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千人馬追擊兩倍於己的成建製河北精兵,不是沒有風險的。若是眼下領兵之人換成魯智深,或者九紋龍史進,蕭嘉穗絲毫也不會猶豫。但唯獨眼前是李逵這個不著調的人來瘋作主將,不得不讓蕭嘉穗有所擔憂。


    但無奈的是自己此時雙手空空,手上可用之人唯有一個李逵。當然,還有一個更不靠譜的選擇,那便是陳達手上那千餘降兵。隻是拿剛剛歸順的降兵做主力,稍遇壓力或引誘,便極有可能出現不可控的局麵,這是蕭嘉穗萬萬不能接受的。


    罷了,李逵就李逵吧!


    若是叫眼前這夥人安然撤退,對於自己手上這支龐大而臃腫的隊伍來說,絕對是致命的隱患。


    “哥哥還沒消息迴來,武都頭又被圍困,眼下若不解決這些人,咱們大家危矣!鐵牛,此番全看你的了,莫叫天底下的人笑話哥哥啊!”蕭嘉穗扯住躍躍欲試的李逵,諄諄告誡道。


    “俺提著斧子去殺這廝們,關哥哥甚事?”李逵一愣,不解道。


    “你此番若是敗了,天下人沒人會笑你!他們都隻會笑哥哥不識人,讓你來做一軍主將!還把大軍斷後這麽重要的重擔交給你!”蕭嘉穗語氣沉重道。


    “幹!”李逵罵了一聲,朝大路上狂奔而去,邊跑邊叫道:“都跟俺砍翻那鳥廝們去!這仗若是輸了,俺自割了這顆頭先,你們看著辦!”


    鮑旭和李逵最好。聞言將手上喪門巨劍一揮,怒吼道:“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黑哥臉上無光,便是老子無臉!此戰有勝無敗,除非枯樹山上下來的好漢都死絕了!”


    鮑旭話音落地,頓時二三百個殺星從林中跳出,聚集在他的身邊,大叫道:“死戰!願隨哥哥死戰!”


    隻見鮑旭枯樹皮一般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怪笑,和李逵並肩狂奔在一起。身邊的嘍囉們自認而然的將這兩人護在核心。望山岡下殺去。


    “麻痹的,咱們芒碭山下來的漢子,便輸了枯樹山不曾!”從另一邊樹林中衝出的李袞大叫道。


    頓時一陣比方才聲音還大的響動傳出,隻見項充帶著四百多個莽漢齊聲大喝:“輸得起性命。輸不起臉!願隨哥哥血戰。揚我芒碭山的威風!”


    李袞“嗷嗷”怪叫的舉著團牌。帶著一夥人從樊瑞麵前衝過,樊瑞暗罵了一聲,帶著三百多還算正常的士卒落在後麵。隻見他趕上蕭嘉穗,赧顏道:“這兩幫人鬥慣了,甚麽枯樹山,芒碭山的,軍師莫往心裏去!”


    親眼見到這兩夥人的氣勢,蕭嘉穗原本凝重的臉色有些和緩,邊跑邊道:“若無一陣好火,怎叫兩塊好鐵鍛造融合?若無一場血戰,怎叫他們從內心中認可對方便是自己割頭換頸的兄弟?樊兄,等著瞧好罷,我倒是開始對他們有些期待了!”


    聽到軍師這麽說,樊瑞也放心了,迴頭奪過那麵王倫親題的“陷陣”營旗,往前狂奔,一路大叫道:“枯樹山也好,芒碭山也罷,若誰是孬種,便不配稱我梁山陷陣營的弟兄!”


    見識了林中那陣伏擊的規模,辛從忠估計是梁山押運的四營步軍全夥在此,這才壯士斷腕,領著麾下較為完整的四營人馬撤退。


    辛從忠不是個貪生怕死的將領,從來是領隊在前,斷後在後,此時也不例外,正親自領著心腹的“威武”營斷後,哪知往前跑了一陣,心腹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辛從忠再迴頭看時,眼下不過千把人在後麵搖旗呐喊!


    辛從忠此時臉紅得發燙,忍不住暗罵道:“一世英名,三千精兵,差點毀在這一千賊寇手上!?”隻聽他當即下令道:“與我迴軍再戰!”


    那指揮使是辛從忠一手簡拔的,此時就是叫他去死,他也不會猶豫。得了恩主的軍令後,當即整頓隊伍,準備跟追兵廝並。


    對“威武”營,辛從忠是放得下心的,隻是在撤退之時,軍令難免有些難以貫徹,辛從忠吩咐心腹一聲,帶著親兵往後麵查探。


    原本的後隊,此時的前軍情況最差,盡管這兩營的指揮使嘶聲呐喊,還是有數百人隻顧後撤,辛從忠大怒,毫不留情的上前親手斬殺了十幾個逃跑的軍士,其中還有一人是“武衛”營的副指揮使。辛從忠將他首級斬下示眾,眾人不禁駭然,紛紛住腳,隊伍這才穩定下來。辛從忠抓住時機,厲聲高唿:“殺一個賊人,賞五貫錢!臨陣退縮者,要你腦袋!記住了,隻有七八百賊寇,誰沒立功,別怨我厚此薄彼,賞賜不均!”


