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傑在趙春江的陪同下,飛出沙漠,準備下水炸橋。萬事俱備,隻欠黨委擴大會議作出決策了。消息不脛而走,人們象迎接英雄,前唿後擁,人人笑顏逐開,個個揮拳致意。基地大院,彩旗飄揚,鑼鼓陣陣 。但是姑娘們知道他有肝疼病,都勸他不要下水, 換換別人,這種英雄不是想當就能當成的。王英傑不以為然,冷笑了一聲道:“你們以為我想當英雄啊?錯了。我是為三支大沙漠隊的利益著想才決定下水炸橋的。要問我的水性如何?不敢吹牛,當年橫渡長江,如履平地;但我知道,今日的塔裏木河,洪水滔天,使人望而生畏,非當年長江可比;尤其是河水冰冷刺骨,隨時都會使人抽筋、沉淪。但是,我有一種責任感在身,渾身都是火,火定能克寒化凍,我此次下水炸橋,定能旗開得勝,戰勝冰冷刺骨的洪水,凱歌高湊,勝利返航!”

    然而,蔣華不以為然,反駁道:“責任感值幾個錢?渾身是火,能不能趕上張羽煮海? 塔裏木河之水,來自天山頂上的雪水,如今又正達洪水泛濫成災,河寬水急,浪高水深,旋渦密布,河水冰冷刺骨,‘浪裏白挑’也要畏懼三分,何況你還有肝疼病哩!以我說,換個人下水吧! 你不是張羽,煮不了塔裏木河,千萬不要拿自已的小命同洪水猛獸開國際玩笑了!”

    林婷婷瞟了蔣華一眼,譏諷地說:“唱高調誰不會?換個人,換誰?書呆子的水性不錯,你肯讓他下河炸橋嗎?”蔣華粗著脖子辯道:“誰說不敢?今天我就動員他下水炸橋!”姑娘們一聽,都樂了,不但七嘴八舌,而且還將了她的軍:“蔣華,可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嗎?”蔣華忙道:“知道,知道!不過,那是‘君子’們的事!我一個女流之輩,又不是正人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隨便講講罷了。”人們一聽,蔣華有反悔之意,便又群起而攻之: “蔣華,你想反悔,不讓書呆子下水炸橋了?”蔣華笑道:“不不不,我決不反悔! 明天書呆子不下水 ,我就同他吹了!”頓時, 姑娘們的掌聲經久不息,震撼環宇!

    蔣華離開化驗室,氣鼓鼓匆忙忙去找歐陽欽善。此時,歐陽欽善正在校對一份文件,雖說聚精會神,但是蔣華進屋時急促的心跳和喘息聲,他都分辨得一清二楚。不過,歐陽欽善對她光顧翻譯室,習以為常,若無其事,沒有打招唿,仍然埋著頭審閱他的翻譯稿。 蔣華真的來氣了。她雙手叉腰,又吹“胡”又瞪眼,豈知書呆子仍無動於衷,而且不聞不問。蔣華一生氣,打雷也似地呐喊一聲:“書呆子,我進來半天了,你知道不知道?”歐陽欽善吃驚地抬起頭:“哎呀,你沒有看見我正忙著嗎?來了就自已坐下來看書啵!”蔣華嗔道:“你呀,整天忙,和尚忙一生, 頭發沒一根。一年360天, 就沒有見你不忙的時侯!書呆子―― 十足的書呆子!天塌下來都不見你會皺一下眉頭的!”歐陽欽善漫不經心地說:“該我焦急的,我便焦急,不該我焦急的, 我為什麽要皺眉頭呢?”蔣華一聽,苦笑不得, 緩緩口氣歎道:“唉!現在該你著急了!我告訴你吧:明天管理處組織人員下水炸橋,轟轟烈烈,你為什麽無動於衷? 你敢說不著急?” 歐陽欽善捋捋近視眼鏡,不以為然地說:“他炸他的橋,我搞我的翻譯,鐵路警察,各管一段, 何故大驚小怪 ?”蔣華道:“哎,書呆子,你的水性不是挺好嗎?明天下水炸橋 , 你敢不敢報名?”歐陽欽善一聽,立即打了埋伏:“誰說我的水性好?沒有的事。”蔣華心直口塊地將了他一軍:“哎, 在家鄉上初中時,你曾經參加七一水庫遊泳比賽並且拿了第一名。 這事不是你親口對我講的嗎?現在怎就不敢承認?難道從前講的話都是吹牛?” 歐陽欽善歎了一口氣:“唉!今非昔比了!塔裏木河的水冰冷刺骨,洪峰鋪天蓋地,浪高水急,你讓我報名下水, 要我的命呀?”蔣華嗔道:“就你的命值錢?人家王英傑有肝疼病,還報名下水炸橋哩!難道他的小命就不值錢?難道他就不知道河水冰冷刺骨、大浪滔天?”

