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則死耳!隻是王頭領,能不能叫小生死個明白?”在一旁被捆成粽子般的吳用冷靜下來,突然出言道。


    王倫聞言向他看去,不想這人死到臨頭還有些骨氣,倒是有些像最後自縊在宋江墳前的那個看破紅塵的智多星了。


    “你問罷!”


    “先前的消息可是頭領故意走漏的?”吳用問道。


    “不錯,我叫朱貴故意散布我今日要下山的消息,也好給坐臥不安的晁天王創造個一勞永逸的機會!”王倫笑道。


    吳用苦笑著搖搖頭,望著王倫道:“你怎知我等今日一定會在此攔截?”


    王倫笑道:“你真想聽我心裏話?”


    吳用認真的點點頭,見狀王倫歎了口氣,道:“其實你等今日來與不來都無所謂!實話很傷人,但確實是如此。你等若是不來,我隻當把弟兄們拉下山來走動一番,有何損失?你們視我如心腹之患,而我……”


    王倫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卻見一直低著頭的晁蓋也抬起頭來望著他,顯是想聽聽自己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卻聽他歎了口氣,加重語氣道:“而我卻從來沒有把晁天王當做目標!”


    晁蓋聞言低下頭去,默默無言。而吳用則是歎出一口濁氣,苦笑道:“我等視你為心腹之患,而你卻視我等為癬疥之疾……王頭領,好氣魄!”說完又道:“隻不過沒想到王頭領對纖芥之疾也下猛藥嗬!”


    王倫見說笑了一聲,迴道:“膿包放在那裏,擠也成,不擠也成!但若是下定決心要擠它時,必然不能留下後患,不然等它化膿便是悔之不及也!你說呢,加亮先生!”


    “故而王頭領你今日隻帶這幾十個嘍囉前來?就不怕我等再堅決一些,直接殺入村中?若是林教頭再來晚一點,怕是此次成為階下囚便是王頭領了罷!”吳用迴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之事不正好證明了,想得少的不一定便輸給那想得太多之人!而且有一點你說錯了,他們不是嘍囉,都是我的兄弟!”王倫望著吳用那張白臉迴道,隻見這人眼珠兀自轉個不停。


    “江湖傳言果真是多有虛妄,都說王頭領心胸狹窄,容不得人!今日我等算是吃了耳聞為虛的大虧!”吳用搖了搖頭,又道:“隻恨此時與王頭領做了對頭,不然以我家保正的心性,你們作個朋友倒也相稱!”


    隻見吳用此時自顧自的絮絮叨叨著,不說蕭讓和金大堅都是不明其意的望著他,就連一直閉著眼睛的朱仝,都忍不住睜開眼看向此人,眾人皆猜想這智多星此時到底又在心裏打著什麽算盤。


    這時忽聞一陣敲鑼打鼓的喜慶之聲傳來,在場之人都被那聲音吸引過去,隻見一隊披紅戴彩的迎親隊伍出現在大家視線之中,當先一匹高頭大馬被人牽著,上麵卻空空如也,並沒有坐人,大家都在心中納悶,想這迎親隊伍來得好怪,連新郎官都見不著,這些人猶自不知的吹拉彈唱著,竟毫不見怪。


    “那後生人,走岔道了!這裏上去便是西溪村,幾十裏之內再無別的村坊,莫要亂撞!”這時隻聽馬老太公熱心道,這群人若是去東溪村迎親,也該走在溪水對麵,眼見卻走上這條道來,明顯是朝著西溪村而來,而自家村裏有沒有人辦喜事,他老人家會不知道?故而好心替這些人指著路道。


    那當先牽著馬的小廝笑著迴道:“俺們便是去東溪村迎娶那晁保正的閨女,不會走錯道的,老太公放心!”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唯有五花大綁的晁蓋一張黃臉黑得怕人。村民們都心道這晁保正不是正被擒住在此?眼見這人說話帶味,大家心知有異,都不再說話,隻是抱著膀子笑看。


    隻見這隊來曆不明的迎親隊伍走到跟前來,他們眼見這血流成河的場麵也無人驚訝。那頂八人抬起的紅轎子被緩緩放下,隻見轎簾被拉開,一個喜慶全紅打扮的漢子滿麵笑意的走了出來,眾人都奇,怎地接新娘的轎子裏卻坐著新郎官兒,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這時縻貹和焦挺忙裏偷閑的對視一眼,隻見此時這兩個蠻漢早就笑作一團,林衝笑吟吟的上前恭喜道:“小七,做新郎官滋味不錯罷?”


    原來這轎子裏出來的正是阮小七,隻聽他笑著迴道:“林衝哥哥,我小七生平頭一迴娶親,就接迴五七百個呆鳥來,你說晦氣不!”


    縻貹這時忍不住了,笑罵道:“你還晦氣,被你接迴來的呆鳥們才是晦氣!人家喝你一杯喜酒,你就把人家麻翻了,叫他們找誰說理去?”


