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丁將軍?”


    王倫聞言望向被五花大綁的一條大漢,隻見他麵皮連著脖子上,滿是疤痕舊創。王倫心中有些驚異,心想大宋此時除了在西邊連續用兵外,內地的禁軍很少有實戰經驗,當下不禁望著丁得孫道:“從前上過戰場?”


    丁得孫把頭一昂,似是不屑於迴答這個問題,隻那一旁被同被帶來的裨將滿臉不忿,高聲迴道:“我家將軍西軍出身,與夏賊大小三十餘戰,兩次重傷垂死,輕傷不計其數!半年前才調到相州,到此也不過月餘!”


    王倫聞言肅然起敬,直聯想起一首專門為他作的詞來,不禁念出聲道:“鄆州副將,滿麵災荒,連項一身是痍傷。目四顧,征殺戮,黃沙揚。飛叉馬上,穿風戰八方。”


    秦明聞言,尋思著哥哥十有**是要招降此人。黃信卻去看丁得孫的反應,隻見他昂著的那顆頭忽地轉了過來,望著王倫道:“是說我?”


    “張都監的副將,還能有誰?那花項虎龔旺的紋身雖好,卻不及將軍這一身實打實的傷疤,來得光耀!”王倫點頭迴道,旋即朝黃信示意道:“給丁將軍鬆綁罷!”


    黃信點點頭,抽出短刃將繩子割開,那丁得孫得了自由,先望著王倫打量了一陣,又看向秦明和黃信,開口道:“兩位不似綠林手段,還請告知尊姓大名,好叫我知道敗在誰的手上!”


    “本將黃信,這位是我的恩官霹靂火秦明!”黃信見此人領軍敗而不潰,倒也勇悍。當下也不瞞他道。


    丁得孫歎了口氣,道:“原來是青州的秦總管和黃都監,如此我也不冤了!怪不得識得恩州馬無敵,那公文又做得如此之真!”


    秦明黃信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秦明就勢勸道:“好漢,你如今折了一營兵馬,迴去勢必受責,不若與我們同上梁山,一起替天行道,卻不快活?”


    丁得孫聞言陷入沉思,暗道:“如今天下渾濁,軍中又隻講關係,倘若當日我在戰場上死了,官長們無一人會為我流半滴眼淚。這軍中實也沒有甚麽值得留念的。不過初來鄆州,時日不多,不期遇上兩個義氣相投的好兄弟,那張都監待我如心腹兄弟,我此時若投了梁山。必然與他為敵。這般豬狗之事,怎生做得?”


    想到這裏,隻見他拿定主意,開口道:“不是我不識抬舉,隻我若是投了梁山,必然與我那兩個兄弟為敵。‘他日為兄弟,今番做對頭’這種事情小弟實做不出來,還請莫要強人所難。幾位若要殺時,便殺罷!”


    “既然如此,那你走罷!”王倫出人意料道。


    丁得孫吃驚的望著王倫。似乎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出現幻聽。秦明和黃信聞言想起自己當日經曆,目帶欽佩的對視一眼,都是暗暗點頭。黃信看出丁得孫心中的猶豫,開口道:“我家哥哥說一句,是一句,丁將軍請迴罷!”


    丁得孫聞言,也不再遲疑,朝王倫一拜,又朝秦明和黃信一拜,開口道:“我那裨將,乃是不久之前,同我一起從西軍調迴來的,與我出生入死,在戰場之上救過我的性命,能否一同還我?”


    王倫看了看剛才出言道出丁得孫來曆那人,複朝黃信點了點頭,黃信見狀上前將那將繩索也割斷了,道:“跟隨你將軍去罷!”


    那裨將隻覺不可思議,卻不願錯過機會,忙躬身謝了,王倫吩咐道:“將這兩位的衣甲、兵器、馬匹還了,總不能叫虎落平川走迴去罷!”王倫說完,朝丁得孫抱了抱拳,道了聲好走,便去探望傷兵去了。


    秦明嗬嗬一笑,跟著王倫過去了。黃信便留下做了東道,叫人送來馬匹、兵器,交予二人,那丁得孫看著王倫背影,長歎一聲,道:“真不願與諸位戰陣相見!”


    “我也不願!隻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兄弟,好走!”黃信送別道。


    丁得孫在馬上謝了,帶著心腹裨將投東南去了。黃信轉身趕上王倫和秦明,笑道:“我覺得哥哥為人處世,有些古之名將的遺風!”


    王倫莞爾一笑,隻覺黃信應該不是那種愛拍馬屁之人,言中必有後文,當下問道:“那你說我像誰?”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黃信哈哈一笑,“便是那飛將軍李廣!”


    見秦明此時也不解的望向自己,黃信笑著解釋道:“那飛將軍世稱箭術無敵,隻是他若是遇到沒把握的目標時,絕不出箭,故而能箭無虛發,百發百中。小弟看哥哥請人上山,若沒把握時,也絕不開口,一旦開口,被邀之人無不上山。如此看來,卻不是像極了!”


    秦明見說,引起共鳴,笑道:“似武鬆這般好漢,在青州時跟我們走了一路,也不曾見哥哥開口邀他上山!還有這丁得孫,哥哥怎知他不肯上山?”


    王倫忍俊不禁,笑道:“我剛準備請這位中箭虎上山,不想秦將軍替我擋了一把,搶先邀請了他,不然還真破了我的不敗傳說!”


