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帳的時候,瓶兒使用的小算盤已經被人送來,李中易手上亂撥著算盤珠子,實際上,是利用心算,來進行加減。


    李中易手落如飛,算盤珠子劈裏啪啦狂響不停,在場的一位皇帝和三位宰相紛紛側目而視。


    由於是借貸式記帳,李中易隻需要一路從頭加到尾,最後得出總數,再將借貸兩項相減即可,速度自然是快得很。


    有堂吏幫著寫備注的細目,李中易更是輕鬆自如,信手拈來。


    很快,李中易將整理好的表格,遞到了範質的麵前。


    其實,範質剛才就一直站在李中易的身旁,李中易的整個操作過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隻是,李中易所得出的結論數字,和王溥事先算好的數據,卻相差極為懸殊。


    柴榮就在殿內,一直沒走,李中易幹了些什麽,又是怎麽幹的,他也是完全清楚的。


    顯然,柴榮來了興趣,索性把政事堂內的所有堂吏都叫了來,叫他們複核++王溥所提供的數據。


    隻不過,李中易的圖表,別說堂吏們,就算是在場的一個皇帝,外加三位宰相,就沒一個人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柴榮指著阿拉伯數字9,十分好奇的問李中易:“這是什麽?”


    李中易拱手迴答說:“迴陛下,因為圖表位置狹小,所以,臣為了簡便起見,用9來代替‘九’。”


    ‘哦,那這個就‘叁’了?“柴榮指著阿拉伯數字3。又問李中易。


    李中易驚訝於柴榮的精明睿智,趕忙迴答說:“陛下聖明。”


    柴榮點點頭,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詢問了從0-9的詳細用法,李中易一一做了解答。


    在柴榮的要求之下,李中易再次核算一遍表格上的所有數據,最終得出的結論,和此前一模一樣。


    李中易心裏有了底,就拱著手說:“迴範相公,下官算過了兩遍。總數皆為一致。”


    “李無咎,告訴朕,你這個鬼畫符。是怎麽弄出來的?”


    近百名堂吏還在苦苦的計算之中,李中易卻在半個多時辰以內,居然複核完畢,這也太過駭人聽聞了。以至於。柴榮陡然來了很大的興致。


    李中易就捧著借貸記帳的表格,詳細的介紹說:“迴陛下,這邊是進項,另一邊是出項,進項的總數減掉出項的總數,就是留存的銀錢……”


    柴榮乃是絕頂聰明之人,以前也當過糧商,經李中易這麽一解說。他當即意識到,如果所有的帳冊。都按照李中易的這種表格進行記帳,而且使用數字0-9的組合。


    那麽,不僅每一筆款項都清清楚楚,而且,收入和支出的總數,也都一目了然。


    “這個細目太多,朕需要的是總帳。”柴榮冷冷的看了眼李中易,心裏已經異常稱許,嘴上卻要挑出骨頭來。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陛下,主要是時間不夠,不然的話,臣完全可以做出一本與之對照的總帳來。”


    柴榮現在對於李中易的性格,已經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他心裏明白,如果李中易做不到的事情,絕不會輕易說出口。


    換句話說,隻要李中易說了,就一定可以做到。


    “嗯,諸公,隨軍轉運副使之職,這李某可勝任啊?”柴榮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臉色很有些不好看的王溥。


    範質拱手說:“恭喜陛下,慧眼識英才。”


    王溥看了眼還在忙活著算帳的近百名堂吏,不禁暗暗歎了口氣,他心裏明白,已經擋不住柴榮對李中易的賞識和重用,於是拱著手說:“臣無異議。”


    李穀是個老油條,見形勢已經大明,他趕緊附和說:“陛下之卓識,遠在臣之上。”


    隨軍轉運副使,這是個臨時差遣,李中易一聽就已經明白,下一次,跟著柴榮一起出去打仗,已成必然。


    “迴陛下,微臣還有五萬支的造箭任務,尚未……”李中易剛解釋了一半,不料,柴榮擺了擺手說,“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李中易一聽這四字,心裏就已經明白,這些天來,他幹了些什麽,又是怎麽幹的,恐怕早就在柴榮的掌握之中。


    顯然,工匠或是看守的禁軍裏邊,藏有柴榮的眼線?


    而且,李中易即將和高洪泰攤牌之際,眼看就要大勝,柴榮突然讓他收手,顯然是從政治大局的高度,深思熟慮的結果。


    李中易剛開始不太清楚,後來也打聽明白了,那高洪泰其實是張永德的人。


    顯然,柴榮覺得,現在不適合去刺激張永德,李中易暗暗搖頭,真是一筆糊塗帳。


    李中易退出垂拱殿之後,走到半道上,卻被一個從後邊趕來的內侍,大聲叫住,“李副使,請留步。”


    “聖人喚你。”那內侍惜字如金,短短的四個字,很容易令人浮想連翩。


    李中易跟著那名內侍,穿過宣佑門,經過崇政殿,居然來到了後苑的臨華門前。


    咳,李中易心頭猛地一凜,不由停下了腳步,他是外臣,這皇宮後苑豈是他輕易能進的?