    歐陽欽善一聽,心裏不悅,醋意十足地反駁道:“你又提他了!我知道,你同王英傑總是藕斷絲連!……他好,他勇敢,他英雄,他好漢,你還是找他好啦!”蔣華一聽來火了,指著他的近視眼鏡, 潑潑辣辣地叱他道:“書呆子,你敢再講一句?” 歐陽欽善在她的威懾之下, 雖然不敢硬頂硬碰, 但從喉嚨底下卻也輕輕地象蚊子叫似地迴了一聲:“你還是找他好啦!”蔣華更動肝火了:“這是你講的?書呆子,告訴你吧:我還熱戀著王大哥哩! 今天你若是不去報名,咱們就吹燈拔蠟!”話完,轉身出屋,嘴裏還罵了一句:“膽小鬼 !麻木不仁!”

    歐陽欽善瞅著她的後背,愣了足有半個時辰。

    歐陽欽善在戀人麵前,本來是個言聽計從的懦弱者;但是蔣華那句“我還熱戀著王大哥”的話,使他大傷腦筋,心說:“嘿,她並非真心愛我!他慫恿我下水炸橋, 並非為我揚名,原來另有名堂哩!嘿,她是想讓我去當她的王大哥的替死鬼唄!愛情既然如此酸辣,如此無情和殘酷, 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他咬咬牙,賭氣地說:“這個名我就是不報,吹就吹,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因而,他走到徐誌斌辦公室門口,又踅了迴來, 決定不報名了。蔣華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反正他倆的愛情沒有感情基礎,兔子尾巴――長不了。現在就吹燈拔蠟更好!

    然而,他坐在辦公桌前,文稿看不下去,筆尖也走了神,腦子亂烘烘的,心裏如翻江搗海。“吹就吹”這句話雖然好講,但並非輕鬆。如果不吹,跟著她一輩子老受窩囊氣, 也不會有幸福生活的。怎麽辦?吹與不吹,唯一的辦法,隻能順乎自然。易經裏麵不是有一句話:知幾其神乎?其意是說,能知事物之征兆,隻有神道與神明;凡人若能預知“事之幾微”,則可以跟神道平起平坐了。但是,人是不能預知未來或者事之幾微的。愛情也是如此。既然不能預知未來成敗結局,那就聽天由命吧!因而他咬咬牙,斬釘截鐵但又暗自神傷地說:就讓時間老人去裁決吧!

    蔣華二進化驗室,就被姑娘們團團包圍住了。大家紛紛追問:“蔣華,書呆子還聽話嗎?”“思想工作做得怎樣?”“他肯報名下水炸橋嗎?”……蔣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罵道:“唉!書呆子他……膽小鬼,我同他吹了!”林婷婷和崔玉森等姑娘,一聽“戲”中有戲,心裏暗樂,但表麵上卻又同蔣華一鼻孔出氣,大罵書呆子:“膽小鬼!沒出色! 不爭氣!蔣華姑娘才不會愛一個沒有骨氣的男子漢哩!”

