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能坐上京西、荊湖綠林聯盟軍師的位置,憑借的自然不是光是這一手出眾的劍術。這些天雖然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抱怨,但是他在眾人刻意收斂的背後,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此時被劉敏言行舉止刺激到了,李助心中更是一片瓦涼,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做這種兩頭受氣、吃力不討好的鼠輩了,當眾發泄出心中積怨後,直丟下目瞪口呆的劉敏,甩袖離場。


    眼見溝通兩路人馬的最佳橋梁忽然罷工了,憑自己哪有在王倫麵前說話的分量?劉敏猛然醒悟過來,在後麵邊追邊喊。可惜李助已經拿定主意,此時哪裏甩他?索性使出神通,騰空躍起。南門這一眾匪軍隻見自家軍師道袍飄飄,輕逸淩空,猶如一隻大鳥低空翱翔,不禁都喝起彩來。


    “該幹甚麽幹甚麽去!隻顧搗鳥亂!”劉敏焦躁起來,迴頭大喝,等眾軍低頭四散之時,再尋李助蹤跡,卻哪裏尋得到他?


    李助一路馳行,路上遇上巡街的單廷珪,直向他打聽王倫的去處。單廷珪見是寨主的師兄,替他指引了方向,李助拱手謝了,徑往淩州府衙而來。


    “這幾日新來的三位兄弟留在城中守城,燕青、呂方、郭盛、山士奇各帶馬隊,出城招納百姓。我軍最多在此停留三日,便要拔營還山了。畢竟打破了高唐州,殺了高廉小兒,高俅定不罷休!”


    王倫此時正召集眾將,集體在府衙議事。他是知道事態的後續發展的,原本軌跡中,高俅得知堂弟死在梁山之手,立馬調遣大將唿延灼,帶著百勝將韓滔,天目將彭玘,以及後續調遣來的轟天雷淩振,率三千鐵甲重騎兵,攻打梁山泊報仇。說實話,這是曆次官軍圍剿對梁山泊威脅最大的一次。最後不得不去京城賺來金槍手徐寧,最終才有驚無險的化解了這次危機。因此王倫也不願意在這淩州城中耽擱太久了。


    “高俅賊子若肯親來,那是最好不過了!”林衝憤憤道。


    眾人心裏都清楚林衝對高俅的仇恨,紛紛出言唾罵此賊,唯獨孫安沉吟道:“朝廷當前的大患在於田虎,過不了多久,天下人都會知道他奪了玉璽去,趙官家肯與他罷休?高俅的恨,比起官家之羞來,怕是還要差點分量!”


    “孫大哥說得是,道理上也是這般講!隻是咱們也不知道消息傳到朝廷耳朵裏是在甚麽時候,總歸快不過高俅得知堂弟的噩耗!”燕青忽道,他身兼領軍、情報二職,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有些細節上考慮得要仔細一些。


    王倫頗為欣賞的看了孫安和燕青一眼,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有備好過無備,各位這幾日辛苦些!對了,郝兄弟待會叫迴單將軍,這幾日裏協助孫兄弟做好選兵的工作!”


    郝思文聞言抱拳領命,又朝孫安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見焦挺領著一個急匆匆的道人走了進來,一進門便大聲道:“師弟,這繳獲卻要重新分分了!”


    眾人聞言都覺詫異,暗道咱們梁山好漢做事清清楚楚,天下人聞之誰不心服口服?怎麽這道人就敢仗著是寨主的師兄,竟這般不通情理?當下大夥臉色都有些不善,廣惠最見不慣這個,出言道:“金劍先生,你這是幾個意思?”


    李助也不理會旁人,一屁股坐到交椅上,也不問是誰的茶水,端起來就喝。王倫見李助行為有些反常,朝眾人壓了壓手,下堂坐到李助身邊,道:“師兄有話但講無妨!”


    李助一口氣將茶水喝盡,將茶杯“轟”的一聲按在桌上,也不顧眾人怒火,隻對麵不改色的王倫道:“師弟,你提出曾頭市的繳獲三家均分,我知道你是看在愚兄的薄麵之上,其實任誰說,都是你梁山泊高風亮節,並不曾以大欺小,更不曾坑陷友軍!憑你在淩州的這一番作為,天下好漢誰不伸出大拇指讚一聲‘好漢子’?”


    眾人聽他說出這番話來,都是麵色疑惑,納悶的望向李助,當下廣惠也不說話了,想看這個道人葫蘆裏賣的甚麽藥。隻聽李助又道:“愚兄我實在是慚愧,王盟主病成這個樣子,我卻管不住手下人!這次愚兄在曾頭市忙活了一夜,搜出五百來萬的金銀銅錢,你梁山泊該怎麽分,就怎麽分,哪怕分一貫錢與綠林聯軍,天下人也沒理由指責你!誰敢站著說話不腰疼,隻管叫他去打淩州城,叫他去割下曾頭市上萬首級!”


    李助一番話王倫大概聽出幾分意思來。看來自己這位師兄眼下真是苦大仇深啊!


