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會這天,上清宮前冠蓋雲集,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遠近的文人墨客,隻要接到了請柬的,無一例外,都趕來參加這次盛會。


    約好的是巳時正,就連南唐第一大文豪李中,都已經趕到現場。可是,臨近午時,江都府的第一才女,楊寒煙,才坐著馬車,翩翩而至。


    一幹原本傲氣淩人的文人騷客,包括李中在內,對此卻毫無疑義。原因其實很簡單,楊寒煙不僅詩詞雙絕,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有一個厲害的爹。


    楊寒煙的父親,乃是江都府的第一號人物,南唐的東都留守楊知秋。


    對於這麽一個才華出眾,身世顯赫,貌若天仙的女子,男人們的包容度,自然超過很多人的想象之外。


    楊寒煙剛一露麵,就被一大幫子本地的名流,圍攏在了當中。


    大家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把楊寒煙請到了最中間的位置,楊寒煙也不客套,還真就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


    南唐第。 一大文豪李中,為人狂放不羈,又和楊寒煙是忘年的文友,彼此之間的交情很深,自然早就習慣了楊寒煙的傲骨,他含笑坐到了佳人的身旁。


    眾文人紛紛落座之後,楊寒煙起身,嬌笑道:“諸位,今日文會,每個人都必須賦詩詞十首以上,共襄如此盛會。”


    “好極,妙極……”一幫文人紛紛應和,大肆吹捧楊寒煙的高見。


    這時。卻有一個年輕人忽然冷哼一聲,“不知有何妙哉?”


    眾人扭頭一看,敢情是一向和楊寒煙不對付的江都府尹王學中之子。王冠林。


    就知道他會出來挑事,眾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塊兒,也都不以為怪。


    在楊寒煙成名之前,王冠林一直都是倍受江都士林推崇的年輕詩人之中的佼佼者。


    自從,楊寒煙憑空殺出之後,王冠林在江都士林之中的地位,漸漸被楊寒煙所取代。一向心高氣傲,才高八鬥的王某人隻得屈居人下,又哪裏咽得下這口氣?


    楊寒煙早就習慣了和王冠林鬥法。他們倆鬥詩比詞,早已不是頭一遭。


    李中生性隨和,他笑著插話說:“如此良辰美景,何不以懷古為題。賦詩詞一首?來人。取筆墨紙硯來。”


    在李中的打岔下,王冠林也不好繼續和楊寒煙計較,隻得閉上了嘴巴。


    長鶴道長使了個眼色,一直伺候在身邊的道童,轉身進了殿內。


    這時,上清宮忽然鍾鼓齊鳴,在場的文士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開始東張西望。


    在一陣莊嚴道號聲中。一個穿著禮袍的年輕道士,手捧著一隻長長的紫檀木匣。表情肅穆的從內殿出來,排隊走到楊寒煙的麵前。


    楊寒煙不知道這些道士要搞什麽鬼名堂,卻礙著身份,不好多說什麽。


    這時,長鶴道長主動出列,朝著紫檀木匣,念了一陣道教經典,這才口唿道號:“無量天尊,感謝上清賜福。”


    由於長鶴老道的地位很高,他這麽裝模作樣的擺了姿勢,就不能不引起大家的重視了。


    長鶴老道接過一隻紫檀木長匣,親自捧到楊寒煙的麵前,莊重的說:“三清祖師知道今日之盛會,特降下仙紙。”


    隨著長鶴老道緩緩打開長匣,一種潔白如玉,光滑如絲綢,從沒有見過的一種紙,展現在了楊寒煙的麵前。


    “呀,好紙,好寶貝……”楊寒煙探出白嫩的柔荑,拈起一張匣中的白紙,隻看了一眼,就禁不住驚叫出聲。


    李中的情緒異常激動,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捧起一張紙,仿佛捧著稀世之寶一般,小心翼翼。


    王冠林因為隔得遠,探頭看了一陣子,雖然沒看清楚,卻也自峙身份,並沒有湊過去細看。


    這時,幾個小道童捧出原來十分暢銷的麻紙,擺到了書桌之上。


    有人把兩種紙放到一起,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人一大跳。


    無論是色澤,還是品相,或是勻稱的程度,長鶴道長親自捧來的那種白紙,連一點瑕疵都沒有,近於完美。


    王冠林這時已經看清楚,兩種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倒也沒啥。問題是,憑什麽楊寒煙就可以用上等的“仙紙”,他王某人隻能用低等麻紙呢,這確實是個問題啊!


