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寶珠寺內,燈火通明,東道主晁蓋命小嘍囉大擺酒宴,宴請來自梁山大寨的貴客金槍手徐寧。


    “原本今日是要等王賢弟過來,大家夥兒一醉方休的!哪知董平那廝,從你我眼皮底下溜到鄆州去了,還得王賢弟親自下山料理此人,如此卻是我沒把事情辦好!”晁蓋邊說邊搖著頭,向徐寧致以歉意。


    徐寧見說,欠了欠身子,謙謝道:“此番要不是晁天王動員全寨人馬,在後麵拖住了襲慶府官軍,我梁山也不可能這般順利拿下祝家莊!至於董平之事,與晁天王無礙,天王莫要自責!來,小弟在此便代哥哥,敬晁天王一碗!”


    徐寧說完,先幹為敬,晁蓋哈哈一笑,也把酒幹了,複道:“徐教師太過客氣了!想當初生辰綱事發,我和幾位兄弟被官府通緝,要不是得了王賢弟的庇護,哪裏能有今日?後來青州大兵壓境,又是王倫兄弟親提軍馬來救。更不用說前不久在江州了,當時若不是得了王賢弟,在座大多數人早便休矣!此次我山寨也沒出甚麽大力,不過跟官軍比比腳程罷了!”


    晁蓋說完,很有感觸的長歎了一聲,望著麾下眾頭領道:“我晁蓋此生,若不是得了王賢弟這位貴人,也不知死過幾迴了!如今我山寨如能替王倫兄弟效點微薄之力,那是我晁蓋和眾家兄弟的榮幸,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隻見晁蓋說完,目光一一從在場諸人身上轉過,宋江怔怔發呆,見晁蓋目光望來,忙將酒碗舉起,掩飾心中尷尬;公孫勝麵帶微笑,和早卸掉心中包袱的吳用四目相對,兩人都是嘴角含笑;文仲容和崔野則是目光專注的迴望晁蓋,不住點頭;劉唐咧嘴朝著花榮一笑,花榮見狀,舉杯望這位兄弟遙敬。


    其餘人等中,除了韓伯龍和王道人還知道端酒和晁蓋敷衍一下,自穆弘、燕順開始,都是低頭不語,也不和晁蓋目光接觸;白勝和李忠名次靠後,因身邊坐著的頭領都是不冷不熱,他倆也不好太過出眾,尷尬的舉了舉起酒杯,卻又訕訕放下。


    晁蓋渾不在意,猛一仰頭,將碗中之酒幹了,宋江見狀,忙也把酒喝了,公孫勝、吳用等人自然不會怠慢,唯有穆弘、孔明之類磨磨蹭蹭,不幹不脆,那酒端在嘴邊,欲喝不喝,宋江見狀,忙開口道:“來,敬晁天王和王首領一杯!”


    他知道晁蓋是個粗豪的好漢,對於這種事一般不會多想,偏公孫勝和吳用卻不是吃素的,對這方麵敏感得很,特別是那位智多星,一沒事時,便整天坐在那裏琢磨人。


    眾人見宋江起了頭,這才舉起酒杯,熱熱鬧鬧的喝了這一迴。


    徐寧是官場上打熬出來的,眼前這些事情怎麽會看不明白。隻他是個做客的人,主人家中再有矛盾,也不是他好置喙的,隻在心中為晁蓋歎息。


    還是家裏好啊!


    徐寧暗歎一聲,若是上下一心,哪裏去找這麽多烏七八糟的煩心事?這時他不禁想念起山寨裏的弟兄來,這此出來,雖不到半月,想家的念頭卻是越來越強烈了。


    “聽聞貴寨這次打破祝家莊不說,還剿滅了鄆州四五千官軍,王首領真是大手筆啊!我兄弟兩個,時常聽晁蓋哥哥說起這位好漢的好處,隻可惜不得一見!”文仲容端起一杯酒,敬徐寧道。


    “哥哥,王首領山寨盡是徐教師這般的人傑,手下兵馬當然了得!你不見我寨子裏那六百馬軍,叫徐教師操練了幾日,大夥兒光看著那氣勢,便不一樣了!”崔野笑道。


    徐寧見說,笑道:“那是兩位根基打得牢固,別說小弟了,便是再會練兵的人,也不可能幾日之間,便叫一直隊伍舊貌換新顏!兩位太過抬愛了,喝酒,喝酒!”


    吳用聞言,臉上笑得十分燦爛,望著徐寧道:“小可聞那祝家莊富比王侯,這次貴寨怕是大有收獲罷?”


    徐寧嗬嗬一笑,迴道:“這個小可卻是不知!這兩日哥哥便要親來相謝,到時候問問便知!”


    吳用見說笑道:“那是,那是!”


    “我等啃骨頭,看別人吃肉,這叫甚麽事!”韓伯龍見說嘟噥道。


    “伯龍!胡說甚!”晁蓋一見韓伯龍老毛病又犯了,出言喝斥道。徐寧見狀,忙起身相勸。隻見韓伯龍耷拉這腦袋,道:“他山寨家大業大,有錢有糧,我們比不得,這些時日要不是宋哥哥打下底子撐著,咱早喝風去了!”


