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仔細的想了想,把軍情交給李雲瀟,吩咐說:“遞進去吧。? ?? ? ”說罷,轉身就走,邁步迴了中軍大帳。


    茫茫的夜色之中,整個大軍的臨時宿營地,一片寧靜,李中易佇立於大帳前,眺望著北方的天空,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情況出現了驚人的變化,包圍大名府的契丹人,竟然趁夜拔營,朝北邊撤了。


    追,還是不追,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李中易也覺得十分頭疼!


    契丹人是馬背上的民族,哪怕正麵打不過李家軍,他們奮力撤退,卻要容易許多。


    與此相反,李家軍雖然繳獲了不少戰馬,可是,駕駛戰馬的能力,顯然比契丹人要差了好幾個檔次。


    參議司那邊很快有了消息,宋雲祥拿著參議們集體商議的報告,來找李中易。


    李中易接過報告,並沒有馬上就看,他笑著問宋雲祥:“這麽快就有了結果?”


    宋雲祥表情嚴肅的說:“參議司的袍澤們,意見驚人一致,包括我在內,都請求您下令,繞過大名府,直取雄、霸二州。機不可失,失難再來,我的靈帥啊。”


    李中易點點頭,仰麵朝天長籲口氣,淡淡的說:“有些事情,是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


    契丹人的突然撤圍,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視,其中必有貓膩!


    李中易手裏捏著軍報,領著宋雲祥一起迴了參議司的大帳,這裏的各種條件都十分完備,沒必要來迴折騰去他的中軍大帳。


    宋雲祥撩起帳門,李中易邁步進了參議司的大帳,迎麵卻見參議們吵得不開交。


    參議們都沒注意到李中易的到來,何天貝扯著大嗓門吼道:“如果中途不擊敗撤走的四萬契丹人,很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我軍進攻雄州或霸州之時,被契丹人前後夾擊,那就麻煩大了……”


    楊無雙冷笑著說:“魚和熊掌,豈可兼得?這四萬多契丹人,是塊硬骨頭,不僅很難一口啃下,而且難免有漏網之魚。如若我軍中途擊敗了這四萬契丹人,雄州和霸州的守軍,必定會得到消息,加強城防守備……”


    何大貝揚聲道:“靈帥曾經說過,打仗,必須要計算得失,雄、霸二州的油水,實在是足,此時不取,以後就沒了機會。”


    楊無雙悶悶的一哼,說:“不能隻盯著那點油水,如果攻不下雄、霸二州,又被四萬多契丹人夾擊,我軍等於是自蹈險地……”


    李中易靜靜的傾聽了一陣子,扭頭看了眼宋雲祥,輕聲笑道:“看樣子,吵得很激烈呀?”


    宋雲祥明白此話的意思,參議司熱烈爭論的氣氛,一直就是李中易所主張的,並且喜歡的。


    這時,有人注意到李中易的到來,便叫出了聲:“大帥來了。”


    “刷。”所有人都扭頭看向帳門口的李中易,參議司內吵得再厲害,最終,還得李中易這個統帥拍板。


    不誇張的說,如今的任何一個慎重抉擇,也等於是決定了李家軍未來的命運和走向。? ?? ?


    四萬多契丹人跑了,留給李中易的時間,不多了。換句話說,時間非常有限,李中易必須盡快作出正確的決策。


    李中易站到輿圖的正中間,毫不遲疑的下達了軍令:“大家的意見,我都清楚了,現在,我命令:擬定雄、霸二州的進攻計劃。”


    “喏!”參議司所有的參議們,全都拱手行禮,接受了李中易下達的軍令。


    軍隊不是菜園門子,雖有民主討論,亦有集中統一。


    既然李中易已經下了決心,即使有不同的意見,也必須堅決服從,這是李家軍的鐵律!