    “長鶴道長,為何給我等用這麽差的麻紙?”王冠林實在忍不住,質問出聲。


    長鶴道長瞥了眼滿麵不忿的王冠林,微微一歎說:“不瞞王公子,這仙紙太過珍貴,價值相當不菲。”


    王冠林家裏有的是錢,他哪裏受得了這個呀,當即喝道:“無論多珍貴,都先給本公子準備一萬張。”


    長鶴道長顯得很為難的解釋說:“此紙乃是一位過路的居士,虔誠向道,贈與本觀的極其珍貴的禮物,數量著實不多啊。”


    南唐的文風遠遠盛於後周,而且,知名的文人基本都是大地主,生活一向豪奢無度。


    在王冠林的帶頭鼓噪之下,眾人根本不問價錢,你要一千張,我也絕對不能少於這個數字。


    在場的數百個文人,你追我趕,經過層層加碼,眨個眼的工夫,長鶴道長的手上,已經捏了二十幾萬張“仙紙”的訂單。


    長鶴道長是個明白人,有些文人的家底並不十分寬裕,這麽貴的紙,實際上,隻可能自用一小部分。


    大多數在場的文士搶著買這種仙紙,恐怕是為了送給座師啊,老師啊,山長啊,以及有後台的同窗等。


    相對於送錢送物,送這種異常稀有的好紙,反而容易獲得士林前輩們的青睞。


    李中易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暗中叮囑長鶴老道,裝模作樣的擺出了經典的pose造型。目的就是要炒高“大白麻紙”的身價。


    得不到的東西,才是真正的好東西。經過現場數百位本地著名文士的口碑宣傳,李中易手上捏著的“仙紙”,即使想不出名,都很困難。


    紙好,墨好,楊寒煙立時詩興大發。提筆就寫了一首好詞,“念嬌出閣難……”


    “最愛楓林晚……”王冠林不甘示弱的揮毫狂書,眨個眼的工夫。也是一首好詞出爐。


    李中拿過兩人的詞,彼此對照了一下,說句心裏話,應在伯仲之間。


    “吾意。不分上下。”李中的持平之論。立時獲得了王冠林的極大好感,他暗暗佩服大挑起大拇指,好一個大文豪李中,真丈夫也!


    一連對了好幾首詞,王冠林和楊寒煙始終沒有分出高下,李中倒是有些為難了。


    這時,一個前來送茶水的道童忽然插話說:“小道倒是聽過一位大官人吟過一首詞,覺得氣勢磅礴。令人神往……”


    不待眾人迴應,那個道童自顧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清晰可聞。


    “好,好極也!”楊寒煙聽小道童吟罷,仔細的迴味了一番,情不自禁的拍案叫絕,“此詞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


    王冠林閉緊嘴唇,握住雙拳,反複的念叨著這首膾炙人口,流傳千古的豪邁懷舊之詞。


    在場的幾百個文士,也搖頭晃腦的品味著佳句的絕妙之處,如癡如醉!


    李中易其實也沒有想到有這麽一幕,那日,他在上清宮的山頂上,欣賞到雲濤滾滾,白雲蒼狗的變幻莫測,不由自主的吟出了這首《念奴嬌。赤壁懷古》。


    卻不想,卻被伺候在側的小道童聽了個正著,並且記全了。


    這小道童其實是長鶴道長在俗家的嫡孫,一直被長鶴帶在身邊,悉心教養,指望他將來成為一代名道。


    王冠林的麵色一陣慘白,說實話,他的詞雖然不錯,但是,比起人家的赤壁懷古,的確差出幾十條街去。


    李中忽然重重一歎,說:“和此人的文才相比,某遠不如也!”倒也是坦蕩的君子。


    楊寒煙一把住小道童的胳膊,急忙問他:“不知那位先生如今何在?”


    小道童和長鶴道長對了個眼色,眨眨眼,說:“小道隻知道那位先生已經離開了江都北上。”


    楊寒煙異常失望,幽幽一歎,說:“如此高人,竟然緣慳一麵,實在是可惜了啊!”


    李中笑望著一臉鬱悶的楊寒煙,他心想,此女一向自峙才高,死活不肯胡亂嫁人,如今恐怕是紅鸞星動了吧?王冠林雖然各方麵條件都不錯,隻可惜,才華方麵始終沒辦法高出楊寒煙一頭,導致屢屢上門提婚,屢屢被拒,倒成了一對死對頭。


    長鶴道長手頭上自然不可能有那麽多的仙紙,按照李中易事先的囑咐,他一邊廣灑請柬,一邊大力的做了宣傳。


    眾人拿了請柬,才得知,造這種仙紙的主人,五日後,將在原江都老司馬的舊宅內,舉辦百紙小宴,廣邀各路英才與會,品紙談詩論詞,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時間,在場的人,紛紛向長鶴道長表示,到時候一定去捧場。


    楊寒煙一直抓著小道童不肯放手,硬要問明做出絕妙好詞的那人是誰,小道童卻得了長鶴道長的眼神告誡,咬死了就是不知道。


    結果,楊寒煙趁興而來,幽怨而歸,異常之掃興。


    等眾人都走光了之後,小道童就問長鶴道長:“祖師,為何不讓徒孫,說出實情?”


    長鶴道長拈須一笑,說:“須知禍從口出,知之為不知,方為真知也。”


    小道童若有所思地望著長鶴道長,忽然發問:“祖師,咱們到時候去不去?”


    “嗬嗬,修道之人,就不摻合這種俗事了。”長鶴道長愛憐的摸了小道童的臉蛋,牽著他的小手,迴了內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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