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怎地唬人?”在淩振急匆匆告辭而去後,焦挺忍不住嘟噥道。剛才外人在時,當然不能拆王倫台。但此時隻剩自己人,焦挺在王倫麵前自不會忌諱甚麽。


    想他自打跟了王倫以來,就從沒見過哥哥有過這種“蒙”人的舉動,即便是當年在山寨弱小,頭領不過五七人之時,王倫在大相國寺門口和楊誌分別時,也沒見有這般“主動”過,是以一時有些想不通。


    “他所渴望的東西,就裝在我心裏,到時候是我親口告訴他,還是由那個虛擬的老兵告訴他,沒有甚麽不同!”


    從淩振原本軌跡中的選擇來看,他對這個烏煙瘴氣的朝廷應該沒有甚麽太深的眷念。但王倫不可能現在就跟他說得太多,因為眼下的態勢,梁山和朝廷還是敵我雙方,朝廷一方恨不得將梁山泊除之而後快,而梁山泊一方又十分看不上這個暫時代表華夏民族的腐敗、軟弱、無能、低效的政權。故而,王倫是不可能做出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蠢事的。


    想到此節,隻見王倫歎了口氣。這個已經麵目全非的水滸世界,讓王倫暗生警惕之心,他隱隱擔心過了這一村,就錯過這一店。畢竟不打高唐州就不會引發高俅的報複,高俅不報複就不會派遣唿延灼率領大軍圍剿梁山,而唿延灼不來,百勝將韓滔、天目將彭玘,以及轟天雷淩振隻會散落各地,難以連成一串。


    其實唿延灼也好,韓滔、彭玘也好,以山寨現在實力,並不是極其欠缺他們的加盟。而淩振就大不一樣了,這個人武藝雖然不值一提,但其屬於那種無可替代的特殊人才,他的作用隻要發揮好了,甚至不下於原本梁山三十六天罡中的任意一人。


    當王倫用一種穿越時光的眼神。看待那位正在不遠處小跑著爭分奪秒的天下第一炮手時,忽然感慨一笑,迴頭對著焦挺道:


    “將來等我們這幫兄弟都作了古,再過個三五百年。或許他的名頭要比我們都要響亮得多!”


    “我是個粗人,不懂甚麽大道理,但也知道俗話講‘蛇無頭不行’,咱們山寨哪裏可能有名聲蓋過哥哥的人?何況聞先生說過,漢初三傑再是了得,也蓋不過劉邦去!”焦挺表示絕不相信,但是說完又想了想,加了一句,道:


    “哥哥用的人,名頭反大過哥哥。除非他腦後生了反骨!就像二龍山的晁蓋和宋江,這兩人亂七八糟不知道搞甚麽名堂,搞得做哥哥的不像哥哥,倒像老丈寵兒子!做小弟的不像小弟,像條喂不熟的狼!”


    焦挺話糙理不糙。王倫暗暗驚訝,不想這個悶葫蘆竟然能透過現象看本質,還看得這麽清楚,倒是十分難得!隻是涉及到朋友,這些話有些太直了,王倫自然不可能表示讚賞,開口去鼓勵他。隻是說道:


    “扯遠了,晁天王是咱們山寨的好朋友,以後不得這般沒遮掩!其實人人心裏都有本賬,有時候晁天王也不是看不明白,他隻是不想看的太明白而已!有些事情看破了,就沒了意思。沒了想頭!”


    王倫說得有點繞時,焦挺就徹底糊塗了,隻是自顧自的說道:“這淩振若是敢像宋江一般,那他就是自己找死了!都不用咱出手,山寨弟兄們一人一口唾沫。都淹得死他八迴了!”


    王倫搖了搖頭,他清楚焦挺根本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也不可能這麽快明白。這位淩振若要讓後世銘記,唯一的途徑便是是通過技術的革新,去改變這個時代。


    這看起來似乎又是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相同,都會影響和改變眼下這個時代,唯一的區別,就是在將來功成名就之後,淩振少不了被冠以“火器之父”、”“炸藥之王”一類的稱唿,而自己在留在史書上的印跡,大概會被標注上“締造者”、“政治家”之類的標簽。


    “想太遠了!”王倫自嘲一笑,縱然自己能夠成功實現心中願望,淩振也能在自己的啟發下將現行火器革新換代,但這些還不知要跨過多少難關險阻,也不知是多少年以後才能實現的事情,而自己現在就飄飄然,豈不太早了些?


    “你明日同淩振上路之時,路上對他客氣些,這位甲仗庫副使與我山寨大有機緣,你可莫拿他當宋江看,完全兩碼事!”


    王倫不可能和淩振一起迴梁山,畢竟不能丟下時遷這個兄弟不顧,而時遷的蹤跡又沒個著落,淩振這邊還是叫他先走好了,故而王倫和淩振越好明日在東門外十裏鋪碰麵,由焦挺代替自己送他先趕赴“襲慶府”。


    焦挺見王倫此時成竹在胸的架勢,習慣性的點著頭,道:“哥哥既然看準了,也不必我來費腦子了!”


    王倫莞爾一笑,拍了拍焦挺肩膀,正要招唿大家迴去,忽然這時街上形勢突變,原本喧鬧的街頭忽然躁動起來。


    隻見一列盔甲鮮明的騎兵神情嚴肅的從道路中央唿嘯而過,緊隨其後的則是上百開封府的衙役,正急匆匆的往路邊巷子中鑽去,王倫心中暗覺不妙,左右觀望一番,見路邊一個老者也在看熱鬧,帶著焦挺走了過去,拱手道:“敢問老丈,小可是過路的客人,初到貴地,不知這東京城裏出了甚麽大事?”


