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熏風拂弄著戰馬的鬃毛,獲勝歸來的騎士們神情肅穆。這支幾近叫血水浸染的軍隊,身上漫溢著一股血腥殺氣。通過熏風的傳遞,漸漸彌漫在林木繁茂的山岡上,驚得鳥兒在空不停的盤旋亂舞,哀鳴唿告。


    嗅著空氣彌散的腥澀之味,欒廷玉神色一稟,原本因馬上要再見王倫而導致有些忐忑的心情得到抑製,頗為專注的打量起這支不久前還曾與之對壘,現在卻又變得完全不一樣的隊伍。


    殺氣!就是殺氣!


    從前的梁山軍雖然依舊士氣高昂,兵卒悍不畏死,但是從未讓他感覺到不可戰勝,因為他感覺當時的梁山軍在戰場上缺乏一種傲然淩人的凜冽殺氣,以至當時於敗在梁山手上,他心還有些小小的不甘。


    能被萬戶之莊聘為教師,欒廷玉對於兵事自然有他獨到的眼光,而此時眼前這隊梁山軍,一看便是經過了血戰的洗禮。馬上騎士那平靜而又鋒利的眼神,仿佛蘊涵著無窮的力量,這是一種隻有經曆了大風大浪後,才能養成的睨視。


    看來,他們在死戰之,找到了他們所缺乏的東西。


    能叫他們完成自身脫變的這場鏖戰,一定不尋常!欒廷玉暗歎了一聲,和在場以蕭嘉穗為首的幾位梁山頭領迎了上去,拱手朝隊列前麵的王倫道:“寨主,別來無恙!”


    因為事先得了馬靈的通報,欒廷玉和他新收的徒弟山士奇帶援兵前來相助。故而王倫此時見了欒廷玉也不驚訝,隻見他跳下馬來。上前問候道:“欒教師還是風采如昔!此番相見,咱們兩邊,莫再辜負緣分!”


    欒廷玉長歎一聲,道:“欒某浪度半生,原本也死了建功立業的心思,昨夜忽聞蕭軍師良言,感慨萬千!此時寨主相邀,不敢推辭!”


    蕭嘉穗聞言輕笑。出言道:“欒教師英雄無敵,朝廷不識,遺落山林豈不是江湖憾事?”


    欒廷玉搖頭苦笑,對著眾人抱拳不迭,許貫忠上前見禮道:“多聽哥哥說起教師英雄,如今能同歸大寨,是我山寨之福啊!對了。不知教師高徒現在何處?”


    欒廷玉把山士奇迴去收拾家當的事情說了,王倫微微點頭,這位山士奇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員猛將,原本軌跡能和林衝大戰五十迴合,得到林衝盛讚,殊為不易。隻是隨梁山軍一同征討王慶時,先刺死杜壆的心腹愛將衛鶴,然隨後突兀死在猛將酆泰手下,頗讓人惋惜。


    不想山士奇居然作了欒廷玉的徒弟,王倫暗暗感歎。欒廷玉原本以鐵棒成名於江湖,被冠之以鐵棒欒廷玉的名頭。這位山士奇又是善使鐵棒的好漢,看來還真是冥冥定下的緣分。現在杜壆怎麽也算是梁山的相識了,他的左右手也不會與梁山為敵,山士奇的命運,看來在不知不覺,已經悄然改變。


    和欒廷玉敘了一番舊後,王倫把目光放在陷陣營的五位頭領身上,原本最是多話的李逵此時卻無聲無息,仿佛還沒恢複過來一般。


    見他滿身的血跡已經結痂,將原本黝黑的膚色襯托得暗紅一片,除了樊瑞要稍微強些,其他三個頭領亦都是這番模樣,王倫上前給他們整理了一番衣甲,道:“此番陷陣營立下大功,破敵精銳三千,不但替我梁山揚威,更保障了蕭軍師的軍安全,幾位兄弟實乃功不可沒!等迴了山寨,論功行賞!”


    “師父以四千人馬,破了南、西、北麵萬餘追兵,我們這一仗算甚麽?多虧有蕭軍師設計射殺兩營敵軍在前,擋住對方猛將在後,不然,我等也不可能取勝……”樊瑞拱手道。隻是話沒說完,忽然被沉默的李逵打斷,隻聽他奪過身後那麵殘破的“陷陣”營旗,對王倫道:


    “他們都看不起俺,說哥哥安排俺做一營正將,是看走了眼!哥啊,俺們這一仗,給你掙臉不?”


    王倫接過那麵被火燒得殘破的營旗,一字一句道:“何止給我長臉,給咱們梁山都長臉!這檀州軍乃是河北軍不可多得的精銳,陷陣營能以一敵三,日後江湖上的漢見了你,誰不尊稱一聲好漢?”