    再說趙威在基地閑逛,突然聽說王英傑飛出沙漠,準備下水炸橋 ,心裏大為震驚。 因為他有肝痛病,洪水又那樣冰冷刺骨,作為好朋友,他擔心他會挺不住,被洪峰吞噬,  因此他極力苦勸。豈知苦勸無效,心裏為之著急。正當他束手無策之際,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此人水性極好,而且身強力壯,完全可以代替王英傑下水,因而心裏無比高興。這一天,他走進化驗室,正當大家為王英傑的安危擔憂時,趙威便興高采烈地亮出這張“王牌”--

    姑娘們頗感興趣,關切地問問:“趙威,你有一張什麽王牌?快快講給大家聽吧!”

    趙威神秘地一笑,而後眉飛色舞地說:“我想舉薦一人,代替王大哥下水炸橋, 怎樣?此人身高體壯、思想過硬、作風正派、水性極好。講他身高體壯,因他個子一米八二、體重八十公斤;講他思想過硬,因他當過兵打過仗,能吃得苦中苦; 講他作風正派,因他心地善良、義重泰山又不近女色;講他水性極好, 因他潛水本領高,敢同《水滸傳》中的‘浪裏白挑’媲美!”

    姑娘們迫不及待地問:“趙威,別裝腔作勢了。此人是誰,你快講出來大家聽呀!”

    趙威裝腔作勢、故弄玄虛一番之後,才一字一板拉長腔調說:“此人嘛,近在眼前,遠在天邊……。我昨天上街 ,還同他邂逅相遇哩!”

    蔣華急道:“趙威,我們沒有耐心聽你閑扯了!此人是誰,你快講呀!真是急死人了。”

    林婷婷風趣地說:“是呀,你把蔣華急出病來,我們決不會饒你!”

    “好好好,我講!我講!”趙威整了一下嗓門道:“昨天我同他邂逅相遇 ,方知他就在醉仙樓做事!……”

    趙威還是沒有道出此人姓名。蔣華急忙又問:“此人是不是張超群?”

    趙威一字一板地道:“是的,此人就是張超群!”

    但是林婷婷不信,火辣辣地反駁趙威道:“趙威,你胡扯什麽呀? 張超群與醉仙樓有仇隙;崔局長又要抓他歸案,他能在醉仙樓做事嗎?醉仙樓的老板正是崔局長的二兒子,他在醉仙樓做事,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徐雪芬附和道:“是呀,他在崔要文眼皮下做事,絕對不可能!”

    趙威道:“打賭好不好?”

    心直口快的蔣華,馬上應戰:“打賭就打賭,這個年代誰怕誰!”

    趙威拍了一下桌子,充滿自信地說:“好,你們等著!”

    為了贏上這場“打賭”,也為了替王大哥排憂解難,趙威立即搭車, 奔醉仙樓而去……

    趙威進醉仙樓,在樓梯口碰到張超群,就把炸橋排洪的事直言相告。當講到王英傑自告奮勇、報名下水炸橋時,趙威觸景生情,頓時情感澎湃,涕淚交流,邊泣邊道:“王大哥雖說水性好, 但是他有肝痛病,洪水又是那樣冰冷刺骨,大家都擔心他身體挺不住受不了, 苦苦相勸, 豈知王大哥主意已定,苦勸也無用。因此大家讓我前來請你相助,因為你的水性不錯,又是王大哥的好朋友,相信你不會袖手旁觀的,對吧?”