    阮小七哈哈大笑,叫道:“要找人說理,找趙官家說去!堂堂官兵,攔下我迎親的隊伍不說,還強搶我的喜酒喝,硬把我迎親的饅頭牛肉都吃了個精光,若不麻翻他們,卻麻誰去!若麻個路人還要招哥哥罵哩!”


    聽到他們的對話,吳用強擠出的一臉平和頓時垮掉,瞧這架勢,隻怕濟州援兵是兇多吉少了,現如今最後一根稻草也沒有了,怎叫他還裝得下去,隻見他耷拉著臉,不住搖頭。過了半晌,忽見他咬咬牙,昂起頭來,裝出驚喜的樣子,大喊道:“小七,是我,吳學究!”


    “教授何來?不是教書麽,怎地現在不教小童,轉教大漢了?想是晁保正要去東京考個狀元,故請教授來輔佐他,好叫他做個駙馬麽?隻是這狀元郎也太老了點,還不把趙官家給嚇著!”阮小七早瞧見此人,心中不齒,揶揄著這位故人道。想當日過年時他還三番兩次跑來找自己兄弟三個,假模假式的問寒噓暖,自己兄弟三個真是瞎了眼了,還把他當心腹人看待,直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來交予他。


    那吳用見說麵不改色,臉上猶自帶著笑道:“小七,公是公,私是私,各為其主罷了!見今小生落難了,隻是托七哥給老娘問個好,並不求甚麽!”


    阮小七見說臉仍是冷的,隻是不再擠兌於他。吳用見狀,暗道:“中俺計也!”


    王倫見晁蓋、朱仝、蕭讓、金大堅等人死不開口,隻有這吳用到了此時仍不放棄,倒也暗暗佩服起他的求生欲望來,當下也不說破他,隻問小七道:“魯提轄和徐教師他們此時到了哪裏?”


    阮小七見王倫動問,收了心中雜念,迴稟道:“哥哥,那兩位哥哥都在我後麵,背的夯貨太多,一路走不快!”


    王倫見他先前臉上的喜色全然不見,說話也是中規中矩,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心中歎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你跟你這故人告個別罷!”


    阮小七見說臉色一僵,上前道:“哥哥,這吳用雖然該死,隻是請哥哥看在小弟麵上,饒他一條性命罷!”


    王倫認認真真看了他一迴,道:“你認真的?”


    阮小七剛毅果決,麵色沉重,隻朝王倫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王倫望著他,也是不語,心裏卻在感慨,此人到底是嘴硬心軟的情義之人。王倫沉吟片刻,上前扶起阮小七,對吳用道:“算計別人實怪不得你,可是算計自己身邊弟兄,我就不敢苟同了!你若隻把別人當做棋子,將來你必是別人手上一粒棋子!”


    吳用見說大喜,慣會察言觀色的他怎麽會聽不出王倫言外之意,隻是擠出一臉悲愴,悔恨道:“王頭領教誨,小生銘記在心!”


    王倫點點頭,懶得管他是真是假,隻叫人解了他身上繩索,吳用忙向王倫和阮小七拜了一拜,卻見阮小七上前道:“吳學究,念在你我往日情分,我此時向哥哥求情救你一次!隻是今後……”說到這裏,阮小七將下身衣擺奮力撕開,棄之於地,隻見那片紅布迎著風,翩翩起舞。


    阮小七怔怔望了那衣擺半晌,歎了口氣,然後斬釘截鐵道:“今日我與你割袍斷義,我阮氏兄弟再無你這樣一個故友!”


    吳用麵色訕訕,還想賣弄口才,卻又見王倫此時正斜瞟著他,頓時把湧到嘴邊的話又吞迴肚子裏去了,想那區區朋友之義哪有自己性命重要?生怕觸怒了這個心計深不見底的賊首,直叫他改了心思。


    眼見此地險惡,吳用隻朝阮小七拱了拱手,就要告辭,卻見那片紅布從風中落下,直罩在他的頭臉上,他急忙伸手去扯時,卻聽王倫喝道:“哪裏去?叫你走了麽?”


    吳用聞言麵色大變,立刻止住腳,心中忐忑著,卻不知還有甚麽厄運等著自己。隻見王倫此刻根本不理會他,直走到蕭讓、金大堅身前,割開他們身上的繩索道:“兩位日後交朋友多要仔細,如若走投無路,我梁山的大門永遠為兩位而開!”


    蕭讓、金大堅兩人聞言大驚,你看我,我看你,直麵麵相覷,好半天才迴過神道:“深感頭領大恩,隻叫我倆無地自容!”說完對王倫拜了又拜,王倫扶起兩人,朝他們點了點頭,又往晁蓋那邊走去,這兩人從鬼門關上爬了迴來,一時心悸難平,扶樹而立。


    注:碼著碼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是不是感動了不好說,但絕對可以肯定是感冒了,武漢這兩天降溫,前幾天還可以穿一件薄外套,如今直教人要穿羽絨服了。實在對不住各位的更新票了,讓小可喘口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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