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貝主動上前,接過楊炯拿出的範質親筆信,轉身交到李中易的手邊。


    李中易接過信函,卻沒有馬上拆閱,而是含笑衝著何大貝微微點了點頭。


    何大貝本就是聰明絕頂之人,他隨即明白過來,他故意卡在李中易和楊炯之前的保護意圖,讓頂頭上司非常滿意。


    李中易非但沒有拆信,反而捧起茶盞,輕啜緩嗅,顯得異常的悠閑,這一下,楊炯真急了。


    “咳,範相公命下官務必告知李相公,魏王父子事關社稷,絲毫大意不得……”楊炯情急之下,終於幹了傻事,這讓一直冷眼旁觀的何大貝暗暗搖頭不已。


    本來就是求著李中易辦事,楊炯卻想借著範質的首相權威,來壓迫李中易就範,這豈不是犯傻麽?


    老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更何況,李中易雖然沒有掌握政事堂的實權,卻也是先帝托孤的相公之一,有資格不鳥範質這個首相的所謂私信。


    信裏肯定沒好事,這是可想而知的,李中易故意不看範質的信,就是不想被楊炯牽著鼻子走。


    即使範質是首相,也不可能僅憑一封手書,便讓李中易惟命是從。


    李中易早就看透了楊炯的險惡用心,他看了信不執行,等於是挑釁範質的首相權威。


    反過來說,李中易不看信,楊炯這個具體的承辦人,必定會焦頭爛額,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楊炯本想耍個小聰明,卻被李中易不動聲色的後發製人,反而占盡了先機。


    何大貝起初沒太看懂這種朝中文臣們所擅長的遊戲,他隻是從楊炯緊鎖著的眉頭,隱約察覺到,這位楊博約明顯處於下風,並且無力招架。


    李中易心態異常平和,開弓沒有迴頭箭,楊炯既然說出了魏王父子被俘的壞消息,主動權反而掌握在了李中易的手上。


    道理很簡單,朝廷包括符太後都不可能公開下詔給李中易,讓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換迴魏王父子。


    以李中易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不理會範質的私信,他隻須上奏折說無能為力,朝廷也拿他沒啥好辦法。


    當然了,李中易撒手不管,或是出工不出力的後果也確實非常嚴重:和符太後徹底翻臉。


    範質和楊炯也正是看準了這一層,才故意采取私下寫信的方式,想逼迫李中易就範。


    李中易看得很明白,符太後沒了娘家的支持,地位會愈加不穩,連帶著範質的相位也跟著搖搖晃晃。


    範質若是跟著失了勢,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楊炯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頂!


    綜合來看,李中易有雄兵在手,何所懼哉?這也就是實力的重要性了!


    楊炯瞅了眼四周,最終把牙一咬,悶悶的說:“不瞞李相公,如果能夠順利的救出魏王父子,想必太後娘娘那裏必會另眼相看。”


    李中易有些詫異的瞟了眼楊炯,這種很low的話居然出於智多星楊炯之口,實在是令人大跌眼鏡呐!


    既然,楊炯沒有誠意談判,李中易更加懶得理他,隻當沒聽見似的,隻喝茶不說話。


    早在當副院長的時候,李中易就懂一個道理,某些特殊的關鍵時刻,萬言萬當卻不如一默!


    官場之上,說得越多,做得越多,犯錯的機率隨之大增!


    當然了,李中易也不想徹底的把符太後得罪死,這並不符合他的長遠利益。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李中易真把事情做絕了,符太後又是極其年輕的寡婦,她若是腦子發熱,把李中易召進宮去,直接剁了他的腦袋,也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耶律休哥既然願意放楊炯的使臣隊伍過來找李中易,實際上是暗示李中易,和談有希望,就看價碼是否談得攏了!


    看透了這一層,李中易沒有理由不穩坐釣魚台。反正,仗基本上打完了,李中易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拿捏一下楊炯,狠狠的戲耍一番。


    楊炯畢竟不是一般的庸人,在李中易的“太極功”麵前嚴重受挫之後,他猛然驚醒,在李中易的麵前耍小心機,絕對是班門弄斧,畫虎不成反類犬。


    清醒過來的楊炯,腦子裏如同走馬燈似的,快速的迴放了李中易驟然崛起的曆程。


    很多時候,人的思維一旦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之後,必定會出現“燈下黑”的狀況。


    楊炯跟隨在範質的身邊,一路順風順水,少有挫折之時,這也造就了他的自大性格。


    如今,楊炯在李中易這裏碰了軟硬適中的釘子,陡然醒悟,李中易既是托孤八相之一,並且手裏捏著大周朝廷最鋒利的刀把子,足有資格和範質分庭抗禮!


    “李相公,朝廷的難處您也是知道的,下官沒別的意思,一切唯您之命馬首是瞻。”楊炯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何大貝不禁大瞪著兩眼,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


    李中易微微一笑,楊炯知道服軟,這就對了嘛,哪有求人辦大事,還鼻孔朝天的道理?


    既然朝廷有求於李中易,李中易這個典型的現實主義者,豈有不趁機撈一票的道理?


    既然楊炯知道厲害了,李中易也不想繼續為難這位範質的心腹,他淡淡的說:“博約公,想必你也知道的,契丹人的胃口大得可以吞山填呐。”


    楊炯心裏頓時苦澀不堪,臨來見李中易之前,耶律休哥專門和他密談了很久,提出的條件也異常之苛刻。


    當然了,契丹人肯定是漫天要價,等著楊炯就地還錢。可問題是,楊炯要想完成範質的重托,沒有李中易的鼎力配合,就等於是白搭。


    所以,楊炯並沒有馬上答複耶律休哥的要求,借由李中易主持和談,勉強推托了過去。


    “李相公,範相公的手書……”楊炯再一次提醒李中易,範質的書信可能有全部的授權。


    李中易卻連看都沒看手書,隻是淡淡的說:“我和契丹人有深仇大恨,血債累累,就不看手書了吧?”


    楊炯氣得快要吐血,麵對李中易故意的耍流氓,他渾身上下充斥著莫名的無力感!


    何大貝見局勢徹底的翻轉過來,不由咧嘴一笑,當即聯想到李中易無意中說漏了的一句名言:就怕流氓有文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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