    張超群是個忠厚俠義之人,又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聽了趙威的話, 豈能置之不理、麻木不仁?他跟大家一樣,也在為王英傑的安危擔憂。因而點點頭,慷慨激昂地說:“放心吧,王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王大哥有困難,我豈能袖手旁觀?走,見見王大哥去! ”

    於是,張超群與醉仙樓,又一次不辭而別。他跟著趙威,坐車直奔石油基地。

    趙威領著張超群,風風火火,走進化驗室,豈知人們都已經走散,有的迴宿舍, 有的奔食堂打飯,隻留下崔國森一人在那裏值班。趙威心急,劈頭蓋腦地問:“國森,徐雪芬她們呢?”崔國森答道:“你問她們呀?剛剛在這裏扯了半天閑話,肚子空了,吃飯去了。 ”趙威逗趣地問:“國森, 你為什麽不吃飯,沒有中飯是不是?”崔國森嗔道:“你這條哈吧狗才沒有中飯哩!”崔國森年紀輕輕,豈知講話如此尖酸刻薄、不留情麵?

    是的,化驗員崔國森,不僅有優越的家庭環境,而且人長得十分水靈。她芳齡二十,玲瓏嬌豔,肌膚豐滿,一張瓜子臉如熟透了的紅蘋果。她的打扮也十分時髦: 後是長辮,前有劉海,耳環搖動,衣裙飄逸。身穿靛青提花連衣裙,足上穿著一雙肉色高跟女鞋。她出落大方,舉止灑脫,活潑得如同林中小鳥。但誰曾想到,她躋身於石油戰線才三個月哩! 三個月前,靠父親崔健和徐誌斌這層關係,才從市衛生防疫站調進石油單位。她的任務是: 配合徐雪芬, 為三支大沙漠隊作好各營地水質化驗 。

    趙威來孔雀市交資料,經常進化驗室閑聊,所以同崔國森混得蠻熟。她倆見麵時常常開幾句玩笑後辦事。此時,趙威喧賓奪主,東翻西找,崔國森打了他一下手背,問:“亂翻什麽呀?” 趙威笑道:“對不起,我想找找有關我隊9號營地的水質化驗報告――就是前天我送來的水樣!國森,化驗出來沒有?”崔國森不耐煩地說:“沒有沒有!就是化驗報告出來了,你也沒有資格看。”趙威不服:“哎哎,我出來便是代表隊長,怎麽說沒有資格看呢?”

    他倆耍貧嘴,一鬧半天。崔國森任性、嬌憨、好賭氣,趙威又愛耍貧嘴逗著她玩, 所以兩人如一出對台戲。當崔國森講不過他時,便動真格的要揍人。趙威隻好鳴金收兵、逃之夭夭了。

    “喏, 三支大沙漠隊各營地的水質化驗報告,全在這裏,自己找去吧!”開過玩笑後,崔國森對趙威格外開恩,從文件櫃裏, 取出一疊水樣報告單,推到趙威麵前,由他隨意翻閱。

    趙威捧起水質化驗報告單,轉著圈子看了數遍,每看一遍,便驚愣地喊著:“咦!哎呀呀呀,這9號營地的地下水,含氟量更高,哥們怎麽活呀!”

    “怎麽活?”崔國森瞪著兩隻大眼,挑逗性地教訓他,“越往沙漠腹地,鹹水含氟量就越高,所以,我勸你別嚷嚷,擔心擾亂軍心!若是徐誌斌知道了,不剝你一層皮才怪哩!”

    “這事牽涉到美2隊一百多號弟兄的身心健康,不讓我嚷嚷成嗎?”趙威嚷得更兇, 差點沒把嗓門喊破。若非崔國森在跟前,他還會不幹不淨亂七八糟地大罵一通哩! 除了罵死亡之海外,免不了還會罵領導不關心他們的死活。

    張超群沒有機會進塔克拉瑪幹勘探,不知道死亡之海究竟有多大,不知道沙包是圓的或者是扁的,也不知道沙漠裏還能推出水坑,更不知道坑裏的鹹水有多麽渾濁! 但聽趙威如此大驚小怪,心裏很不踏實,因而好奇地問:“趙威,沙漠裏麵也能打出水井來嗎?”