    李逵麻木的臉上這才生動起來,得意的望向一旁的蕭嘉穗,眼神帶著一絲快意,隻見蕭嘉穗將兩手一攤,苦笑的搖著頭,見他這般反應,李逵才心滿意足的迴望著身邊三個死黨,四人相顧大笑。


    王倫安撫這四人一番,表情變為有些沉重,對眾人道:“翼州兵馬還沒有出現,武鬆兄弟又受到博州軍的圍攻,危機暫未解除!我看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請蕭嘉穗軍師帶著百姓先走,陷陣營跟你們同行,等林教頭他們上來,咱們休整半日,便前去增援!”王倫身邊的馬軍經過半日血戰,又沒有休息,連夜趕到此處,若是再叫他們出戰,無疑是拿弟兄們的性命不當一迴事了。陷陣營也是一樣的情況,剛經曆一場鏖戰,也不宜連番投入戰場。


    “寨主若是不棄,我徒兒山寨的百多嘍囉在此,可堪一戰,小弟願意帶他們,前去增援魯提轄!”這時欒廷玉出言道。


    見他主動請戰,王倫略想了想,迴頭看了許貫忠和蕭嘉穗一眼,兩人都是微微點頭,王倫見他們和自己想的一般,頷首道:“如此便辛苦欒教師了!”


    欒廷玉聞言也不遲疑,朝眾人拱了拱手,迴身招唿嘍囉去了,王倫也吩咐陷陣營的五個頭領去準備準備,大軍立刻開拔。


    此時王倫身邊隻剩焦挺和兩位軍師,隻聽他出言道:“以魯大師、武鬆兄弟和大郎三營人馬,對付名不見經傳的博州軍,應無甚麽大礙,何況又有欒教師的支援,我看重點不在博州!反而遲遲未至的翼州軍是個大麻煩,此州是個駐紮馬司禁軍的大州,全州共有十營馬軍,相當於恩州和檀州兩州馬營之和!”


    王倫說完,許貫忠和蕭嘉穗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同意王倫的判斷,隻聽王倫又道:“這樣,還是如我剛才所言,蕭大官人帶著陷陣營和百姓先走,我這裏自家加上繳獲的戰馬約有萬匹,我留四千來匹,其他你都帶走!”


    此番惡戰,不但死傷騎士甚多,雙方更有多達三千五百匹馬死於戰陣,陶震霆又帶著幾百騎兵撤離戰場,故而王倫打掃戰場時,發現有七千多匹無主的戰馬,被他一並帶迴。


    蕭嘉穗此時也沒有別的好辦法,畢竟守著這五萬多百姓外加兩萬多河工,很多事情都化為被動。但是這些百姓是日後山寨成事的根本,此時絕不能棄,更何況現在又已經付出這麽大代價,聽王倫的意思,殿後的馬軍怕是損失過半,這四千多匹馬,應該是按一人兩騎的規格配置的。


    “援軍怎麽還未到,莫非是信鴿沒有收到?”蕭嘉穗疑慮道。


    “咱們傳了兩次消息,前後一共隻信鴿,不可能路上都出問題!”王倫搖頭道。隻信鴿一起出問題,那這個幾率就有些太離譜了。


    許貫忠歎了口氣,道:“他們要再不來,咱們的老底,可都要拚光了!”經過這些日的朝夕相處,許貫忠和馬軍的幾位頭領都建立了頗好的關係,眼見他們的建製基本上都減員過半,直叫他心裏都在滴血,眼下這兩千多人,可以說各個都是寶貝,若是靡費在撤退途,無疑叫人難以接受。


    王倫和蕭嘉穗對視一眼,兩人都很清楚,許貫忠因為對山寨人事的不熟悉,而產生了疑惑,這一點很正常的,但是王倫和蕭嘉穗都相信,隻要朱武收到信鴿,絕對不會有半點拖延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此時的緊要問題是叫咱們這些弟兄好生休整休整,看他們都是強撐著精神,再熬下去,怕會出問題!大官人,你走的時候,營寨不要全拆了,留一部分給我們後麵的兩千多弟兄!”王倫對蕭嘉穗道。


    “不須哥哥吩咐,小弟自理會得!”蕭嘉穗拱手道。


    “這次無論如何要叫安神醫先走!貫忠,你親自去辦!”王倫吩咐道。


    許貫忠心清楚,這次要不是安道全突然現身,騙過鄧宗弼,這次隻怕還要死更多的弟兄,但是刀槍無眼,安道全不可能每次都這麽幸運,此人是山寨一寶,絕不可受到任何損傷,許貫忠能體會王倫的心意,此時聽到他的言語,當即點頭照辦。


    三人商量完了,各自分頭準備去了,不多時,王倫和蕭嘉穗帶著馬軍往前開進,忽然這時隻見前麵有一騎飛速奔來,王倫和蕭嘉穗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目光的憂色,蕭嘉穗輕擊馬臀,迎上前去,認出這人是楊春身邊之人,問道:“有何急報?”


    那人滾鞍落馬,急報道:“探馬來報,有來路不明的一彪人馬望我軍開來,人數不下五千,全部都是馬軍!”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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