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諱言,攻城素來是梁山軍的弱項。


    不是聚義廳中難尋猛將,也不是水泊之內缺乏勁卒,而是梁山步軍攻城的經驗實在太少了。


    從前在大宋,雖然梁山軍打破的城池絕不在少數,就連著名的陪都大名府都成就了梁山泊的赫赫威名。


    隻不過,那時的梁山還沒有成長為現在的能夠發動滅國之戰的龐然大物,作戰多強調取巧,也就是太看重出奇製勝中的這個“奇”字。長期這樣做無疑是風險很大的,幸而托了朝廷上下這一幫昏君奸臣的福,一路有驚無險的走到了今天。有時候王倫迴想起曾經走過的路,不時仍會噓唏感慨。


    對成長中的新梁山來說,幸運大多數的時候是福氣,但偶爾也會帶來某些負麵影響,那就是受惠者往往缺乏足夠的磨練。


    步軍不善攻城,便是最為顯著的後果。


    雖然朝廷的職業軍人(降兵)起碼占據了此時梁山大軍的半壁江山,但關鍵是這些大哥們一生中實際也沒打過幾仗!雖然訓練水平算是很不錯了,但隻怕經曆過的最大的陣仗,就是麵對梁山泊時的敗仗。


    雖然浪裏淘沙也能找到幾顆種子,比如死人堆裏殺出來的魯提轄,比如出身西北的韓世忠,再比如後來大半加入梁山序列的高廉“警衛營”,但明顯在龐大的梁山步軍序列裏,所占的比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要說實打實的親身體驗攻城大戰。還是在這兩個月裏。一路上史文恭看不上的小城、偏城,都成了如饑似渴的梁山步軍實踐的對象。


    隻可惜孱弱的高麗豪強私兵真不算甚麽好陪練,往往梁山軍擺個架勢。各縣的土霸王們就受不了了。當然也有強烈反彈的,可是他們的烈度在攻方看來,也就大宋村民械鬥的水平。除了助漲梁山軍盲目樂觀並輕敵的風氣,實際上在這樣的戰鬥中,能學到手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


    所以今日王倫命仆從軍打前陣。還真別說,單論攻城的經驗,這支隊伍竟是在場諸軍中最為豐富的一支。畢竟被史文恭逼著上千裏地的跑。不是白趕的。


    而今天,他們將迎來人生中最為重要和特殊的一戰。


    “該講的話我昨天和史將軍已經說過。我也不多廢話。我隻是想讓你們知道,王京政權是絕對不會容忍我們這樣一群人存在於這片土地之上。我們要是不推翻這個逆臣的統治,將來秋後算賬的對象就是在場的每一個人!”


    跟著史文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李之奭除了學到一口正宗的河北方言。還學到了更為重要的絕招:給士兵做思想工作!


    “我告訴你們,不要心存僥幸!大家不妨好生想想,縱然天兵還在,他就敢伏擊堂堂大宋在編的蕃落軍,還下了一個不留的死命令!弟兄們,當著史將軍的麵,我也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天兵大不了迴到宋國,你我可有退路?”


    “所以我真心奉勸各位一句。別老覺得這是在為別人打仗!其實這都是在為我們自己而戰,為我們的將來而戰,誰不想成為劊子手刀下的冰冷屍體。就和絕大多數的高麗同胞站在一起,緊跟天朝大軍的步伐,一同推翻這個毫無仁義的大仁國!”


    “來,幹了這碗壯行酒!”


    李之奭說完豪言壯語,旋即帶頭喝盡碗中家鄉的渾酒,然後很是豪氣的把碗往地上一砸。瞬間他手下一萬多蕃落軍暫編營士兵。都學作他的樣子,把喝得幹幹淨淨的酒碗砸得脆脆響。


    “罵了隔壁的!老子當初在夥房就摔了一迴碗。結果叫宋萬拉著我從飯點說到打烊!他奶奶的,現下可是一萬多隻碗啊!竟然叫宋公雞錯過這種場麵,簡直沒天理啊!”


    仆從軍的動靜不小,不但驚到了城牆上嚴陣以待的守軍,更讓身邊的友軍驚詫不已:上次戰場就跟進了敢死隊似的,還是一萬多人的超大敢死隊……這些人也太會小題大做了吧。


    “你那是嫌人飯菜不合口味,要挑人家場子,怪得了別人?”楊春白了陳達一眼。


    陳達哈哈一笑,也不解釋,畢竟這根本不算事兒。這時卻聽史進道:“酒和碗都是仁州拉來的,砸了就砸了,難道還算作繳獲給你們一人發上一碟?另外高麗人這事兒,別再說怪話。哥哥已經給了他們臨時番號,也算是進了咱們的編製,傷亡都有正兒八經的撫恤的!”


    “怪不得!我說軍中哪來的水酒?就不怕糾察找上門來麽!”楊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卻沒迴應高麗人的那部分,他知道史進這話跟他無關。


    “這些人根本不正常……一會膽小得要死,一會又群情激憤的,跟他們做戰友,說實話,我心裏沒底!”果然史進話有所指的陳達接話了。


    史進聽到這話,意味深長的看了陳達一眼,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沒有說出話來,想必在心裏實質上是讚同陳達觀點的。不想這時三人中最為穩重的楊春卻插話道:


    “前些日漢江一戰很是慘烈,若是高麗人都是爛泥扶不上牆,隻怕花知寨想救史文恭都難!或許,今天會有意外收獲也說不定?”


    “轟……”


    三人的談話在投石車的咆哮聲中戛然而止,縱然是少華三雄,也不禁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住了。


    但見一塊沉甸甸的石塊從梁山軍的投石車陣中騰空飛起,在散發著熏天臭氣的戰場上空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十分精準的和王京城池的垛口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其結果就是看上去能夠在戰場上保命的護身符變成了催命符,五七個沒有躲開的守城士兵當場被擊斃,更有無數被激起的飛石如散彈般,在高麗人的驚唿聲中,瘋狂的收割著守城方士兵的性命。


    隨著大宋頭號炮手淩振的試射完畢,剩下十九架投石車被放置到合理的炮位上,千萬別小看梁山軍準備這麽久才弄出二十架投石車,要知道淩振為王京城量身打造的這款豪華投石車,屬於宋軍常用的八種投石車裏最大的一種,名喚七梢砲(由組成杠杆的杆數劃分輕重級別,幾杆就稱為幾“梢”),全車高近三丈,僅僅拋手就需要二百五十人,需要強調的是,這隻是單架七梢砲所需的拋手。


    二十架七梢砲不說別的,光拋手就需要五千人,這個數字已經夠驚人了。辛虧步軍各軍都有五營輔兵編製,在這緊要關頭結果就被王倫抓了壯丁,全權交給淩振處置。


    此時集結在王倫帥旗之下的步軍有魯智深、史進、李逵、武鬆、卞祥五軍。在此戰之前,它們便被要求各抽出兩個輔兵營,參與到拽繩的訓練中來。因為這不光是個力氣活,更是個技術活。淩振雖不求他們做到心往一處想,但務必要保障關鍵時刻力往一處使。


    “轟……”


    “轟轟……”


    “轟轟轟……”


    在二十架七梢砲的掩護下,醞釀好情緒的蕃落軍暫編營第一批次三千餘人,推著一架架攻城器械,終於閃亮登場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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