    “咳,”趙威譏諷地說,“要是能打水井就好啦!美國人想打水井,但不下套管,結果失敗了。咱們中國人比美國人強,搞了一下改革:不打水井,隻讓推土機往地下麵推個水坑就完事了。但是,d8k推土機推出來的水坑,長條形的,深度有限,沁出來的水又髒又渾鹹性又大,含氟量還特別高……”

    “唔!那……坑裏的髒水可以不可以飲用?”張超群疑惑地問。

    “衛生防疫站已經宣布不能作為飲用水了;然而沙漠裏麵的弟兄們還是飲用了,矛盾呀矛盾!……有什麽辦法呢? 唉――”趙威長籲短歎、浮躁不安而又感慨萬千。

    “趙威,人飲坑裏的水,會不會得許多病?”張超群進一步問。

    “我也講不清,”趙威有意轉移目標,“崔小姐是這方麵的專家, 就請她給你解讀解讀吧!”

    “當然要得病的!告訴你們吧:長期飲用坑裏的鹹水,不多不少,要得一百種病的!” 崔國森把她平時嬌矜、任性、好強、潑辣以及尖酸得象三姨太、刻薄得象個二老板的個性, 全都淋漓盡致地施展和表現出來了,她的語氣既是賭氣又仿佛在開玩笑。“趙威, 你這膽小鬼,怕得病就不要進沙漠;怕得病就不要當石油工人!”

    “嘿嘿!”趙威針鋒相對地說,“你不怕死你替我進沙漠幹活去!”

    “隻要領導讓我進去,我肯定要進去的唄!”崔國森並不示弱。

    “哎呀呀,”趙威譏諷地說,“崔小姐,你太會吹牛皮了! 可有一點我要忠告你:牛皮吹高了要破的!”

    “你……給我住嘴!”崔國森受了對方如此鄙視,火氣攻心,伸出一隻玉手, 摑了趙威一下肩膀,但並不解恨,又追上去推了他一跤。趙威立住腳根後,忙把張超群拉到自己麵前,作為擋箭牌,擋住了崔國森的進攻。崔國森無意中把一隻纖細的玉手,拍在一位年輕英俊但又十分陌生的張超群的胸脯上,不覺羞慚滿臉、臉紅過耳,嬌滴滴地詢問趙威:“他……是不是你們隊新分配來的大學生?我怎麽沒有見過?”

    崔姑娘一句話,把張超群羞得無地自容。趙威理解小夥子的心情,心有靈犀,將錯就錯,顧意打個哈哈道:“不錯,他就是我們隊新分配來的大學生--華東石油學院畢業的, 學物探專業的,馬上就要提升副隊長了。瞧!今天你們相會, 按古書上講的,叫做三生有幸,對不對?現在你們倆認識一下……交個朋友吧!”

    經趙威這麽一吹噓,崔姑娘果然動了心動了情,粉臉開出桃花,黑眸子明如秋水, 長睫毛抖出情火,並且頻頻送出秋波。她大大方方而又認認真真地打量一下對方:隻見他英俊高挑,略長的港式頭發襯著一張略長的臉盤,那臉盤呈紅銅色,酷似天尊二郎神;釗眉下嵌著兩隻大眼,略顯憂鬱,但卻剛毅有神;高高的鼻梁下麵,口方齒白。又見他堂堂一表,浩然正氣,拓展威武,前途無量。崔姑娘心裏暗讚:真是年輕有為,叫人一見鍾情!然而姑娘家心中的秘密,不便道出。她羞羞答答,再次詢問趙威:“他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張超群。”張超群搶先迴答, 他極力想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崔姑娘,“ 我是剛來的民工,幹苦力活的,不是什麽大學生!”

