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見劉賀揚的臉色很有些難看,就笑著說:“這世上沒有包打天下的無敵陣法。耀明的車陣固然不錯,可是,陣內的軍士和牲畜的幹糧和飲水,卻是個大麻煩。到時候,你隻需控製水源和引火的木柴,勢必會大大的拖慢耀明後撤的速度。等幹糧吃完,飲水喝盡,大可以從容的收拾耀明。”


    馬光達仔細一想,立時麵如土色,李中易教導得一點沒錯,不能教條的墨守成規,必須因地製宜的製訂作戰方略。


    李中易瞥了眼馬光達和劉賀揚,和後蜀的將領比起來,柴榮手下的將軍們,戰術指揮能力,明顯要高出一大截。


    北人尚武,南人善舟,曆朝曆代,莫不如此。而且,統一全國的政權,無一例外,全是從北向南!


    新兵的紀律隊列訓練過後,李中易把手裏的軍官派下去掌握軍隊,從指揮一級的開始,逐步升級的訓練大兵團作戰的必要技巧。


    竹哨、旗鼓、號角、小鼓,這些必備的指揮信號,就需要專門的訓(練,不僅旗鼓官要熟悉,各級指揮官也必須熟悉。


    戰場上的形勢變幻莫測,戰機稍縱即逝,各級指揮官熟練的掌握到了,從中軍傳出的各種信號,那麽,整個大軍調動的靈敏度,必將大大的加強。


    這個,也是李中易總結了河池鄉軍的教訓之後,著重強調的要點。


    鑒於軍營的生活異常枯燥,每隔七天。李中易都會組織一批能說會道的士兵,搭台表演節目。


    寓教於樂,是李中易最喜歡幹的事。經他親手改編的《嶽飛傳》。一經露麵,就廣受官兵們的喜愛。


    當然了,李中易把女真人改成了迴鶻,南宋也變成了晚唐,免得出包。


    晚上,李中易領著貼身隨從,提著燈籠。舉著火把,開始例行巡查。


    沿途經過不少帳篷,帳篷內都點著火把。每間帳內都傳出讀書聲聲,“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嫡後嗣續,祭祀蒸嚐……”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是在複習千字文。他繼續緩步朝前走,耳內傳來另一本書的內容,“三皇為皇,五帝為帝。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天子天下之主,諸侯一國之君。官天下,乃以位讓賢;家天下,是以位傳子。陛下。尊稱天子;殿下,尊重宗藩。皇帝即位曰龍飛。人臣覲君曰虎拜。皇帝之言,謂之綸音;皇後之命,乃稱懿旨……”


    嘿嘿,這是李中易自己按照印象,結合大周的實際情況,瞎編的《幼學瓊林》,目的是要讓這些丘八們懂規矩,守禮儀,知所進退。


    李氏《幼學瓊林》由許多小故事組成,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便於學習。


    文考,作為每月考核的一個重點,一直為李中易所重視,明理,才能知道民族大義!


    李中易正欲往前走,突然看見了符昭信的身影,他心裏就有些奇怪,符昭信一般在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就寢了啊?


    “信誠公,怎麽還沒睡?”李中易笑著朝符昭信走過去,符昭信沒吱聲,臉色很有些古怪。


    李中易走到符昭信的跟前,剛要說話,卻赫然看見一個極其熟悉身影。


    那人正背著手,低著頭,在原地打轉,腳下的步點,恰好應合著帳內士兵們讀書的節奏。


    柴榮竟然來了!


    李中易趕緊快步走過去,可是,走到半道,卻被人攔阻了下來。


    “止步!繳刀!”聽見低沉有力的極具威懾性的悶喝聲,李中易的心頭猛的一凜,他往常巡營,腰間都要佩上鋼刀。


    李中易趕緊停止下腳步,摘下腰刀,又由著侍衛搜了身,這才被放了行。


    走到柴榮的近前,李中易赫然發現,首相範質和次相王溥、李穀都在場,再往前走,張永德和李重進的身影,居然也出現在了視線範圍之內。


    “臣李中易拜見陛下。”李中易走到柴榮的跟前,大禮參拜。


    柴榮一直低著頭在原地轉圈,並沒有搭理李中易。李中易心下坦然,也沒有絲毫的驚慌,隻要柴榮不笑,就沒啥大事。


    “李無咎,這是何人所作?”柴榮忽然抬起頭,漫聲問李中易。


    李中易陪著笑臉,解釋說:“迴陛下,臣琢磨著軍士們粗鄙少文,不知禮儀和尊卑,就胡亂編寫了一些小故事。”


    “哦,這麽說來,是你所作了?”柴榮既沒有笑,也沒有板著臉,略顯昏暗的火光之下,李中易也看不清楚他是個啥神態?


    “確是微臣閑時所胡編的。”李中易編完《幼學瓊林》之後,特意請了好幾個儒門的老學究,花了足足一月的時間,勘查有無禁忌或是避諱的地方,並進行校正,他自問此書沒有問題,心裏也很平靜。


    “胡編的?”柴榮的神色很有些古怪,“李無咎啊,你胡編都可以編出如此精彩的好文,朕該怎麽賞你好呢?”


