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王倫!”


    王倫帶著溫和的微笑,望著眼前這位耽羅國世子道。他知道,在數年之前,高麗正式將耽羅國吞並,但是出於蠶食的考慮,雖然廢掉了耽羅國號,卻暫時保留了國主的相應權利,將他逼到高麗在濟州島上利益代言人的位置上。


    這種經曆一定是十分痛苦的,用漢人的話說,便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國家哪怕再小,好歹也是一國,誰都不願被人羈縻,給自己找個爹管著。所以耽羅國高層隻要不是鐵杆賣國賊,就一定和高麗有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王倫之所以沒有輕舉妄動打亂這島上原有的權力秩序,而貿然發動下層民眾,正是基於這個判斷。畢竟濟州島絕不是王倫擴張計劃的最後一步,如果動不動便使出拋棄對方上層建築的大殺器,隻會讓後來者引以為戒、拚死抵抗,這絕不是王倫原意看到的一幕。


    所以現在擺在王倫麵前的選擇很多,而最考驗他政治智慧的,便是如何利用最佳的途徑來掌控島上的局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眼前的這位世子,以及曾到過大宋的“翻譯”趙暹,都是很好的著力點。


    “下國寡民高貞乾,拜見上國元帥大人!”耽羅世子說完,不知該對王倫行甚麽禮節,想起剛才親眼所見的一幕,心中微一猶豫,終是學著李達,向王倫行了跪拜之禮。


    趙暹見世子拜倒,當下哪裏敢托大,隨即跟著世子一同拜下,外圍許多觀望的島民見狀,連忙丟了手上海貨,跟著自己族中的大人物做起了相同的動作。


    這時圍觀的漢民見狀,不知有誰高唿一聲:“我等能有今日,都是拜王相公所賜,今番人尚且知禮,我等偏不如外人乎!”


    這聲喊簡直起到了一唿百應的效果,無論是進城賣菜的新移民,還是街邊商鋪的軍烈屬,都是齊刷刷的跪了下來,直叫剛收拾完畢入城而來的童威、童猛、唿延慶、扈成、孫新、顧大嫂、牟介等人驚訝不已。馬大夫上山不久,跟王倫沒有其他幾個頭領那麽深的交道,當下腿有些軟,也準備隨大流跪下。


    “老馬,你還嫌不夠熱鬧?寨主不喜歡這一套!”牟介伸手拉了大名府頭號神醫一把,這才叫後者擺脫了尷尬。


    牟介的話沒有錯,果然見王倫上前扶起一位臉色頗白的後生,馬大夫見狀“咦”了一聲,迴頭對牟介道:“太醫,這後生的臉色白得不大正常啊!”


    牟介此時也正打量著高貞乾,見馬大夫挑開話題,麵色凝重道:“此人看來元氣大傷,卻不知因何所致?”


    “迴頭得提醒寨主一聲!”馬大夫低聲道,牟介點點頭,不再說話,隻是眼睛不離高貞乾左右。


    兩位名醫交流的聲音不大,沒有引起周圍人等的注意,這時孫新、顧大嫂夫婦好奇的打量著島上土著,說起私話道:“咱們雖住在登州,卻哪裏見過這些番人?看他們生得與你我無異,隻是身子短小了些,真是長了見識!”


    這時唿延慶卻拉著一個島民,嘰裏呱啦的不知說些甚麽,原來唿延慶雖是將門虎子武將出身,但是能言善辯,愛習番話。這邊扈成瞧得有趣,站在一邊旁聽,等唿延慶說了半晌,那島民卻是一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模樣,叫扈成不禁失笑道:“唿延哥哥,他們是耽羅國人,你一會高麗土語,一會契丹官話的,他們哪裏聽得明白?”


    唿延慶聞言有些尷尬,自嘲道:“都說登州城裏第一個會說番話的人是我,那鳥太守王師中還想打發我到北地番國去當使節,幸虧沒去,若是那女真話也和這耽羅語一般,叫我聞所未聞,到時候臉可丟大發了!”


    “唿延哥哥莫要自責,小弟倒是走過不少地方,卻也聽不懂這耽羅土語,他們加起來也就三兩千人,哥哥跟誰學去?反正咱們日後在此的時間短不了,哥哥若有興致,再學不是一樣?”扈成勸解道。


    唿延慶聞言這才釋然,繼續左顧右盼,參觀著山寨的大後方所在。和許多頭一次上島的頭領一般,唿延慶毫不掩飾自己麵上的喜悅之情。


    高貞乾乍一見麵,便對自己行跪拜之禮,讓王倫感覺到一個極好的兆頭出現在眼前,這種舉動表明了這位世子和他那位表現得老謀深算首鼠兩端的父王有些不同,起碼對自己的到來並不排斥,趁著這次機會,王倫覺得還是弄清楚這位高貞乾的想法為好,當下出言道:“世子太過客氣,我王倫何德何能,能當得世子這般大禮!”