    “哐當”一聲,隻見劉唐圓睜著眼,將手上酒碗砸到地上,指著韓伯龍罵道:“放你的屁!當初要不是王倫哥哥幾次三番救下我等性命,我看你拿甚麽來浪費糧食!這二龍山是怎麽來的?庫裏的錢糧是誰留的?你這廝莫說你不知道!”


    見這麽多人麵前,劉唐一點也不給自己留麵子,韓伯龍氣得渾身發顫。晁蓋見鬧得不像樣子,要起身發火,卻被徐寧好說歹說勸下了,宋江盯著桌上菜肴,看得很是入神,似乎根本未聞酒席上的火爆場麵。


    孔明和孔亮等人更是樂得看熱鬧,這韓伯龍和劉唐都是當年和晁天王一起劫生辰綱的人物,算是一條線上的人罷,此時看他們窩裏鬥,都是心中暗爽。


    公孫勝見這兩個鬧得不成樣子,徒然叫某些人看笑話,起身打著圓場。


    穆弘咳嗽一聲,起身道:“當日在江州邊上,王寨主救了我等性命,此次咱們山寨迴報一下,鬧了襲慶府,也是禮尚往來,我穆弘第一個讚成!隻是咱們也要吃飯,不能老是陪著別人耍弄,日後這般的大事,我看晁蓋哥哥最好還是跟弟兄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如何!”


    “關於山寨的大事,晁蓋哥哥自然要和眾位兄弟們商量,聽取各位的意思!隻是哥哥是山寨之主,日後做決定時,若是沒有得到眾位首肯,是不是就不能開口說話了?”吳用坐在椅子上,笑望著穆弘道。


    穆弘叫吳用反問得心頭冒火,他在揭陽鎮上稱王稱霸,哪裏受過這般氣來,當即就要發作,忽聽這時宋江道:“穆弘兄弟喝醉了,喝醉了!”


    宋江很是及時從夢境中醒來,目光嚴厲的望向穆弘,又對薛永使了個眼色,薛永急忙起身扶著穆弘,道:“兄弟,吃多了酒,且去歇著!”穆弘猛的起身,朝坐在酒桌前端山寨核心人物的方向匆匆一拱手,便出寺去了,薛永見狀忙跟了上去。


    見穆弘居然心有不忿,文仲容和崔野對視一眼,便由文仲容表態道:“吳軍師說得對!甚麽是山寨之主?跟一家之主一個意思!就是這個“家”裏拿主意的人,家主拿了主意,家裏人聽著便是,哪來那麽多話說!”雖然穆弘不在,但是保不齊其他人也有這個想法,文仲容毫不留情道。


    公孫勝微笑的看了吳用一眼,發現他最近真是靠譜多了,看來還是苦難可以磨礪人的心誌,當下心有感觸的聽著文仲容和崔野說完,也表態道:“寨主說話,雖不說是金口玉言,但也是說一句算一句的,各位要明白自己的本份才好!”


    “好了,我說兩句!我二龍山和梁山,打斷骨頭連著筋!大家今後還是不要說見外的話好!還好此處都是好漢子,不會說你甚麽,要是傳到外麵去,會說你忘恩負義,不知好歹!”花榮也出聲道。


    穆弘的話說得很重,以梁山為由頭暗指晁蓋做法不妥,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故而眾人反駁的言語都說得不輕,連花榮和公孫勝這樣涵養好的頭領都把話說白了,對其他未曾發言的頭領帶來的震懾可想而知。


    宋江算是徹底感受到甚麽叫一唿百應了。


    此時晁蓋還沒說話,山寨坐前幾把交椅的頭領便紛紛力挺於他,這時候排名的力量便顯現出來,跟自己親近的頭領不是排在中間,便是排名墊底,這種時刻說話,還未開口自己氣勢便低了三分,哪裏有排名靠前的好漢說話時那種底氣?


    即便他們開了口,隻怕和剛才穆弘沒甚麽兩樣,沒效果不說,還成了靶子。


    雖說是就事論事,隻是連花榮都表態偏向晁蓋,此時的宋江隻覺心中有一股孤獨的冷意在四處蔓延。


    自己這一生,若想實現心中抱負,隻剩下這最後一個機會了。若是不能好好把握住,豈不要抱憾終身?


    隻是該怎樣入手,以改變自己目前在山寨的窘境呢?


    宋江苦苦思索著。


    “報!梁山泊差來消息,白衣秀士王寨主帶著山寨頭領焦挺、呂方、郭盛親自來拜訪晁天王!半個時辰後即到北清河邊!”


    寶珠寺外傳來的急報驚到了寺內眾人,隻聽花榮道:“聞那雙槍將董平乃是禁軍中有數的猛將,王倫哥哥這麽快便將他收拾了?”


    隻聽晁蓋爽朗一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先前還一直懸著心,生怕這董平過去給梁山造成甚麽麻煩!這般最好不過,走!大家都去河邊迎接王倫賢弟!”


    “兄長……兄長……”見眾人都做著出發前的準備,唯獨宋江正發著呆,花榮上前叫他。


    “啊!?甚麽?”宋江如夢乍醒,失態的望向花榮。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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