    那老丈迴頭一看,見是一個笑容可掬的白衣書生,身後又立著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這老丈歲數不小,閱人多矣,一看就猜到眼前這個書生非富即貴,當下不敢怠慢,迴道:


    “客人不知哩,咱們京城裏啊,最近出了一個偷天的大盜!這不前兩天在花兒王太尉府上盜走了兩件寶物,開封府緝拿不利,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哪知昨夜他竟然跑官家禁宮中去了,也不知丟了甚麽,直鬧出這般大的動靜來!”


    王倫聞言吃了一驚,時遷還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專程衝著皇帝老兒去的。好在這會兒朝廷正在抓人,說明時遷暫時還是安全的,當下謝過這老丈,帶著一班人趕往據點。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趕到目的地,饒是這化雪的天氣,也不禁叫王倫和眾兄弟出了一身汗來。對過暗號後,王倫乍一進門,就聽一個人在那裏誇誇而談道:


    “你們不知,為了昨天一晚,我可是整整憋了兩個晚上沒有出手!其實早兩天我都進去了,隻是探查路徑去了,見了房子都是下死心沒往裏鑽的,是以你們都沒有我的消息!”


    燕青眼尖。見王倫迴了,忙道:“寨主迴來了!”


    呂方忙起身,出廳來接著王倫,道:“時遷兄弟安然迴來了,還真叫哥哥說著了。他就是去的皇宮大內,隻是不知偷了甚麽東西,神秘兮兮的不給人瞧!”


    呂方說完,迴頭望著一眼跟著自己起身而來的時遷,見他在自己身後躲躲閃閃,似是不敢和王倫對視。


    “鼓上蚤啊鼓上蚤,當初在滄州街頭隻是摸我和鄧飛兄弟的錢囊。如今抖起來了,直摸到趙官家身上去了,佩服佩服!”焦挺哼了一聲,極其少有的明誇實貶起一個人來。


    “焦哥又拿小弟說笑!幸虧當日你囊中鼓鼓大搖大擺的走在滄州街頭,不然哪有我時遷的今日?若不是給武都頭擒住,最終遇上哥哥。說不定時某此時還是個不入流的偷兒哩!”時遷覥著臉道,不時偷看王倫的臉色。


    “你還知你是山寨的頭領?我還當你是耍單幫耍慣了哩!”時遷雖是一營主將,但焦挺此時說起他來,一點臉麵也不留。這漢是個直腸子,剛才還埋怨王倫唬人來著。


    見焦挺言語有些重。而哥哥一言不發,不知是不是在火頭上,而燕青又是剛上山的頭領,說出來的話未免少點分量,這兩人也不一定真買他帳,呂方隻好跟兩人打圓場道:“你不知道,哥哥昨晚聽說你孤身犯險有多著急,咱們把你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沒你消息。哥哥原本還想在東京待兩日的,沒奈何,連夜把東西都收拾好了,隻等你安然歸來一起走!”


    “跟你說,你還就是愛逞英雄!你也不想想,你若一時失手了,卻不是逼哥哥親自去劫法場?你自己心裏清楚,哥哥不會丟下你的!”焦挺憤憤道。梁山上偶爾有個把頭領辦事時自我發揮一下也不算甚麽難得一見的事,但是敢把王倫拉下水的,上百人裏麵也就一個時遷,怎不由得他不怒。


    時遷越往下聽頭低得越緊,不敢看王倫一眼。從呂方和焦挺的話裏,他聽出許多深刻的東西。


    說實話,當今這世道,做小偷就算不上人,即便是地痞流氓、又或殺人越貨的強盜這些撈偏門的同仁,都看不起偷雞摸狗的小偷,更別提其他人對小偷的看法了。


    時遷心中十分明白,當日初見時無論是擒住自己的武鬆,還是惱羞成怒的焦挺、鄧飛,以及對自己根本不過心的柴進,都在三言兩語間表露了對自己身份的不屑。當時隻有王倫對自己沒有任何歧視,在他的態度影響下,大家才漸漸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後來自己也抓住了這個機會,通過智換生辰綱一係列的功勞,逐漸在梁山泊上站穩腳跟,再也沒有人敢當麵用那種鄙視的目光投向自己。


    時遷把牙一咬,剛準備上前跟自己命裏貴人磕頭請罪,不想這時半晌沒說話的王倫忽然道:“沒遺憾了罷?”


    時遷聞言一怔,旋即領悟過來,道:“三日之內連偷兩家,高官、皇帝家也逛遍了,心裏再也沒遺憾了!”


    王倫點點頭,環顧眾人道:“去王太尉家取迴楊誌寶刀,徐寧寶甲,大功一件;無軍令私自潛入宮廷,不顧自身及兄弟安危,無論繳獲何物,都不能抵過,迴山寨後,自己去尋孫定說話!”


    時遷躬身一拜,表明自己願意領罪的態度,隨即起身,從屋內取出一個黃綢包著的匣子,雙手奉上道:“希望小弟這頓軍棍不算白挨,哥哥且看值不值!”


    見王倫點了頭,焦挺上前接過時遷手上匣子,一手抱住,一手開解,不多時露出一方印章來,焦挺頓時泄氣道:“這種東西,隻管找金大堅,要多少他給你刻多少!”


    燕青見說心中存疑,上前看那大印,隻見上書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燕青大驚,不禁失聲道:“秦製傳國玉璽!?”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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