    “元帥廣施恩惠與我族人在先,大敗高麗人在後,此乃厚德!既有大敗高麗人的實力,卻仍以實心待我,耽羅雖小,卻也懂得知恩圖報!”高貞乾謙遜道。在王倫麵前,或者說在絕對實力麵前,他根本沒打算玩甚麽彎彎繞繞,該說什麽便說甚麽,並沒有隱瞞。一來眼前這些人是耽羅國洗刷滅國之恨的最佳借力,二來眼前這些人比高麗人更有叫耽羅萬劫不複的實力。


    姿態擺得很正啊!


    王倫暗想道,正要說話,忽見這高貞乾頭上滲出豆大的汗滴,麵上表情異常痛苦,幾乎站立不住,趙暹見狀急忙搶上,扶著世子,急道:“元帥,元帥,還望救救我家世子則個!”


    於醫道上,饒是王倫是個外行,初見這世子便發現他麵色有些不對勁,哪知這麽快便發了病,王倫剛剛對他起了些興趣,怎能見死不救,當即招唿牟介和馬大夫給高貞乾會診,兩人輪番拿脈,診斷後都是麵色凝重,最後牟介對王倫道:


    “暫時助他逃過一劫不難,但他幾近油盡燈枯之態,我不知他吃了甚麽,竟然虛弱到這個地步,有如虎狼之藥在體內殺伐征戰,將身子糟蹋得不成樣子!”


    趙暹一聽大驚,道:“不可能,我家世子這半年來,天天服用從高麗買來的上好參類,怎麽還會這般虛弱?”


    “是單獨吃參,還是把參入藥?”馬大夫出言問道。


    “都是入藥,半年前我家世子發過一場大病,無人能治,星主急得沒有辦法,隻好去求高麗王,後來高麗王派了禦醫過來,這大夫當真醫術高明,上手之後便將我家世子治愈,隻是臨走時說我家世子身子虛了,需要進補,所以留了一個方子……”


    牟介一聽,心中便有了數,當下道:“我先把你家世子的病情控製住,你速速派人迴去取了那個方子,讓我看看!”


    趙暹一愣,還沒來得及答話,隻聽一旁的童威忍不住罵道:“高麗若有良醫時,我家牟太醫當年也不用遠赴高麗,給那鳥王看病了!真是庸醫殺人,治好了便治好了,還留個甚麽方子!”


    趙暹一聽大驚,原來眼前這位是大宋皇帝陛下的禦醫,還給高麗王診過病,當即對他的話還哪裏敢懷疑,迴身叫過一個親戚,用土話吩咐道:“速去通知星主,世子在道上發了病,大宋來的禦醫正在給他診治,還請星主派人將藥方送過來,供大宋神醫預覽。”


    那人連忙飛也似的往城外跑去,這時唿延慶看這趙暹目露精光,暗道:“今後跟這島民打交道隻能通過眼前這兩人,若是這兩人從中作梗,豈不是壞了山寨大事!?”當下留了心思,決定勤習這國言語,以便替王倫分憂。


    唿延慶正思索間,濟州雙李得了消息,背著藥箱趕了過來,慌忙跟王倫和牟介見了禮,牟介接過藥箱,望著馬大夫道:“你來,還是我來!”


    馬大夫拱手道:“還是太醫請罷,我雖識得他的病,卻沒親手診斷過,想必這樣的病情,太醫在大內時,也不是第一次見罷!”


    牟介自嘲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隻是在藥箱中取了針,在高貞乾的幾處要穴上紮入,不多時,高貞乾發現不適感漸漸消除,麵上也少見的恢複了一絲血色,趙暹大喜,就要給牟介磕頭相謝,牟介搖頭道:“隻是暫時控製住了,若要讓他徹底複原,少說也要一兩年!”


    高貞乾見說心花怒放,自己的病情自己最是清楚不過,經過這半年病痛的折磨,他原本早已看淡,哪知突然有個人用肯定的語氣說這病能治愈,哪裏禁得住心中歡喜,也是跪拜相謝王倫和牟介。兩人好不容易勸住了他,牟介還警告他根本未除,高貞乾這才平穩了些。


    出了這檔子事,大夥再停在大街上也不合適,當下聞煥章在前麵引路,將大家一起往官署中請去,王倫從兩位大夫的對話中嗅到一絲陰謀的意味,特意落在人群之後,問牟介道:“此人身上這病到底有甚麽隱情?”


    “高麗的禦醫我也曾領教過,雖然沒什麽特別的人才,但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啊!”牟介說完低頭苦思,半晌後自言自語道:“那藥方八成多了些不該有的東西!”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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