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敏銳的察覺到山士奇強調王慶軍私藏繳獲的單位:金珠。而不是通常的說法:“金銀”。


    那麽就是說,這夥人都是撿貴的私藏,所貪之物最起碼也是黃金起步,更遑論重量更輕,價值更高的奇玩珠寶。


    也是,同等重量的黃金和白銀,傻子也會選黃的棄白的。更何況十幾萬金珠,被兩千五百人一均,各人身上也就兩三斤贓物,要不是老江湖廣惠眼尖,隻怕他們說不定還真蒙混過關了。


    按照眼下的比值換算,這兩千多人私藏的戰利品折價高達百萬貫文之巨,加上明麵上的那五百多萬貫,所得的數目直叫吳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六百萬貫!還隻多不少!


    這麽多的錢如果就隻有梁山和房山來分,一家也有三百來萬。其實吳用心裏也清楚,二龍山在這次行動中的分量可謂無足輕重,但王倫一力把二龍山拉到分紅者的角色中來,無疑是看在晁蓋的麵子上,說不定也有些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畢竟,李助雖然是王倫的師兄,但他卻不是掌舵者,最多隻算得上是個占幹股的,和晁蓋一寨之主比起來,身份就遜色太多。


    想到這裏,吳用五味雜陳。晁蓋是一寨之主是不假,可現在根基卻幾乎要被手下人蛀空了,大家當麵尊他是山寨共主,私底下卻該幹嘛還幹嘛。王倫也是知道這個情況的,此番叫自己過來秘密囑咐一番就是明證。吳用暗自猜測王倫分潤這筆錢給晁蓋的用意,怕是希望他能借勢夯實基礎。


    可是,晁保正能領悟到王倫的一片苦心麽?


    吳用暗自搖了搖頭,王倫扶持晁蓋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筆錢也不是第一筆了。可是事實呢?晁蓋無疑做得很糟糕!王倫的真義氣他看得出,但是宋江的假義氣,他卻始終拋不開。


    其實撇下立場不談,換做自己在王倫的位置上,若是扶持宋江,包管省事多了。而王倫依舊沒有那麽做,這就讓吳用很有些感概。他有時候甚至在想,自己這麽拚命巴結王倫,除了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真沒一點別的原因在裏麵麽?


    心安,安心,對!就是這麽個感覺一直環繞在自己心中。跟著這樣的人,又能給你指路,又不會讓你掉隊,除了晁蓋背後的這麽個人,天下還有誰能做到他那樣?


    “吳軍師……吳軍師!”


    一聲吆喝讓吳用迴到現實之中,見是孫安在叫自己,吳用臉上堆著笑,道了聲慚愧。此時他已經拿定主意,說甚麽也要勸王倫收迴成命,即便背負吃裏扒外的罵名,這迴說甚麽也得這麽幹!就是將來晁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應該也會理解自己一番苦心的。


    下了這個決定,吳用忽然覺得自己變得神聖高大起來,滿麵春風的跟孫安敷衍了幾句,便返迴陣中,下令全部嘍囉不可擅動,一切行動全力配合梁山軍,除了分錢之外,其他的事,等自己迴來再說。


    布置好一切,吳用急匆匆趕上劉唐和白勝,見劉唐露出疲態,甚至主動提出幫他背負白勝前行一段路程,直叫劉唐刮目相看,這位一向靠算計人出名的軍師,怎地轉性了?


    三人趕至府衙,正好遇上李四執勤。三人說知來意,李四想了想,親自帶他們進去了,眾人候在王慶的病房前麵,不多時李四請安道全出來了,吳用見狀,悄悄拉過李四,向他打聽王倫的下落,李四看了神神叨叨的吳用一眼,耐著性子道:“我家哥哥正和房山王慶商量退兵一事,現在沒空!”


    “多謝四哥,我在此候著王倫哥哥便是!”吳用討好道。


    李四見吳用態度十分謙卑,想了想,道:“吳軍師若是有事,請去大堂稍坐!”


    “小生就在這裏等,就在這裏等!”吳用大喜過望。


    想他最善謀人,當然知道大人物身邊之人,若是沒那麽排斥自己了,多可以看做是大人物本人意願的流露。一想到此,當下更是殷勤致謝。李四見狀又打量吳用一眼,朝他點點頭,迴府衙門口執勤去了。


    李四不待見吳用歸不待見,但還不至於故意晾著他。此時,王倫確實就在王慶病房之中,也還真在商議大事,並且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師兄,你家……盟主他剛才說甚麽?”


    李助兩手一攤,重複了一遍王慶剛才的口語,並一字不改道:“我要上梁山!”


    王倫有些啼笑皆非,環顧身邊的盧俊義、林衝、卞祥和焦挺,忽道:“盟主是怕迴去了,落下甚麽後遺症是吧?”


    此時聯軍中的頭麵人物基本都在場,聞言都憋著話道:“盟主,迴去之後,咱們去西京抓……啊請……請幾個好大夫給恁瞧病,就不用麻煩王首領了罷!”


