。


    斥喉營的作戰條令,是李中易親手修訂的,並召集參議司的人,經過了不下五次的修訂。


    客觀的說,隻要嚴格按照條令執行,絕不至於出現敵人悄悄的逼近,尚不知道的險情。


    在場的眾人,也都心裏明白,一定是斥喉營的人,滋生了輕敵的思想,有意或無意識的違反了條令,這才造成了主帥居然被圍的嚴重後果。


    幸好運氣不錯,唯一逃出來的斥喉,不顧身負不治之傷,及時趕迴報訊。否則的話,沒有絲毫提防的近衛軍,很可能麵臨滅頂之災。


    盡管有奚車和拒馬陣作為阻擋騎兵的設施,但是,肯定無法從容的選擇臨水紮營。


    馬謖失街亭,明麵上的理由是占山紮營,被魏軍切斷了水源,根子是紙上談兵的嘴炮誤軍。


    大軍防守,如是沒取水的水源,耶律休哥很可能派出五萬精銳的皮室軍,前去阻截楊烈等人的援軍。


    這麽一來,近衛軍即使最後逃脫了厄運,不死也要脫好幾層皮,這也難怪李中易勃然震怒,突然發難!


    “免去楚雄斥喉營指揮使之職,貶三級戴罪立功。”李中易毫不遲疑殺猴給雞看,眾人不禁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斥喉營,名為營,其實享受的是軍一級的待遇,指揮使楚雄的地位,約等於一軍之都指揮使。


    同軍級的指揮使,說免就免了,絲毫也不拖泥帶水,這已經不是殺雞給猴看,而是殺雞用了牛刀,其中的警告意味,即使是傻子都辨別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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