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延慶今年24歲,兩年前畢業於a市物探學校。 小夥子長得一般化:中等個兒,身材瘦高,烏黑頭發,梳得油光閃亮。那張長條臉,跟他爹一個模子裏印出來:額頭窄小且雙頰微鼓,眼細唇薄,高高鼻梁上架著一付黑框近視眼鏡。冬時常穿件靛青並被玄色點綴著領襟的羽絨服,夏時愛穿白襯衣或者花襯衣,但都要紮進褲襠裏麵,使那精瘦的身子有了鼓起的便腹,從而逞現出夢寐於求的發福的派頭。今天他穿的白襯衣和時髦的牛仔褲,就是這種裝束和這付打扮的。他愛穿皮鞋,但今天卻例外。他覺得白襯衣配上白色旅遊鞋,在情人麵前似乎更亮麗更瀟灑些。豈知林婷婷不買他的賬!此人不管前看後看,都有點知識分子味道。然而,他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並非自已所標榜那樣心胸豁達、風流倜儻、翩翩少年、勝彭旭一籌!不過,他的英語口語不錯,筆譯也說得過去,所以從局研究院調來合同辦後,就被組織科量才而用,安排在翻譯室當翻譯。 陶延慶年輕有為,若是好好幹,將來必是前途無量、鶴立雞群、高出一籌。然而他有三個致命弱點:一、出身於幹部家庭,優越感使他成了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大風一來,常常騰雲駕霧,飄然欲仙;二、山中竹筍--腹中空。他知識淺薄,但卻清高自滿,目空一切;水上浮萍――沒有根底。三﹑他崇洋媚外,向往出國,夢想超生極樂!他有個舅舅神通廣大,幾進幾出香港,搞建築,當包工頭;又有個伯父在美國經商,號稱百萬富翁。前年,伯父陶開貴曾寫信來,希望他去美國留學,並繼承他一部分產業,陶延慶的思想曾經波動過好幾迴。然而沒有財產證和喪葬證明,出國護照、入境簽字辦起來十分棘手,他隻好望洋興歎。本來,他出國夢已經泯滅多時了,但當翻譯與外國人接觸,特萊勞斯的潛移默化,加上進疆以來,愛情上的波折和打擊, 又使他的出國夢萌發、複蘇。他妄想通過出國留學和繼承伯父財產,把國內失去的愛情,在國外彌補迴來,並以此趾高氣揚、揚眉吐氣,報複報複林婷婷!因而,他有意結交儀器工程師――特萊勞斯。他非常相信特萊勞斯,並把這個西方朋友當作救世主, 妄圖以他為階梯,繼續他那夢寐以求的出國夢!他知道,特萊勞斯就在後院停車場上,正在調試dfs_v地震數字儀,於是他兩條腿不由自主地朝後院走去。

    幾天來,基地大院還是一片繁忙景象。前院,幾個培訓班正在開課。gsi公司派出的專家,正忙前忙後,對中方有關人員,進行短期的技術培訓。除此之外,為沙漠隊服務的電台和timap計算機,也正在緊緊張張地安裝。後院,各類沙漠車,油箱裏已經加滿柴油、發動機裏打滿黃油;小花輪胎也被大花輪胎所替換。數百輛進口設備,正由機動科的王付科長和趙栓生,一台台登記造卡,並向市交通監理部門申報“戶口”、準備掛上牌號……

    陶延慶走到dfs_v地震儀器車旁邊,見特萊勞斯正在車裏調試儀器,王英傑站在門邊遞工具、當助手,不想驚動他們。因為特萊勞斯的脾氣很怪,驚動他,恐怕會惹他不愉快。此事他有過教訓。有一天傍晚,特萊勞斯正在喝啤酒,尚有大半瓶在地上放著,陶延慶走過去,順手一抓,往嘴裏喝了兩口,特萊勞斯就不高興了。

    gsi公司派來中國執行合同的專家,除正宗的美國人外,還有一些新加坡雇員。他們都是華人後裔、炎黃子孫,在其父母的熏陶下,語言和生活習俗全是中國通,不僅國語流利,有不少人還會講閩南語。總之,講話不必帶翻譯,東西南北,海闊天空,隨便談隨便聊,一談一聊就是半天。他們大都是物探專家和計算機專家,隻留基地,不進沙漠。跟這些“中國通”打交道,沒有語言上的障礙,沒有性格上的別扭。毫無疑問,不僅各種技術能盡快學到手,而且相處也十分隨便、融洽。

    然而,特萊勞斯並非炎黃子孫,他是地道的西方人――而且是另一種類型的西方人! 要想同他相處好,不僅需要耐心,而且需要經曆、世故和高超的才華!

    gsi儀器工程師特萊勞斯,英俊高挑,長條臉、三角眼、大勾鼻子;白皮膚,黃頭發,地道的美國人。他的衣著,有著西方人的隨和與簡樸,那件褪了色的綠格子襯衣,緊緊地紮進一條牛仔褲裏麵,把他那筆挺的身子,襯托得淋漓盡致。他給人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帥、陰、刁、滑、暴。

