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祥一覺睡得迷迷糊糊,醒來時午時早過,隻聽得門外一陣喧鬧,顧不得洗漱,出門查探。隻見軍師朱武笑著對一群人說著甚麽,而昨日與自己鏖戰百十迴合不分勝負的紅臉大漢則正在門外,上下端詳著自家隔壁的空房。


    “關巡檢,幸會幸會,沒想到我們倒是做了鄰居!”卞祥一見這般情形,便猜到是怎麽迴事,當下笑著迎了上去。


    “聽說昨日兩位陣前大戰,數萬人馬齊聲喝彩?可惜小弟駐守山寨,錯過了這一盛況,可惜,可惜!”朱武搖頭歎道。


    “關將軍的武藝,是這個!”卞祥伸出大拇指道,望向關勝的目光,友善而欽佩。


    “慚愧!天下豪傑多矣,關某實在不值一提!”關勝黯然一歎,拱手迴禮。這倒不是他太過謙虛,實在是自他離開蒲東以來,兩戰一負一平,又遭遇了這麽多的坎坷,實在高調不起來


    “之前卞兄是最後一位上的山,故而關巡檢和三位將軍的新居挨著他的住所,日後有甚麽不適應的,可以多問問卞兄,當然,有甚麽事情,也十分歡迎諸位新頭領來找小弟,我能解決的,我盡量解決!我不能解決的,我帶諸位尋哥哥解決!”


    朱武見關勝氣色不佳,心知這四人剛剛上山,不可能那麽快適應新環境,當下岔開話題道。


    “軍師說的正是!日後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了,有甚麽事情隻管找我!你們不知,我也沒有家眷,一個人住著這間空房子,冷火秋煙的,有個人過來說話是最好的!”卞祥熱情道。


    關勝等人都被卞祥的熱誠所感染,口中都道“一定一定”,卞祥哈哈大笑,對昨日還是勁敵的關勝笑道:“江湖上都傳咱們梁山好漢。是不打不相識,現在看來,還真他娘的有理!”


    卞祥身材高大,嗓子也不小。叫他這麽一喊,不少睡眼惺忪的好漢都推開自家大門,出來查探。一見關勝、宣讚他們都開始選房子了,都是笑嗬嗬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候著,還有好熱鬧的頭領詢問朱武,何時給關勝等人擺接風宴。


    “好事不怕遲,但也晚不得!哥哥說了,就在今晚,聚義廳擺宴!”朱武笑著宣布道。


    “後天就是除夕了。是該熱鬧熱鬧!”這時人群中一個老者附和著笑道。


    “張教頭,你家錦兒甚麽時候出嫁,也好叫我們大家沾沾喜氣,討杯喜酒喝喝?”馬麟見說,湊趣道。


    “這你要問我家賢侄和賢婿了!”張教頭笑。“焦挺這後生人實誠,我很喜歡,我這一關早就過了!”


    “人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你家怎麽成了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歡?你這老頭太沒底線,搞不好還要倒貼嫁妝哩!”李逵來得最晚。一聽他們聊的這個就來勁,連忙參與道。


    眾人見說大笑,隨即你一言我一語,氣氛一下就起來了,張教頭是個隨和的人,陪著這一班後輩玩笑耍鬧。


    “這位教頭是林教頭的嶽父。這院子都歸他管,挺熱心的一個老人家!”唐斌見一直繃著弦的關勝居然放鬆下來,會心一笑,介紹道。


    宣讚見說插嘴道:“怪不得,我看著是有些麵善哩!”


    索性無事。唐斌便把林衝一家上山的經曆說了一遍,關勝等人聽罷唏噓不已,郝思文又說起徐寧和王進的舊事來,把這關勝聽得是火氣直冒,水火二將直接問候起高俅全家來。


    眾人說了一陣,朱武朝眾人拱拱手,要帶關勝等人參觀新居,關勝拉住朱武,請求道:“蒙寨主關照,小弟和宣讚不日就要去濟州島上,這房子還是算了罷!不如就叫單、魏兩位兄弟住在此間!”


    朱武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何事,早晨在聚義廳時,王倫已經任命關勝為梁山馬軍第八營正將,宣讚為其助手,就任該營副將一職。這兩人都是將才,這個任命本不為奇,奇的是這第八營的駐地並不在大宋境內,直接被定在濟州島,受聞煥章節製。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王倫維護關勝的名聲,不讓他背負與宋朝為敵的名聲。


    “既然是山寨頭領,在這院子裏都有一席之地,濟州島上的頭領在這裏都有住所,豈可叫你二位沒有?關將軍不必客氣,且安心住下便是!單廷珪和魏定國兩位頭領,他們的住所也準備好了!”朱武笑了笑,又望著關勝補充了一句道:“將來迴家這院裏若是沒有家,豈非來做客?”


    關勝是個人敬他一尺,他還人一丈的人,之前突然聽到自己被王倫派往濟州島時,心中的感激無以言表,當著王倫的麵,雖因性矜而訥於言,卻想通過行動來報答於他,此時生怕浪費山寨資源,故而出言推卻。隻是聽到朱武說得入情入理,一時不好再推,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宣讚見關勝都接受了,自然沒有再多言,就這般朱武帶著四位新人參觀完各自住所,又坐下閑聊,關勝等人知道朱武一宿沒睡,千恩萬謝把他請迴去了,唐斌、郝思文無事,留下陪四人說話。


    “去取三位的家小的笑麵虎朱富、錦豹子楊林都是老江湖了,膽大心細,由他們親赴蒲東、淩州,那是萬無一失,幾位兄弟隻管把心放肚裏。”唐斌反客為主,提起茶壺給大家倒著茶。


    “沒人住怎地有熱水?”宣讚驚訝道。


    “估計張教頭得了哥哥消息,提前叫人打掃過,順便燒的水罷!”唐斌笑了一聲,想起這四人就宣讚沒提家小,關切道:“老宣,你在東京或家鄉就沒有要取的人?”