    這個在後世很普通的玩笑,卻把秦明和黃信聽得大笑不止,久久直不起腰來。


    其實王倫還真以為這次能請到丁得孫上山的,哪知此人的舉動頗有些出人意料。


    在原本軌跡中,主將張清先降了,然後丁得孫和龔旺這兩員副將也跟著降了,都未曾有過二話。隻是從剛才丁得孫的表現來看,他們對朝廷應是沒多麽深的執念,隻是寧死不願辜負了兄弟義氣。


    如此看來,自己若想要這三位上山時,勢必得同時將這三人請到一起了。隻是這樣一來,大戰不可避免。王倫暗歎一聲,開口問道:“此役我軍傷亡如何?”


    見王倫不問繳獲問傷亡。黃信肅然起敬,收斂笑意,道:“我軍衝鋒時恰到好處,叫對方完全沒有時間放箭,最終都是近距離搏殺。我軍占盡了人數、兵器以及主動的優勢。最後陣亡二十一名兄弟,隻是受傷者不在少數,需要停訓休養之人,不下百人,其他身帶輕微磕碰之傷,不影響行軍訓練者,也有兩百多人!”


    一名騎兵的經驗豐富與否,跟後世飛行員所累積的飛行時間是一個道理,秦明這一營人馬,挑中的人員多是當日一同前去荊湖那兩千馬軍中的弟兄。


    這數月之中。大家除了睡不在馬上,基本上連吃喝都不怎麽下馬,縱然如此,此時還有這麽多受傷者,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訓練出一支弓馬精熟的騎兵來。是多麽困難!


    “傷員如此之多,幾近占了全營半數,說明大家騎術還不夠嫻熟!迴去之後,還是要多多加強訓練!這三個月,隻要別人不來找麻煩,我山寨也不會有甚麽大的行動,兩位迴去後多多勤練軍馬,爭取早日練成勁旅!莫負了‘霹靂’營號!”王倫吩咐道。


    秦明和黃信一愣,半晌方才醒悟過來,哥哥這不是給本營賜名麽。當即兩條大漢都是喜上心頭,一同道:“多謝哥哥替本營賜名,小弟絕不辜負哥哥厚望!”


    “一役能吃掉禁軍一個配馬率過九成的馬軍指揮,卻是當得起這‘霹靂’營號!”王倫首先肯定了秦明和黃信的成績,旋即又道:“好在這營兵馬不是隨丁得孫一起從西軍調來的,不然咱們第一戰便要撞上硬骨頭了。希望‘霹靂’營早日練出一副好牙口,將來任他硬骨頭軟骨頭,撞上就給他咬個粉碎!”


    秦明和黃信對視一眼,都是堅定道:“敢不盡心竭力!”


    王倫點點了,問道:“他們傷亡如何?”


    “丁得孫麾下這一營馬軍之中,死亡一百七十四人,俘虜二百七十九人,繳獲弓箭三百八十餘副,還能繼續使用的戰馬三百三十一匹,上好皮甲一百二十餘副,殘甲三百三十餘副,另繳獲對手隨身攜帶的軍餉約三千五百餘兩!”黃信撿重點稟報道,似長槍、佩劍這些山寨不缺的物品,暫時還沒統計。


    王倫點點頭,心道除開傷員的話,這一戰的戰損比超過一比八了,應該屬於非常讓人滿意的成績了。王倫低著頭想了想,開口道:“這些俘虜先留著,就是其中有想要加入我山寨之人,也暫時不要編入各營,全都歸在一處,我日後自有用處!”


    秦明和黃信都是點頭,這時黃信開口道:“哥哥,對方這麽不經打,主要是因為我等占據了主動,逼得他們跟我們打近戰。隻是日後不可能次次這般順利接近敵人,依小弟看,這次繳獲的弓箭,哥哥就全數都撥給我營罷!畢竟跛腿總是走不長遠的!”秦明見說,也是滿懷期望的望著王倫。


    王倫哪能不知他們心中所想,作為一寨之主,他心裏自然有數,如今山寨最缺的兵器便是弓和弩了,湯隆手底下就那麽些人,又要打造盔甲,又要打造兵器,再逼著他們大批量製造弓弩卻是強人所難了。


    是以剛成建製的十幾個營裏,都是極其缺乏弓手和弩手。此時山寨三萬戰兵,弓手和弩手加起來還不到一成,跟大宋禁軍中七成以上都是弓、弩手的情況相較起來,形成了兩個極端。


    “繳獲的馬匹,先緊著你們營損失的補充,多餘的便送到鄧飛兄弟處!至於這三百八十副弓箭,留二百副在‘霹靂’營中,先裝備兩都人馬再說,不過還是那般說法,弓手不止要習弓術,還須和其他人一般,精習長兵器,不然一臨近戰,便如今夜對手那般,隻能坐以待斃!”王倫吩咐道。


    “哥哥放心,咱們山寨每日酒食管夠,比禁軍裏夥食強過太多,大夥兒吃飽了,身上自然有勁。此外士卒雖無月餉,但是賞賜無缺,且分配公平,大家都是幹勁十足,隻要給小弟足夠的時間,定然叫這‘霹靂’營成型!”黃信承諾道。


    王倫點了點頭,道:“把陣亡弟兄的名單統計出來,叫杜遷兄弟派人送上撫恤金,你們也派兄弟同去,這樣形成慣例,日後送撫恤金的事情,就由兩家各派人員共同前去。另外叫弟兄們把戰場打掃一下,死了的戰馬也要全部帶迴去,醃製處理一番,作成口糧,供日後下山的弟兄們攜帶食用!”


    秦明和黃信聞言頗以為然,都道:“這就叫人去收拾!如今咱們山寨家大業大花銷也大,該省的地方,的確不該浪費!”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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