    李中易聽出話意有些不對勁,趕緊想撇清自己,“陛下,臣……”


    柴榮卻不想聽李中易的解釋,擺著手說:“朕聽信誠說,破虜軍可以在晚上快速集結?”


    李中易對這個倒是很有把握,不過,他暫時看不透柴榮的心思,隻得婉轉的說:“迴陛下,或許可以一試。”


    李重進這時突然插話進來,語帶譏誚地說:“李中易,在陛下麵前胡吹,那可是要掉腦袋滴。”


    張永德歎了口氣,說:“無咎啊,君前不可妄言。我帶兵多年,豈有晚上集結將士的道理?難道不怕營嘯生亂麽?”話說得很婉轉,骨子裏卻是想看李中易的好戲。


    李中易心裏卻很清楚。柴榮不動聲色的就混進了破虜軍大營,除了符昭信親自領他進來之外,應該還有多個柴榮的心腹將領予以配合。


    要知道。破虜軍的大營,除了三道不同的口令盤查之外,另有幾層潛伏在外圍的暗哨。


    柴榮這是在用事實告訴他李中易,千萬不要起異心,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隻可惜,一代雄主啥都算到了。就是沒有算明白,他的命太短!


    “集合吧。”柴榮沒說集結,卻用了李中易獨創的軍事術語。顯然,這裏發生的一切,都盡在柴老大的掌握之中。


    李重進原本以為李中易會叫來傳令兵,卻不料。李中易隻是從衣領之內。掏出了一支竹哨,塞到了嘴裏。


    “滴……”李中易用力吹響了警哨,聲調尖銳悠長,即使在朗朗的讀書聲中,也清晰可辨。


    李重進皺緊眉頭,正要怒斥李中易,卻不成想,眨個眼的工夫。整座破虜軍大營裏,尖利的警哨聲響成了一片。


    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帳篷內剛才還亮著火把,突然在一瞬間,全都熄滅了。


    緊接著,李重進聽見近在咫尺的帳篷內的輕斥聲,“是敵襲,不是演習,按照方略五,咱們去甲八區集結,都明白麽?”


    “喏。”聲音不大,卻勝在整齊,李重進心想,搞什麽鬼名堂?


    “滋啦。”張永德忽然聽見,帳篷被刀割破後,發出的輕微而又沉悶的聲響,緊接著,有人低沉的喝道,“都跟老子來。”


    聲音未落,就見一群人悄悄的鑽出帳篷,跟在領頭的軍官身後,魚貫而出,奔向了與大營寨門相反的方向。


    李重進的念頭,還沒有轉完,卻被一陣沉悶的拖拽聲所吸引,他遠眺過去,卻見大營門口的兩側,突然衝出無數黑影,黑影的中間傳出陣陣木輪的咯吱聲,那是什麽?


    一個唿吸間,李重進的念頭,還沒有轉完,卻又聽見繁雜的腳步聲,從各個帳篷外邊傳來。


    “轟轟轟……”整個大營內,除了略顯雜亂的腳步聲,竟然沒人說話。


    張永德仔細的傾聽著古怪的動靜,他心裏覺得非常奇怪,天上隻有星星散發出來的微光,這麽黑的天色,居然不舉火,這怎麽集結士兵?


    大約半刻鍾後,漆黑的大營裏居然沒了聲響,李重進就覺得非常奇怪,剛才那麽多的腳步聲,顯然不下於萬人。


    難道說這麽多人,在刹那間變成了鬼魂不成,李重進想到這裏,不由暗暗打了冷戰。


    “陛下,破虜軍已經集合完畢,請您示下。”李中易氣定神閑的向柴榮請示,下一步該怎麽做?


    “讓朕瞧瞧,你是怎麽集合的?”柴榮淡淡的吩咐了下來。


    李中易再次掏出竹哨,塞進嘴裏,吹出三長四短的聲調。


    “嘭!嘭!嘭!”火把的劈啪聲響成了一片,幾乎在一瞬間,整個大營陡然間,亮如白晝。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李重進突然發現,原本空曠的操練場上,居然站滿了披甲執銳的官兵,“呀!”他情不自禁的驚叫出聲。


    張永德狠狠的揉了揉雙眼,定神一看,卻見數千將士,整齊的排列在了他的眼前,無論左看右看,還是斜著看,都是整齊劃一的直線。


    由於他們所處的方位,正好對著大營的門口,次相王溥圓瞪著一雙老眼,嘴巴張得很大,他驚訝的發現,營門口已經被一排排插滿長槍的盾車堵得嚴嚴實實。


    車後,一排排弓手,已經半開弓弦,搭上了羽箭,隨時隨地都準備展開射擊。


    弓手的背後,是已經上好了弦的弩手,他們雙手持弩,斜指著半空。


    沿著大營的寨牆之上,在前排刀盾手的掩護下,後排的弓弩手們,已經準備就緒,擺出了隨時射擊的架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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