    拔營出兵的步全過程,參議司早就有了多種預案,李中易下達了軍令之後,整個參議司就像是一部精密的機器一樣,高效的運轉了起來。


    符茵茵走了,竹娘的心裏舒坦了許多,她悉心的伺候著李中易,穿上衣甲,換上戰靴。


    “爺,馬上要急行軍八百餘裏,奴家擔心您的身子骨……”竹娘有些擔憂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意,抬起右手食指,勾在竹娘的下巴上,輕聲說:“爺的身子骨好不好,時間長不長,你不是最清楚的麽?”


    “啐。”竹娘羞得滿麵通紅,她和李中易做夫妻已久,李中易的歪話,她豈能不懂?


    “哈哈……”李中易開心的大笑了起來,竹娘性格異常之豪爽,頗像折賽花,唯獨羞於提及床第間事。


    大軍原本就隻是臨時宿營歇息,並未搭建帳篷等物,所以,開拔的速度,更勝往日。


    一刻鍾後,第一撥先遣隊,已經乘馬出發了。由於,契丹人有四萬多人,數量遠勝於李家軍,參議司在原有的哨探數量基礎上,臨時增加了一倍的偵察力量。


    李中易騎在“血殺”的背上,默默的注意著有條不紊的開拔大軍隊伍,心裏不由暗暗有些得意。


    這就是軍事體係先進的巨大力量!


    近代軍隊的模式,除了民族性和國家性之外,比****皇朝軍隊更強調組織性和紀律性。


    ****皇朝時期,無論是訓練,還是派兵出擊,幾乎完全依賴於大軍將帥的個人經驗和指揮能力。


    說實話,人的精力永遠是有限的,尤其是大兵團作戰的時候,如果統帥需要事無巨細的處理各類軍務,難免會有遺漏的地方。


    李中易一手打造的李家軍,卻有著本質性的不同,他隻需要根據準確的情報,判斷清楚敵我局勢,作出正確的決策即可。


    剩下的各種瑣碎,而又十分重要的軍務,全都交給參議司去打理。


    不僅李中易這個統帥,被解放了出來,他手下的一線帶兵大將們,包括楊烈在內,也都是如此。


    作戰、參議、後勤、監察,這四種職能,被李中易以製度化的形式,有機的整合到了一起,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軍事體製至少先進一千年。


    與此同時,軍政和軍令係統,很早就被李中易有意識的進行了嚴格區分。? ?


    通俗的說:沒有李中易通過參議司下達的軍令,哪怕是位高權重的楊烈,也調不動一兵半卒。


    另外,李中易親手建立的鎮撫官製度,執行著軍內憲兵以及軍事法庭的職責,任何人違法了軍法,除了李中易有權****之外,都必須接受懲處,此所謂軍法無情!


    這就從根本上減少了,李家軍內出現不可控製的大軍頭的機率。兵權和寶劍一樣,從來都是雙麵刃,既可傷敵,亦可能反噬其主。


    唐末時代的藩鎮內部,經常出現下克上的悲劇,李中易這個後來者,肯定會吸取教訓。


    大軍從洺州趕來大名府外,急行軍了一百八十餘裏,可謂十分辛苦。雖然中途休整了一個多時辰,可是,疲勞尚未恢複,是明擺著的事情。


    李家軍的將士們,不管任何時候行軍,背囊裏,永遠都有足夠七天食用的烙餅。


    從河池鄉軍開始,一直到現在,提前預備軍糧,不僅是一條軍法,更已經成了一種行軍打仗的習慣。


    所以,在別的軍隊,還需要等待搭灶架鍋,準備幹糧的時候,李家軍的將士們已經浩浩蕩蕩的上了路。


    作為先頭部隊的劉賀揚所部,已經整裝上路,李中易乘馬佇立於道旁,默默的注視著將士們絡繹於途的矯健身影。


    “無咎,咱們耽誤了一天的時間。”折從阮悄悄的出現在李中易的身側,淡淡發出了提醒。


    在濃濃的夜色之中,李中易沒有迴頭,他淡淡的說:“雖然沒有交戰,可是,我們畢竟來過,這就足夠了。”


    折從阮點點頭,說:“符太後的份量太重了,有些事情,明知道沒有油水,還是需要照做不誤。”


    李中易臉色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是人,絕不是神,再怎麽,也不可能料得到:契丹人為啥突然掉頭北撤?