    “是呀,”趙威忙插話掩蓋真相,並且順水推舟道,“把大學生說成是民工,也太謙虛了。”

    趙威害怕再磨纏下去露餡受責,便抓起桌上的水質化驗報告單,朝崔姑娘裝個鬼臉,  而後拉著張超群一隻手,“逃”出了化驗室。崔國森追出門外,雙手叉腰,嗔怪地說:“好你個油腔滑舌的家夥,不給姑奶奶跪下磕響頭,往後就別想輕輕鬆鬆就把化驗報告單取走!”

    趙威並不生氣,用鼻音拉長女腔:“下迴嘛……有這位英俊的大學生代勞,我就不來了, 拜拜!”

    拐過辦公大樓,走到招待所門口,張超群一股勁地埋怨趙威:“趙威哥,你怎麽開這種玩笑?我是個窮民工,在崔小姐麵前,怎講我是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呢?”

    “哎,張超群,你這人太老實了。”趙威理直氣壯地說,“現在的社會是文憑熱的時代,我講你是大學生,姑娘們青睞,我不也跟著沾光嗎?”

    “哎呀,那是詐騙行為,趙威哥,我反對你這樣做!”張超群實打實地說。趙威笑道:“超群,開個玩笑,別那麽認真嘛。其實,崔國森這姑娘,眼皮兒高著哩!即使你是大學生,但長相不怎麽樣,她也不會瞅你一眼的。她是誰的女兒,你知道嗎?”

    “我新來乍到,怎會知道呢?再說……”

    “我告訴你吧:她是市公安局長崔健的千金,名叫崔國森……”

    “噢!怪不得尖酸刻薄、目中無人哩!”

    趙威和張超群邊走邊談話,不知不覺走到王英傑的寢室,但是撲了個空。他倆轉身去找蔣華,一方麵想從她嘴裏打聽到王英傑的消息;另一方麵把張超群送的被麵交給她。蔣華不肯接,緋紅著臉道:“我跟王大哥早吹了,沒那麽迴事。”張超群疑惑不解, 將信將疑。三個月前,他倆還議論結婚的事,怎麽說吹就吹呢,難道跟孩子們築土坯房似的,高興時就築起來玩, 不高興時又夷為平地,何時才有個結局?

    正當張超群沉思默想之際,又聽蔣華道:“王大哥不在這裏,他被趙隊長叫走了。 據說徐主任讓王大哥也參加黨委擴大會議,商量炸橋排洪的事……”

    趙威拍打自己的後腦勺,忽然醒悟起來: “哦,這事我聽說過,現在倒忘了。走, 咱們打個電話,把王大哥叫出會議室!”

    “炸橋排洪”四個字,在張超群腦海裏停留了很久很久。因為要炸的這座橋, 雖說是包工頭劉公奮一手炮製的,但是自己曾在那裏賣過苦力、灑過汗水,雖說不是直接責任者,但也感到內疚。因而歉意地問:“趙威哥,我真不明白,那座橋雖說是劉公奮建造的; 但是設計方案是經過彭副局長和徐主任批準的呀!造橋期間, 陶副處長又一直在那裏督陣,怎麽會錯呢?怎麽就沒有發現橋孔有問題呢?”

    “嘿!”趙威趁機大發牢騷,“怎麽不會錯?陶副處長的雙眼早就被包工頭的銅臭給蒙住了!作為一個副處長,怕老婆,氣管炎;貪小利,任人唯親;管工程,不調查研究, 不掌握天時地利,不了解塔裏木河的洪峰水情;設計方案,同包工頭串通一氣, 敷衍了事, 落得白花國家錢財,肥了個人腰包,損了國家利益,豈有不錯之理?這一錯可把美2隊的弟兄們給害苦了!”