    宣讚麵色一黯,搖了搖頭,道:“我走到哪裏都是一人,身邊幾個心腹兄弟此番也隨我來了,東京再無牽掛。唐兄,務必把我戰死的消息散播出去,莫要害了我那丈人……”


    “放心,你想不到的事情,咱家哥哥都能替你想到。何況你親口跟他提了!”唐斌遞上一杯熱騰騰的茶水到宣讚手上,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聽說郡王深惡於你,你還替他著想?”


    “終歸是我對不住他。當初是他愛我武藝,簡拔我於行伍之中,又將女兒下嫁我,弄到後來那個樣子,我脫不開幹係!”宣讚長歎了口氣,盯著手中熱茶上浮起的霧氣發呆。


    “好漢子,做人就當知恩圖報!不過這郡王能識人,偏識不得自家女兒,這拉郎配真是害……”唐斌感歎一聲,見宣讚模樣。連忙停下,道:“對不住,對不住!”


    “沒事,都過去好多年了!”宣讚抿了一口熱茶,腦海中顯現出郡主臨終含恨而死的畫麵。麵色盡顯滄桑。


    郝思文和關勝對視一眼,都是搖頭蹉歎,郝思文想了想,岔開話題道:“明日林教頭和王教頭會陪賢弟和宣將軍去遴選降卒,不過東京來的這批人素質太差,你那營人馬要是湊不夠人手,可以跟林教頭說。多從山寨守備軍中選些好苗子罷!”


    “沒被選上的人會怎麽樣?”這夥人再不濟,也是自己臨時的部下,關勝此時不由關心起降兵的前程來。


    “送到濟州島,編入九尾龜陶宗旺的工程營,參與島上建設,隻要表現良好。過個三五年不等,發給一百畝生地,作個地主過活!”郝思文實話實說道。


    關勝聽到後來暗暗放心,點頭道:“苦個三五年,也能換來百畝田地。就算是未開荒的,那也算因禍得福了。要是我中原之地,哪裏有百畝之地給他們分!”


    “要我說,就是窩囊!當兵天生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整天扛個鋤頭,也配叫兵?”單廷珪對這批東京友軍很是不屑,他們戰場上豬一般的表現可把自己害苦了,當下茶也不喝了,起身望郝思文行禮道:


    “郝兄,你既是關將軍的義兄,兵書戰策又自幼熟讀,本事那是比我要強,王首領這迴叫小弟做你副將,我沒二話,我單廷珪是個武夫,就不耍嘴皮了,看日後行動罷!”


    郝思文忙起身迴禮,道:“大家相遇便是緣分,再說日後既是同袍又是兄弟,切莫多禮,咱們商量著來,把這一營兵馬帶好,迴饋哥哥便是!”


    “正是如此!”單廷珪笑道:“淩州人馬不用選了,沒幾個孬種,咱們這營要補充多少人馬,你說個數,我便去提來!”


    “你都提完了,我這個新上任的副手,怎麽跟徐教師交代?”魏定國聞言,在一旁笑道,“難道說火給水澆滅了,人都給你老單搶跑了?”


    “徐教師是什麽人?他可是禦前金槍班教師,梁山泊馬軍創始人,帶兵的本事那是沒得說,隨便甚麽人,教到他手上,絕對有個兵樣,這迴就不好跟我們爭了罷!”單廷珪和魏定國不是一般的熟,說起話來也很隨便。


    唐斌在一旁聽得直笑,起身道:“哥哥昨晚不是說了,如今馬軍每營戰兵要擴充到兩千人,就算馬不夠,人也要到位,加上夥夫、馬夫一類輔兵,每營是兩千五百人的編製,我這裏還差些人馬,有好苗子,給我留幾百!”


    單、魏兩人都笑他獅子大開口,唐斌笑了笑,道:“我那營人馬還在北岸罰站,我得去看看,你們好生休息,等哥哥擺完接風宴,明日我做東,都到我家來,叫我渾家弄桌好菜,好生招唿大家!”


    關勝見說,起身道:“失禮了,確實忙糊塗了,還沒拜見過弟妹!”


    單廷珪和魏定國都好奇問是哪家姑娘,唐斌笑道:“什麽拜不拜的,過了過了!就是青州小李廣花榮的妹子!”說完跟大家拱了拱手,眾人都起身,送了唐斌出來。


    這時有家眷的頭領多在家用飯,單身的都去了夥房安撫五髒府去了,唐斌一路也沒見幾人,隻是路過聚義廳時,隱隱聽到裏麵還有人說話,唐斌搖了搖頭,暗道王倫都快兩天一夜沒睡了,他身邊也沒個人管著他,迴去得叫自己內人多替他留意留意合適的壓寨夫人人選了。


    人想著事情,路途就不再漫長,不知不覺中,唐斌下了三關,來到金沙灘前,正要尋王定六派船接應自己人馬迴山,忽見這時岸邊一艘小船靠岸,上麵走下個人來,唐斌大喜,上前打招唿道:“我道是誰,叫那一大早上鵲兒叫了一迴又一迴,真是迴的早不如迴得巧呐,正好今晚就有一場接風宴!”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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