    “戰爭充滿了偶然性,就看誰犯錯誤最少,補救措施最強了。”李中易揮起馬鞭指著雄州的方向,也不管折從阮看不看得清楚他的動作,“契丹人作夢都不可能想象得到,我居然敢火中取栗。”


    折從阮重重的一歎,遲疑了片刻,說:“我也擔心這個事兒啊。萬一,雄州沒拿下來,後邊又被幾倍於與我的契丹人夾擊,豈不是自尋煩惱?”


    李中易輕聲一笑,撥轉馬頭,湊到折從阮的耳邊,小聲說了一段話。


    折從阮聞大驚,顫聲問李中易:“此事當真?”


    李中易笑了笑,解釋說:“我哪兒有膽子,欺騙您老人家呢?”


    “哈……”折從阮剛想暢快的大笑,猛然意識到這是在行軍的途中,便趕緊收聲。


    竹娘一直伺候在李中易的身旁,她知道的內情,倒是比折從阮多得多。隻不過,事關李家軍的機密,竹娘從沒有在折從阮麵前,透露半個字。


    身為李中易的女人,竹娘哪怕出身於折家,並受恩深重,也絕不願意做出吃裏扒外的傻事。


    嫁出去的女人,如果潑出去的水,忠於夫君,才有依靠。隻要折、李家一直是盟友,竹娘就心滿意足了,哪敢多事?


    李中易辨別出折從阮絕非做偽,顯然此前完全不知道李家軍用於攻城法寶,由此可見,竹娘以及她身旁的女兵們,皆守口如瓶。


    枕邊的女人,和李中易是一條心,而無視於家族的利益,這對他來說,自是難言的欣慰。


    折、李兩家確實是盟友,但是,再好的關係,也須內外有別,不可失了分寸。


    就在大軍急速上的時候,宋雲祥送來了一份緊急軍情,李中易翻身下馬,走進遮光的銷帳之中,定神看清楚軍情報告,不禁脫口而出:“這是真的?”


    宋雲祥拱著手說:“千真萬確。我為了確認軍情的準確性,連續派了兩撥精銳哨探……”


    李中易凝神想了想,扭頭問宋雲祥:“參議司的意見如何?”


    宋雲祥表情嚴肅的迴答說:“天予弗取?我們一致認為,趁天色尚未大亮之前,狠狠的幹一票,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好機遇啊。”


    李中易眯起兩眼,微微一笑,說:“一口吞掉四萬多契丹人,嘿嘿,士光啊,你們也不怕磕壞了牙口?”


    宋雲祥一本正經的迴答說:“如果,契丹人沒有舉火趕路,我和手下的那些小崽兒們,頂多也就是流流口水,不好老惦記著。現如今,契丹人太過狂妄了,自己作那個死……咳……這是學您的話……該打……”


    李中易差點笑出聲來,他的口頭禪,不僅感染了李雲瀟,就連宋雲祥居然也被同化了,實在是有趣之極。


    “傳令下去,召集重將議事。哦,對了,士光,把你的那些小崽兒也都領來,我倒要看看他們的真本事。”李中易的吩咐,讓宋雲祥意識到,他的主公其實胃口比他大得多。


    宋雲祥興奮的拱手,答道:“小崽兒們都在營外了,就等著聽候您的吩咐。”


    李中易啞然一笑,敢情參議司的青壯參議們,早有準備,打著不說服他這個主帥,誓不罷休的鬼主意呢。


    大軍尚未完全開拔,楊烈、劉賀揚以及廖山河等人,很快就趕到了臨時軍帳門前。


    由於此前搭起來的軍帳太小,李雲瀟借著等人的機會,命牙兵們緊急搭起來了一座隻起遮光作用的大帳。


    帳內,除了沙盤和輿圖之外,桌椅全無,李中易帶頭坐在了地麵上,大家也很自覺的繞著他,圍坐成一個大圈。


    李中易主持的軍議,從來沒有多餘的廢話,他淡淡的說:“契丹人連夜舉火而走,如何全殲?”


