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麵臨決斷的緊要關頭,樂和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來。其實他心裏明白,原本留在東京和三教九流拉關係套情報的首要人選,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上山之後就異常低調,常常隱匿在盧俊義影子裏麵的浪子燕青。


    從寨主當初叫他幫帶自己來看,肯定是有過這個考量。畢竟山寨上下說到集錦口繡心、才情四溢、吹拉彈唱、遊走紅塵於一體之人,絕對無人及得上這位風流倜儻的小乙哥。可最後為什麽是自己而不是他留在東京,樂和也曾細細想過,感覺無非兩個原因,一是寨主估計考慮到盧員外的想法(或者就是燕青的想法),再一個,他在大名府歡場上名氣太大,不利於他在東京潛伏。


    不管怎麽說,現在留下的人是自己,獨自麵對逆境的人也是自己。樂和突然覺得該換個角度去考慮問題,假設留下的是浪子燕青,他該怎麽辦?他會怎麽辦?


    樂和搖了搖頭,努力想使自己變得更冷靜一些,其實從剛才和滕衙內談話進行到一半,他的心境就開始有些起伏,特別是探聽到高俅下一步的舉動後,他就感覺到有一堵看不見摸不著的牆,橫在自己麵前。


    其實……隱忍不發並不等於就是冷血,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有的情況都擺在明麵上,高俅能調配的資源遠比自己深厚得多,相信沒有誰會因此事怪罪自己,不是連山寨都沒有下令讓自己強行救人嗎?


    樂和很想拿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然後把這一頁翻過去,可心底老有一絲掙紮,叫他久久難下抉擇。因為有一個聲音不停拷問著他:樂和,你究竟怎麽了!


    難道真是這幾個月過得太順了,順得自己都有些飄飄然了?店子拿下了,官府買通了,名氣也有了,在手下們眼裏自己是值得信賴的,在李師師們眼裏自己是多才多藝的,在衙內們眼裏自己是能帶來好處的,可恰恰在自己眼裏,他是……空白的。


    是的,就是空白的。


    眼前這一切能用感官觸及到的浮華,都是自己背後助力所營造出來的,本錢不是自己出的,妙招不是自己想的,好詞也不是自己作的,即使沒有自己,相信連王掌櫃都能做好!


    樂和啊樂和,你隻會走一條別人安排好的道路嗎?在山寨鞭長莫及時你就成了斷弦的木偶嗎?你和燕青最大的區別就在這裏嗎?


    他是活的,有血有肉有創造性,而自己卻是死的,年紀輕輕卻已暮氣沉沉,沉浸在所謂的成功之中患得患失,生怕一失敗,就會讓眼前的一切淪為泡影,失去寨主的信任,失去兄弟的信賴。


    “東家,該怎麽辦?”王掌櫃焦急的望向發怔的樂和,小聲催促著,這時和掌櫃同來的一個大漢等不及了,道:“我二弟還在那野道人手上,晚了說不定……要不操家夥跟他幹了,東家你發句話啊,我這就去喊外麵的弟兄過來幫忙!”


    “閉嘴!”王掌櫃立馬喝住這人,他也是山寨老人了,平時雖有些倚老賣老的毛病,關鍵時刻卻把得住,畢竟這裏遠離梁山,關鍵時刻一人冒一個主意來,那還不亂了套了?樂頭領有才華不假,心思也慎密,可是太過年輕,也缺乏曆練,這個時候自己不挺他一把,叫他失了威信和銳氣,將來還怎麽待?他待不下去也沒自己的好,挨朱頭領一頓訓還是輕的。


    “哥哥既然委以東家重任,這裏就隻能有一個聲音,誰也不能替東家作決定!”


    那大漢頓時被王掌櫃擲地有聲的氣勢給鎮住了,卻見此時樂和深吸了一口氣,王掌櫃的話突然點醒了自己,王倫哥哥把自己放在這裏,肯定不是想看到一個被各種顧慮深深束縛住的囚犯,一個縮手縮腳的人肩膀上是扛不住責任二字的,而他樂和,就是梁山泊在東京最高負責人,他此時要是縮了頭,高俅必然得逞,而唿延灼三人也就死定了!


    “行動組的人不能動!小李,你放心,那道士既然是撈偏門的,我就有辦法對付他!你就不要上去了,我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二弟!”


    在心中下了從高俅手上劫胡的決心,樂和輕鬆多了,迴頭吩咐那大漢一聲,就示意王掌櫃跟自己上樓,王掌櫃納悶道:“東家,咱們就這麽上去?”


    樂和嗯了一聲,卻問道:“老王,這東京城裏,有沒有什麽武藝高強的江湖人物?”