    此時王倫沒急著表態,隻是身子後傾,靠到椅背之上,低頭沉吟。


    其實三家均分之說,王倫最主要的考慮,是好歹讓王慶這夥恢複一下元氣。畢竟這迴,他們遠道而來搶奪玉璽,可謂是吃了大虧。迴去以後不說維持以前的同盟,隻怕還有散夥的趨勢。照一般人的想法,王慶崩不崩盤跟梁山泊沒有多大關係,但作為一個掌控全局的梁山泊帶頭人,有王慶和沒王慶,其實是有很大區別的。


    環視如今的三大寇,比起原本軌跡絕對是大不一樣了。首說田虎,他手下大將幾乎被自己一網打盡,比從前削弱太多,沒了孫安、卞祥、馬靈、山士奇這樣的大將、猛將,他們能在朝廷的高壓下堅持多久,還是個未知數。


    再說方臘,此人為人比較保守,要不是鄉間裏正告發,他不知還要準備多久才起事。後來舉旗之後,占了江南便一意偏安,誌得意滿之時手下有人建議先端了宋朝東京大本營,被他拒絕了,這一決定可能是因為實力不濟,但也跟他求穩妥的保守本性脫不開關係(大哥,你這麽穩,造什麽反嘛!)。其結果是,從此便在戰略上陷入被動,最終被童貫甕中捉鱉。若要指望他分擔梁山泊的壓力,王倫是想都不敢想的。


    最後說王慶,他和田虎相比,要稍微好點,目前隻有猛將縻貹和袁朗上了梁山,在實力上來說,並沒有削減太多。但兩次大敗(黃州、淩州),對他威望打擊極大,若是迴去就散夥了,朝廷在京西沒了威脅,注意力首當其衝便會集中在眼皮底下的梁山泊身上了(東京到梁山泊的直線距離不到五百裏)。這對一心想在矛盾爆發前有個相對平穩的環境來謀發展的王倫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特別是在田虎不知能撐多久,方臘死不出頭的前提下,一個活蹦亂跳、愛出風頭的王慶顯得是多麽的可愛,多麽的“彌足珍貴“啊!


    本著這種想法,王倫在王慶栽跟頭時抽他一把,也算是皆大歡喜的局麵,偏偏叫對方手下骨子裏的貪婪冒出來攪了局。王倫的食指十分有節奏的敲打著椅背,暗歎還真是“鬥米恩,擔米仇!”逼得自己這位師兄都坐不住了,跑來喊冤叫苦。


    是時候該讓他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不然老虎不發威,還真把自己當成吃齋念佛的老太太了?


    “師兄,你這迴是認真的?”王倫迴顧李助道,臉上表情意味深長。


    “有的人是記打不記好,哪裏如你山寨的豪傑,都是敬我一尺,還你一丈的知恩磊落人?”李助把目光從林衝身上收迴,語氣堅定道。顯然他此番也是下定了決心。如果就這般迴去,即便撈了兩百來萬錢,反而落得人人埋怨,這種啞巴虧豈是心高氣傲的他能夠接受的?


    “好!”王倫把椅背一拍,起身道:“欒廷玉、山士奇聽令!”


    “末將在(小將在)!”一臉沉著的欒廷玉和躍躍欲試的山士奇聞言起身,抱拳應聲。


    “帶著手下弟兄們,把曾頭市的繳獲全部接管過來!如遇頑抗,叫韓世忠陪你們去,他會教你們怎麽幹!”王倫下令道。


    韓世忠頓時起身,幹淨利落的將手一並,隻聽這身寶甲鏗鏘作響,襯托得這員小將虎虎生威。隻見他朝王倫行了個禮,便當先出衙而去。這幾天死在他手上的女真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此時身上一身殺氣,連積年土匪出身的山士奇,看著他的背影都咋舌不已。


    欒廷玉拍了一記正在發呆的山士奇,山士奇迴過神來,和師父一起朝王倫行了禮,隨即出門。兩人走在路上,隻聽山士奇納悶道:“才幾天不見,小韓拽成這樣了?”


    “這才是從沙場上下來的軍人氣質!不是劫幾個老百姓,殺幾個無辜人能積澱下來的!那樣的話,最多隻能稱作戾氣!”欒廷玉慨然興歎,“他原本就在西邊從軍,上山之後對陣官軍、民團時,多曾手下留情,此番應該是找到當年金戈鐵騎的感覺了罷!”


    山士奇似懂非懂的撓了撓頭,道:“既然王慶這夥草寇專門出幺蛾子,幹嘛不咱們自己抄了那曾頭市?我看磐石營和親衛營雖然有所損失,但根本沒傷元氣啊!”


    “這種事,根本不是咱們的兵幹的事!”欒廷玉迴頭望了徒弟一眼,眼神中盡是耐人尋味的神情,隻見他頓了半晌,才道,“你現在或許不懂,但總有一天,你能體諒到王倫哥哥的良苦用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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