    辛從忠說完,吩咐自己的親兵把守住退路,眾人退無可退,又聽才幾百追兵,士氣轉而大振,混亂中各自歸隊,跟隨自己的上官投入戰場。


    見先立威,後施惠,終於穩定住了軍心,辛從忠氣喘籲籲的上到右手邊的土坡上,朝遠處眺望,隻見這時兩邊人馬已經是短兵相接,辛從忠這才鬆了口氣。


    此時在這三五丈寬的大路上,勝敗靠的是武藝高低、兵刃利鈍與甲胄精簡,所有小聰明在這性命相搏的時刻是耍不出來的,梁山若還想靠詭計取勝,卻是辦不到了。


    自己手下的斤兩,他是心裏有數的,當年梁中書雖然選了聞達和李成去大名府作都監,可是卻想偷偷調自己麾下的幾營人馬過去駐防,當時自己拚死不願,寧願不當這個官了,也要臭一臭梁中書,這個事情當時很是鬧了一陣,還是童貫出麵帶和,才算解決了。


    “相公,酒來了!”親隨知道自家主人戰前的習慣,遞上酒囊,辛從忠哈哈一笑,接了過來,仰頭長飲,咕嘟嘟直將囊中之酒一氣喝掉大半,複將酒囊一丟,道:“隨我殺一陣,出一口惡氣!”


    眾人領命,跟著辛從忠往前突進,漸漸大家發覺不對,怎麽自家隊伍不停的往後退去?辛從忠更是吃驚,威武營的指揮使是自己心腹,他的本事自己豈有不知之理,怎麽可能敵不過梁山賊寇?難道追來的正是魯智深不曾?


    懷著這個疑問,辛從忠往前疾奔,指望尋找到〖答〗案。此時自己的隊伍還在緩緩後退,辛從忠使出功夫,攀上右邊土坡,借著火光,發現這五、七丈寬的大路上,最多隻能並排站著二十來人,雙方的戰場集中在這條大路之上,隻因大路左邊已然空空曠曠,三五十丈下乃是一條山澗,右邊土坡甚高,攀爬不易。


    “痛快!痛快!”這時一個粗魯的聲音在陣前響起,伴隨、或者說是夾雜其間的配曲則是官軍臨死前的哀嚎。


    辛從忠保持著冷靜,把目光放在此人身上,發現他手上那兩把板斧,專門往人要害處招唿,就是身穿精良的盔甲,縱然能在斧刃下逃生,身子卻受不了那猛勁的侵襲,往往在受內傷的同時,還會短時間喪失掉反應能力。他旁邊一個臉如鍋鐵,雙睛暴露的醜惡漢子,高擒著一柄喪門巨劍,專門給此人打下手,在補劍的同時,少不了主動出擊。


    若是兩邊的人手夾攻向這兩人,會有兩個使團牌的莽漢,一左一右護著這兩人,他們並非隻守不攻,得空之時,一人使飛刀傷人,另一人則使標槍紮人,出手無有不中。這四人身邊,又圍著一夥五大三粗,麵目可怖的小嘍囉,看上去威勢淩人。“威武”營的精兵遇上這四人帶領的賊兵,竟如羊入虎口,威風不再。


    “幹!飛刀使完了,孩兒們補上位置!”項充伸手到背後時,發現二十四把紅綾飛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使完,項充大喊一聲後,往後一轉,頓時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嘍囉舉著蠻牌,替下他的位置,專門負責給李逵抵擋刀槍。


    見項充迴來,後麵的小嘍囉們早將插滿飛刀的外罩準備好了,飛快的綁到他的身上,項充怪笑一聲,道:“爺爺又有刀了,再來!”


    哪知他話音未落,這邊李袞也大叫:“標槍使完了,補位!”李逵見狀黑眼一瞪,罵道:“你兩個舉牌的,大唿小叫個屁,搞得比俺們還忙!”他說歸說,雙上板斧卻是不慢,又一次朝對手頸邊落下,哪知這人舉起兵器,急忙格擋,隻聽“轟”的一聲,李逵的板斧砍到金屬盔甲之上,那股大力直將此人震退一步,隻是後麵黑壓壓的全是人,想退也退不下去。


    正在這時,一柄巨劍由斜刺裏剁下,頓時叫他人頭落地,此人頸中熱血朝天噴湧而出,濺得鮑旭和李逵一臉,李逵眯著眼,雙手揮斧,並不停歇,隻是嘴上大叫道:“穿好甲的,莫非是個官兒!”


    鮑旭正要答話,哪知敵人陣中突然急刺出一根丈八蛇矛,鮑旭急避之時,李袞的團牌也補了上來,哪知這蛇矛衝勢不減,隻聽“鐺”的一聲巨響,蛇矛竟將團牌戳破,李袞大驚,他自學武一來,還從來沒有遇上過這種情況!


    李袞正要使勁拔出團牌之時,忽然一股巨力襲來,隻見那蛇矛猛的往上一挑,將團牌挑到半空中,隨後一個八尺大漢分開人陣,從敵陣中殺出,那蛇矛直向鮑旭逼來,表情極為忿怒道:“還我愛將命來!”


    *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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