    “有倒是有,隻是現在去找,也來不及啊!”王掌櫃納悶道。


    樂和見王掌櫃會錯了意,笑道:“不是對付這道士,而是過兩天用得上!”


    “劫囚?咱們自己幹不就得了?”王掌櫃四處張望,小心翼翼道。


    “這事沒這麽簡單!我怕就怕到時候我們把本錢全押上去,也不夠看!救人這事不謹慎一點不行,咱們寧可多花點錢也行!”樂和透底道。


    “這事好辦,江湖上有的是為錢辦事的勇夫,可有一點不穩妥,不是自己人用起來不靠譜,後遺症太多!”王掌櫃提醒道。


    樂和突然想到要去見的神秘道士武藝高強,都是一招製敵,抓了自己幾個夥計,道:“所以你我不能出麵,得讓生麵孔去找人!可惜了,這個道士要不是在咱們酒店遇上,說不定還能跟他談筆買賣!”


    王掌櫃搖頭道:“這人是個拍花子的,江湖上做這種事的都是下三濫的角色,跟他們談買賣,反過來去高俅那邊告密了都不是沒可能!”


    樂和一聽,覺得王掌櫃說得很有道理,歎道:“一身好本事,怎麽偏偏幹這事?”


    王掌櫃也搖了搖頭,很想不通的模樣,這時兩人已經走到出事地點,王掌櫃指著前麵幾個看場弟兄守著的房間道:“就這裏麵,東家小心!”


    樂和點點頭,當先走入雅間,裏麵裝飾都是整整齊齊的,並無打鬥痕跡,這時一個道人正坐在桌前品茶,見了樂和,有些詫異,自言自語道:“偌大店子,就派這麽個後生過來打理?”


    樂和沒有答話,餘光掃到自己店內幾個弟兄都躺在地上,上前一步道:“敢問道長,怎麽稱唿?”


    “把門關了,我有話問你!”那道長渾不把樂和放在眼中,先聲奪人道。


    樂和麵不改色道:“陪道長坐坐也沒關係,隻是我這幾個弟兄,須得先出去!”


    那道士揮揮手,示意樂和自便,就在樂和親自抬人時,那道人忽道:“這幾個剛才太吵,不然我不會出手!”


    果然是跟蹤婦人過來的,樂和心中有了底,此時更不怕這道人出甚麽幺蛾子,無非為了錢而已。又叫小二們抬著昏迷的弟兄下去休息,王掌櫃不放心樂和,卻被樂和眼神逼了出去,這時雅間裏隻剩樂和和這道士兩人,樂和清清嗓子,正要說話,卻聽這道人猛的一下站起,止住樂和,卻支著兩耳聽隔壁動靜,卻聽隔壁包間四五個女聲一齊唱道: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那道人硬是很耐心的把這首詞曲聽完,這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道:“後生,你何時上的梁山?”


    樂和早察覺這道士不對勁,當下被他一問,心中暗暗吃驚,隻是麵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來,隻是從懷裏掏出一錠大銀,放在桌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道:


    “道長如是皇城司的官爺,外麵開封府尹的衙內正在小店做客,你可以問問他,我是不是那甚麽梁山的人!道長如不是官府中人,且收了這錠銀子,莫要在小店生事,放過隔壁這位夫人,我這裏的銀子雖不夠給她付贖身錢,卻也沒有後顧之憂,能叫道長使得放心!”


    “差了,差了!你若驚慌失措,我還沒有十分把握認定你,可你偏偏故作鎮定!你要真是一介商賈,哪來這麽大膽子和這麽大底氣?即便拉上官府做靠山,有的也是外強中幹、狐假虎威咋唿勁,而不是你這種發至內心的底氣!”那道人說到這裏,忽然站起來道:


    “隔壁這首詞乃是當日梁山泊白衣王秀士當著荊湖二十八寨盟主王慶的麵所作,才過了多久,你店子裏麵都唱起來了!你說你沒上梁山,那麽定是梁山有內鬼了!”


    樂和聽完這道人的話,麵色愈加沉重,仍不肯承認自己身份,隻是道:“對不住,雖然你言之鑿鑿,好像很有料的樣子,但是我真聽不懂你在說甚麽!”


    那道士聞言氣得想笑,當即把兵器上的布料解開,露出一柄金燦燦的寶劍來,道:“你家哥哥,也就是我家師弟比你出手可大方多了,他說他師兄叫金劍先生,就得名副其實,要送我一柄金劍,托他的福,我家盟主聽說也坐不住了,也說要送我一柄金劍,這不劍鞘的陽麵是梁山的金子打造的,劍鞘的陰麵是我家盟主的金子打造的。你說你現在丟出一錠銀子來,是羞辱自己呢,還是羞辱我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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