    剛才在校場的一幕,早有消息報到各人耳中,聽說房山嫡係吃了大虧,眾人心裏都有些人心不定,眾小山頭頭領都在心中痛罵劉敏多事,害得大家沒錢分的同時,又多了些看熱鬧的心態。而房山嫡係頭領,則各個都是垂頭喪氣,李助把話說得很白了,自己人壞規矩,他沒臉說話。此時這些人殺人的心都有了,唯獨不敢對梁山泊耍脾氣。畢竟對方上萬大軍就在城裏,此時喘口氣都不敢過重,生怕人家誤會是在拉臉子,換得橫屍街頭的命運。


    王慶這時又說話了,眾人從李助嘴中得到轉述:“天下神醫無過安道全,大家要是兄弟,就不要阻攔!大家帶著大軍迴去,以後也不要弄甚麽分寨了,迴去了都上房山,他的舅子們(段二、段五)絕不會虧待大家的!”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明白王慶此舉是甚麽用意,隻有王倫若有所思的打量這個當世梟雄,低頭沉吟。


    站在王倫的角度,說實話這並不是王慶整合他手下二十七個寨子的最佳時機,畢竟他本人若是不迴山寨的話,缺了主事之人,事情肯定不會那麽順利。可他偏選擇這個時機強行而為,就顯得有些耐人尋味了。


    王倫相信他不是說胡話,想王慶這麽些天躺在病床之上,無所事事,應該早考慮清楚了利弊。當下不發一言,靜觀事態發展。


    “我讚成盟主去梁山養傷!”見眾人六神不定,李助暗暗冷笑一聲,當先表示讚成道。


    眾人還是一片沉寂,隻見王倫拉過李助,又咿咿呀呀說了一番話,李助看完,環顧手下眾寨頭領道:


    “一個指頭最多按死一隻螻蟻,一雙拳頭卻能打死一頭猛虎!以前都是王某考慮不周,想著起事之時,可以在京西、荊湖多點開花,哪知卻是一廂情願,隻有大家聚集到一起了,才能更加強大,不然豈會敗於曾頭市之手?大家要是當王某是兄弟,隻管上房山,你們從前的錢糧王某不要分毫,相反,隻要上了房山,王某願意大開庫房,犒賞三軍,覺不叫弟兄們吃虧!”


    李助說完,目光落在房山外圍實力出眾的馬氏兄弟身上,馬勥拍了拍兄弟肩膀,不忍心說出對父親的承諾,歎了口氣道:“我山寨的弟兄,願意上房山入夥!”


    馬勥的話還是有些帶動性的,隻見好幾個小山頭的頭領都是接著表了態,王慶躺在病床之上看不到那許多人,但是耳朵中聽到有七八個寨子相續表了態,心下大定,拉了拉李助衣袖,又說了一番話,李助接著道:“王某人多謝大家的信任,但凡上了山的寨子,按人頭算,一人十貫錢見麵禮!以後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便都是自家弟兄了。現在沒表態的兄弟,也不急,大家可以迴去好好想想,是合在一起好,還是現在這樣好!王某人絕不強求!”


    沒有表態的山頭聞言鬆了口氣,畢竟王慶沒有咄咄逼人,當下給了大家時間緩和,這事還真得迴去好好議議。王慶又拉住李助說了一陣,李助點點頭,叫大家迴去做開拔的準備,等眾人七七八八都走得差不多了,李助才轉述王慶後麵的話,這迴卻是對王倫說的:


    “梁山泊做事公道,王首領義薄雲天,此番淩州城中失和之事,都是劉敏自作主張,壞了兩家義氣,王某深感愧疚,梁山軍在此次中但有損傷,撫恤湯藥之資,都由房山按梁山泊的標準賠償!史文恭的事情,也由梁山軍自行發落,王某絕不幹涉,隻求王首領看在……”


    這時李助滿麵赧言,不再做複讀機,隻是拉著王倫手道:“師弟,我們這迴是辜負了你的厚意,但是萬望看在愚兄麵上,放過校場這夥人一迴!”


    原來王慶也知道了這迴事,故意先把部下遣開,才說出這番服軟的話來。不過萬事都有規矩,壞了規矩,就該承擔後果。


    隻見王倫朝李助點點頭,做到王慶身邊道:“你講道理,我講道義!你手下這夥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死了的就不說了,畢竟都伏法了。但活著的,得給他們長個記性,一人領三十軍棍,劉敏、劉以敬五十,行刑後立刻出城,我不想再見到這夥人!”


    王慶此時有話說不出來,隻是拉著王倫的手,重重點頭,引得喉間出血,紗布上紅點擴大。王倫不管他是裝的也好,還是真心服軟也好,心想他能做出這麽個態度,也算是能識實務了,當下道:“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你想去梁山養傷,看在我師兄的麵子上,我歡迎!好吧,好生休息,過兩日便隨我迴梁山!”


    王慶聞言又張口欲言,李助在一旁翻譯道:“下麵人是下麵人,但我王慶將來是定然不會辜負王首領救命之恩的!”


    王倫笑了笑,他深知王慶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因為所謂的恩情而製定重大決策的,自己留下他也不是指著他將來報恩,當下雲淡風輕的朝他擺了擺手,又跟李助打了個招唿,便帶著自家幾位頭領出門了。


    李助代王慶送王倫出門,又在門口說了很多話,畢竟去曾頭市抄家的這夥人是他帶領的,他無論如何也脫不開失察的過失。哪知王倫此時不但沒有怪罪自己,反而答應讓王慶上山養傷,還明言是看自己麵子!這麽一來,即便遇上最壞的情況,無論將來王慶是否仍信任自己,隻要有梁山泊在,隻要有自己師弟在,這個聯軍軍師……不,日後房山軍師的位置,便無人可以撼動。


    李助沒有想到自己還有叫師弟蔭護的一天,心中不禁感慨萬千,言語中十分感激,王倫打斷李助的言語,隻是叫他安心,也邀請他一起上梁山做客。李助笑稱“就是愚兄不去,王盟主也不依啊!”


    說話間,李助陡然發現吳用正眼巴巴的望著王倫,當下笑了笑,又跟王倫說了幾句,才告辭而去。李助剛走,隻見這時吳用迎上王倫,開口就是:“王倫哥哥,這次繳獲可不能就這麽分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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