    水滸傳裏,林衝被騙進白虎節堂的悲劇,立即浮上李中易的心頭。


    那名內侍看出李中易的顧慮,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雙手捧到了李中易的麵前,“聖人有言,若李某猶豫不敢進後苑,則把此物予他。”


    李中易深揖行了禮,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那個物件,定神一看,卻是一方私印。


    私印乃是用於闐大玉雕刻而成,異常之精美,上有幾個小篆的字樣:天下之主。


    咳,好霸氣的名目啊!


    於闐大玉乃是皇家禦用之物。後周太祖郭威登基做皇帝的時候,因為始終找不到傳國玉璽,就用於闐大玉另雕了兩方印璽。一曰:皇帝承天受命之寶,一曰:皇帝神寶。


    李中易當即明白,這絕對是柴榮的私印。除了柴榮這個至尊之外,沒人敢用於闐大玉亂刻印章,否則,就是要滅三族的逆天重罪!


    有證據在手,就好辦了。李中易順手將這方“天下之主”的私印,揣進了懷中。


    臨華門裏就是皇帝的後苑,李中易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先留下證據再說別的。


    那內侍等了半天,沒見李中易把私印還迴來,就催促李中易,“李副使。聖人的私印。請還於小人。”


    李中易悶悶的一哼,說:“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等見了陛下,本官自會親手奉於君前。”


    李中易見那內侍一直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就板著臉說:“外臣豈能輕入後苑?汝硬要拿迴此印,那本官就不進去了。”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直到裏邊出來內侍傳喚李中易,僵局才算是被打破。


    隻是。那方柴榮的私印,自始至終。都揣在李中易的懷中。


    在內侍的引領下,李中易進入到禦花園之中,隔著老遠就見一群人坐在湖心亭內說話。


    等李中易走近一看,心頭猛的揪緊,隻見,坐在柴榮身邊的居然是小符貴妃和四歲的梁王柴宗訓。


    這兩個人倒也罷了,湖心亭裏居然出現了薛夫人以及李家一對雙胞胎的身影。


    柴榮這是搞的什麽鬼?李中易心裏一陣嘀咕,這一次,他確實猜測不透柴榮的心思。


    唉,沒辦法,隻能見機行事,見招拆招了。


    李中易走到湖心亭的外麵,躬身行禮說:“臣李中易拜見陛下,拜見貴妃,拜見梁王殿下。”


    “嗬嗬,罷了。”柴榮笑得很開心,李中易的一顆心立時抽緊,等著老柴同誌出牌。


    “無咎,你家的元娘,長得可不怎麽象你啊。”柴榮抬手指著被薛夫人抱在懷中的甜丫,笑眯眯的和李中易開玩笑。


    李中易覺得這話,無論怎麽想,都有些不對勁。


    唯一的親妹妹,甜丫剛剛滿月不久,五官遠遠沒有長全,除了眼睛之外,別的確實都不太象李中易。


    “陛下聖目如炬,微臣佩服得緊。”李中易摸不清頭腦,隻得使出擅長的太極拳,想敷衍過去。


    柴榮正欲說話,這時,一直安靜的坐在符貴妃身旁的柴宗訓,突然跳下凳子,跑到薛夫人的跟前,拉住甜丫的小手,居然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薛夫人沒見過大世麵,她一直低著頭,心裏始終忐忑不安,一個不留神,倒讓柴宗訓得了手。


    “父皇,兒臣要和這個小娘子一起玩兒。”柴宗訓死死的拉著甜丫的小手,扭頭天真的看著他的父親。


    “哈哈……”柴榮忽然仰麵大笑起來,“李無咎,犬子倒和令妹十分投緣呐。”


    李中易背心上的冷汗立馬淌了下來,姓柴的,你這是個啥意思?


    符貴妃忽然站起身子,走到薛夫人的旁邊,主動從她的手上接過了甜丫。


    咳,這位未來的小符皇後,如今的符貴妃,與其說是接,不如說是搶。


    “您……您……輕……點……”薛夫人不想放手,可是,架不住符貴妃的熱情,最終,甜丫還是被搶走了。


    李中易看著自己的親娘,淚花兒一直在眼眶裏打轉悠,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的樣子,他的心頭不由一酸,他的親妹妹恐怕要出大事。


    小符貴妃衝著柴榮拋了個秋波過去,笑吟吟的說:“這小娘子長得可愛極了,臣妾想收了她做義女,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柴榮撫著短須,哈哈一笑,說:“朕也覺得這小娘子挺可愛的。”


    得,李中易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這一對公母倆,顯然演的是一出雙簧戲,他的親妹妹真的要出大事了。


    柴榮的打算是什麽,李中易到現在,也基本上看清楚了。


    如果,李中易是純正的古人,一定會大喜欲狂,叩首謝恩。


    一旦,李中易的親妹妹,甜丫,成了柴宗訓訂下的妃嬪,甚至是皇後。


    李中易也就搖身一變,成為大周朝的外戚,堂堂的國舅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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