    “那……陶副處長受不受處分?”張超群天真地問,“鬼知道!官官相護,處分誰呀?”趙威的心中仍然不平。

    張超群不便再問;趙威也覺得不便多呆,就同張超群打電話去了。

    黨委擴大會議,又開了一個上午。人們就炸橋一事,展開了熱烈的爭論。趙春江和王英傑也被邀請出席。會上,他倆極力主張炸橋排洪,讚成的人居多數;主張不炸橋或采用其他辦法的人,寥寥無幾、能量很小。最後,彭副局長作總結性發言時聲音激昂地說:“我們決定炸橋排洪 ,但有人覺得可惜,又有人覺得遺憾,認為這座橋花了國家二十萬元巨款,通車還不足一個月,炸掉太可惜了,是勞民傷財、把人民幣往水裏扔!建議用別的辦法來解決洪峰的衝擊力和所造成的危害。這種想法,不能說不對。這兩天開會, 我們就是集思廣益--也叫諸葛亮會,讓大家出謀劃策,結果除了炸橋可以排洪外,沒有想出別的招術。這樣, 我們就決定炸橋!” 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後,彭副局長繼續講著,“從大家的掌聲中,可以看出:主張炸橋是明智的懂大局的明事理的。 橋不炸,洪峰就不能排除;今年排除不了,明年一樣辣手;洪峰不能排除,93公裏供應點上的三個大油罐和五百噸tnt炸藥,都將成為洪峰的衝擊目標。三個大油罐一旦被衝走,對下遊老百姓民房和廣袤的農田,都將造成極大威脅,後果是難於設想的!橋不炸,洪峰不能排除,三支大沙漠隊已經中斷了的千裏運輸線,就無法修複,柴油、汽油、炸藥、雷管等生產物資, 就不能源源不斷運迴營地,汽車輪子轉不動,所有的設備也都會因此拋錨。小隊的停工停產沒了期,請問:誰損失?中國人損失,gsi公司損失,我們大家都損失!因此,炸橋排洪是當務之急、火燒眉毛的事。對於我們大家來說,迫不及待、義不容辭!散會後, 我們將全體動員,立即行動!至於炸橋的損失,毛主席講過: 我們不僅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橋炸掉了,洪峰排除了, 生產上去了,新的更加雄偉的塔裏木河大橋,將會展現在我們大家麵前!”

    頓時,又一陣熱烈的長時間的掌聲。

    散會後,徐誌斌鄭重其事地對王英傑說:“這次炸橋,趙隊長舉薦你,說你的水性好, 中國的大江大河,一條條都橫渡過,風雨無阻;如今塔裏木河泛濫成災,洪峰鋪天蓋地,河水冰冷刺骨,不比當年喲!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不要下水。這次下水擱炸藥包, 全憑技術和體力,決不是憑決心和憑良好的願望,明白嗎?”王英傑拍打自己的胸脯, 自豪而又自信地說:“沒問題!徐主任,請放心吧!俺在長江邊長大,大風大浪見過不少;塔裏木河洪峰鋪天蓋地,雖然可怕,但我把它當頭野牛,隻要抓住牛鼻子, 野性便可以製服了,困難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洪峰洶湧咆哮,樣子可怕,但我把它當隻紙老虎…… ”徐誌斌打斷他的話道:“紙老虎也要當活老虎打,決不能輕敵!” 王英傑趕忙答道:“是的!是的!我不會輕敵的。”

    與王英傑並肩走著的趙春江,也糾正他道:“徐主任的話很對! 洪峰中的塔裏木河,決不隻是一隻有口無牙的紙老虎,它那洶湧的浪濤,便是一座座鋒利無比的鋼牙, 能吞噬人淹沒人,決不可輕敵。另外,今日的塔裏木河,非當年的長江黃河可比!今日的塔裏木河,河水冰冷刺骨,人下到水裏容易抽筋;一旦抽筋, 任你有三頭六臂也是無濟於事的。”

    王英傑道:“放心吧!趙隊長,你交給我的任務,哪次沒有完成?”其實,塔裏木河的水冰寒刺骨, 他了如指掌,怎能不清楚呢?然而士氣可鼓而不可泄。王英傑在領導麵前,怎肯泄氣?怎肯示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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