    楊烈學著李中易的樣兒,微微的翹起嘴角,他沒聽錯,是全殲,而不是擊潰。


    說實話,剛才,拔營上路之前,楊烈就一直惦記著,怎樣一口吞掉大名府城外的四萬契丹人。


    隻是,經過仔細的計算,李家軍由於兵少,打擊潰戰很容易,要想全殲契丹人,除非大名城中的符家軍密切配合。


    可是,符茵茵從暗道進城,需要不少的時間,而且,契丹人突然趁夜摸黑北撤,徹底打亂了楊烈的作戰構想。


    李中易的作戰思想,楊烈吃得最透,和雄、霸二州的超級大肥肉相比,四萬契丹人的誘惑力隻能退居於其次。


    隻要拿下了雄州和霸州,這兩個契丹人南侵的後勤基地,則關門打狗之勢必成。這四萬契丹人,若想平安的迴國,即使不死也要脫好幾層皮。


    現在,契丹人竟然不顧危險的半夜舉火而行,嘿嘿,楊烈差點笑出聲,這正應了李大帥的那句莫名其妙,卻又一針見血的口頭禪:不作,不會死!


    由於契丹人的愚蠢,楊烈原本以為失去了吞掉契丹人的戰機,竟然在不經意間,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宋雲祥接到了李中易的眼神示意,他點點頭,挺身而出,大聲說:“袍澤們,創造奇跡的時候到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這個宋雲祥呐,居然把他的常用的鼓舞士氣的手段,也學了個五成。


    “原本,咱們以為契丹人會謹慎的摸黑北撤,沒想到,他們太過於狂妄了,竟敢舉著明火趕路,嘿嘿,袍澤們,咱們的機會來了……”宋雲祥一路滔滔不絕,話裏話外,顯得異常之興奮。


    老宋的戲,演過了頭,廖山河撇了撇嘴,有資格待在帳內的高級將領們,哪個不是人精?


    劉賀揚默默的望著口若懸河的宋雲祥,他既不是河池鄉軍出身,又不是來自於靈州軍團,先天性的就矮了楊烈、廖山河和宋雲祥這些嫡係一頭。


    可是,李中易並沒有計較劉賀揚的出身,一直給予提拔和重用,並且賞罰分明,這令劉賀揚深深的感念於知遇之恩。


    要知道,劉賀揚以前不過是朝廷禁軍,十分不起眼的中級軍官而已。自從,劉賀揚跟隨了李中易之後,無論是權勢、地位,還是經濟收益,都有著翻天覆地的驚人變化。


    身處李家軍的時間越久,劉賀揚越能感受到,李中易是個超凡脫俗的政軍天才。


    說句心裏話,能夠抓住這麽好的機遇,有李中易這麽大的靠山撐腰,以前一直無依無靠的劉賀揚,真心知足了!


    李家軍的軍議,向來短小精悍,沒人敢多說廢話,宋雲祥的反常表現,令人側目而視。


    李中易向來不會輕易事先表態,他笑眯眯的欣賞著宋雲祥慷慨激昂的演講,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如果符家軍敢於出城協助,契丹人肯定一個都跑不脫。


    隻可惜,到現在為止,護送符茵茵從暗道進大名府的精銳哨探,一直沒有趕迴來報訊。


    李中易一手拉扯大的羽林右衛,固然精銳異常,卻有也著顯著的短板:兵精卻太少!


    以目前的形勢,李中易暫時還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大肆擴軍,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隨軍的壯丁們身上。


    這些跟隨而來的壯丁,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身體素質很棒的壯漢。


    一旦時機成熟,李中易完全可以利誘他們,加入到李家軍的隊伍中來。


    李中易心裏很清楚,宋雲祥之所以要鼓動大家,顧慮的就是兵太少了!


    嗯,此戰過後,隻要雄州和霸州到手,是時候把李家軍擴大到五萬人以內了,李中易暗暗下定決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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