    特萊勞斯現年34歲,身強力壯,正是事業旺盛的好年華。十年前,他24歲那年,就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加利福尼亞州的理工大學。畢業後受gsi公司雇用,跟著老表兄---老校友---肯尼迪先生闖蕩世界。幾年來,他們跑遍非洲、中東以及澳大利亞的沙漠地帶,唯獨沒有到過中國。特萊勞斯的最大嗜好便是美元加美女,有了這兩樣獵物,他可以背叛國家、出賣自己。他此次到中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執行一項特殊任務。當然嘍,世界第二大沙漠――中國的塔克拉瑪幹,他是一定要進去見識一下的! 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個目的:一、登長城、遊西湖、逛中國四大名山;二、物色一位東方女郎作情婦。本來,吃喝玩樂對西方人來說,習以為常,雞毛蒜皮事兒,小菜一樁,八仙過海,可以各顯神通。然而當他們把墮落的思想和腐朽的生活方式帶進中國這塊熱土來時,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一會兒,隻見特萊勞斯把王英傑轟下車。原因很簡單,王英傑趁特萊勞斯下車解手之際,偷偷地動了儀器按扭、調試儀器。特萊勞斯發現後大為惱火。因為一台儀器價值二千多萬美元,損壞了誰也賠不起,而且影響工作。就是gsi公司,也規定隻允許有職稱的儀器工程師,方可上儀器車操作儀器。這也許不是保守,而是管理製度上高度嚴格的一種表現。這同五十年代初蘇聯專家來中國工作時一樣,中國人不能隨便上車摸儀器,四個保安人員,車前車後輪番值班監督。而王英傑現在的技術職稱,僅是技術員,因此隻能望洋興歎了。

    陶延慶想幫王英傑的忙,因而問:“王英傑,特萊勞斯跟我的關係不錯,要不要幫你講講情?”王英傑搖搖手道:“不必了!講也是對牛彈琴。”接著,王英傑憤慨地說:“這老鬼子太保守了,總有一天我會把他轟下車去的!”陶延慶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巴,悄聲道:“小聲點!”然而王英傑不以為然,仍然大聲道:“怕什麽,這老外比老肯差多了,他不懂漢語,罵他幾句白罵!”

    正在這時候,徐雪芬來找陶延慶,問他彭旭與高芳芳到底怎麽迴事?陶延慶結結巴巴道:“我是聽馬浪河師傅講的,要問就去問他吧!”徐雪芬扯著他的衣袖說:“走,咱們一塊兒去問,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陶延慶慌了,拒絕同她一塊兒去,並道:“不行呀,我這裏有事。特萊勞斯有篇‘崗位守則’要翻譯成中文,我在這裏等著他哩!”徐雪芬嗔他道:“胡說!你不敢去,心裏有鬼!”陶延慶拗不過徐雪芬,被她連扯帶轟,扯走了。

    陶延慶返迴時,恰好特萊勞斯下班走進賓館,他有事跟了進去,遇上蔣華站櫃台賣飲料,他為了巴結特萊勞斯,便從她那裏買了五瓶啤酒,去孝敬特萊勞斯。飲酒時,陶延慶小心翼翼地問:“特萊勞斯先生,前天我同你談過的話,忘記了吧?”

    特萊勞斯對口吹喇叭。飲完一瓶啤酒後,抹抹嘴,搖搖手道:“沒有忘記,密斯特陶!請你先把信寫好,我迴國探親時,一定幫你把信捎迴去,捎到你伯父手中……”“ok!”陶延慶十分開心,又大吹大擂起來:“太棒了!我伯父陶開貴,在美利堅是個大富翁,很有名望。你迴國後告訴他,讓他把財產證和喪葬證明還有美元,盡快寄來給我。我這裏便申辦出國護照了。你知道,沒有那些證件什麽也辦不成。所以,請你賣點力氣,到時我請你喝啤酒。”特萊勞斯裝腔作勢地說:“這事嘛……隻要你伯父有錢,找兩個律師幫忙……估計問題不大、十拿九穩的。密斯特陶,放心吧!”講完,特萊勞斯又打開一瓶啤酒,對口吹喇叭。陶延慶一麵聽著特萊勞斯喝啤酒時有節奏的咕嚕聲,一麵繼續發牢騷:“塔克拉瑪幹那個鬼地方,我一天也不想進去!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馬上就飛到美利堅合眾國去---飛到你們西天極樂世界!”陶延慶由於失戀的緣故,恨塔裏木恨得咬牙切齒。他把飲過的啤酒瓶往地上一墩,隻聽“啪――”的一聲,瓶子的底部碎成小碴碴。他以此表示自已離開塔裏木的決心。

    特萊勞斯豎起大拇指,道聲“ok!”表示對他的魄力和處境,非常同情;但隨後,他又把話題一轉,道:“不過,密斯特陶,你也應該幫我點忙吧!”

    “特萊勞斯先生,幫你什麽忙?你想辦什麽事,盡管吩咐吧!”陶延慶十分虔誠。

    “我要一個東方姑娘陪床……”特萊勞斯一本正經地說。

    “開玩笑吧?”

    “不,這是我到中國來的第二個目的。”

    “讓我考慮考慮一下好嗎?”

    “不必考慮了,這賓館就有現成的人選……”

    “誰?”

    “小賣鋪售貨員蔣華。”

    “哦!她呀……她可是你的助手――王英傑的對象,知道嗎?”

    “正因為如此,我才感興趣……”

    “你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正是。”

    陶延慶終於明白了:隻幾天功夫,特萊勞斯就已經同王英傑結下了不可緩解的仇恨了。這是個機會,借這個機會,他可以借刀“殺人”了!

    陶延慶不願自已出馬,眉頭一皺,倒也讓他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因而附在特萊勞斯耳邊,隻需如此這般,嘀咕了幾句。特萊勞斯聽後, 倒也滿意地喊了一聲“ok!等待機會吧!”隨後,他倆借酒助興,為今後達到共同目的而開懷痛飲、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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