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不起,依然低著頭。


    明月歎息:“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換做鐵血幽魂等人,也會如此做的,倒是讓你受到牽連了。準確來說,是我應該謝謝你才對,沒讓本座死在魔族手上。”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楊開也能理解,但親自擊殺大帝之事還是讓他耿耿於懷。


    “這一次又要謝謝你了。”明月微微一笑,“熏兒果然還是這麽做了,你也果然來救她了。”


    楊開這才抬頭,愕然地望著他:“大人早有所料?”


    明月輕笑:“熏兒是我的孩子,她什麽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她想煉化乾坤塔沒錯,可她不夠資格啊,進入此地,自然就成這樣了。”


    正因為早有預料,所以才會將一縷殘魂依附在楊開身上。他相信楊開若是能安然離開魔域,肯定會來星神宮,他相信藍熏若是遇到危險,楊開肯定會去營救……


    當然,若是楊開死在了魔域,那就萬事皆休了。


    “這裏是……”


    “乾坤塔之中樞。”明月悠悠迴道,“你既能來到此地,想必對乾坤塔的情況也有所了解,乾坤塔內,許多小世界和秘境已經化靈成形,本座還活著的時候,有禁製之力,乾坤塔一切安穩,本座出事,禁製自然會變得薄弱,五層寶塔空間歸一,混沌漸起,若無外力作用還沒什麽關係,熏兒闖入此間欲要煉化乾坤塔,可那些化形的小世界和秘境又如何願意?自然是要反抗的,不過有本座禁製,它們無法對熏兒造成什麽傷害,隻能讓她陷入沉眠了,待千年萬年之後,本座種下的禁製消磨,那麽那些化形之物便會徹底擺脫乾坤塔的束縛。”


    楊開沒怎麽聽懂,但大體的意思卻明白了,不由問道:“那小子要如何做,才能救迴藍師妹?才能保住乾坤塔?”


    明月不答反問:“你可知這乾坤塔內容納了多少小世界或者秘境?”


    楊開當然不知,隻知道有很多,畢竟眼前這花海確實規模宏大,明月也沒有要他迴答的意思,下一句已經給出了答案:“一萬!整整一萬。”


    楊開忍不住吸了口涼氣,雖然他已經對此地的花世界葉乾坤有了很高的估算,卻依然沒想到有萬數之多。


    明月繼續道:“乾坤塔是上古異寶,本座雖煉化了它,但始終也沒能盡參其中奧秘,並不知道它如何能容納這麽多小世界和秘境於其中,但它既然如此,那便有它的道理。隻不過如今這一萬之數,卻缺了其中之一,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九雖為數之極,缺一而不圓滿,不圓滿就有破綻,眼前局麵大致因此而生。”


    楊開奇道:“怎會缺一?”


    明月笑而不語,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楊開尷尬了,臉紅道:“千幻夢境?”


    他忽然想起,自己當初來乾坤塔曆練時,把蝶從乾坤塔裏給帶走了,然後安置在淩霄宮內成了千幻夢境。


    那缺一的,可不就是被自己拐走的蝶嘛……


    現在想起,蝶也是秘境化靈成形,卻被自己從乾坤塔內帶走,結果圓滿萬數就缺了其中之一……


    居然是自己的原因!楊開尷尬的無地自容,當初拐走蝶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沾沾自喜好一陣,可現在看來,人家大帝早就知道了,隻是懶得與他計較而已。


    迴想起來,當初自己從星神宮離開的時候,大帝確實特意現身與他見了一麵,想來那個時候明月就知曉了。


    明月一笑:“你能從乾坤塔內帶走一處秘境,是你自己的機緣,與旁人無關,也與此事無關。”


    安慰話,楊開豈能不知?當即正色道:“晚輩這就迴淩霄宮,將千幻夢境送迴來,以補全圓滿之數!”


    明月搖了搖頭道:“你出不去的,我現在所剩的力量,隻夠開啟一次乾坤塔,或者補全乾坤塔圓滿,送你離開之後,你就再也進不來了。”


    楊開大驚:“那可如何是好?”


    不能出去將千幻夢境帶進來,就沒法補全乾坤塔的圓滿,就沒法解決藍熏眼下的危機,可出去了又進不來,這是個死結。


    明月笑道:“這事得靠你自己才成。”


    “靠我自己?”楊開狐疑。


    “你既精通空間之力,難道就沒辦法自主造化,自創乾坤嗎?”


    楊開聞言眼前一亮,追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讓我自己創造一個小世界或者秘境?”


    明月頷首:“乾坤塔內雖有一萬小世界和秘境,但其中大多上不了什麽台麵,隻是湊數而已,所以對你的要求不是太高,你隻需隨意創造出一個小世界或者秘境出來便可。”


    這可真是巧了,若沒有此次星神宮之行,楊開本也打算去自主造化,自創乾坤的,誰知進了這乾坤塔內,明月居然也要求他如此,看樣子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天意。


    而且楊開從這裏帶走了千幻夢境,導致乾坤塔的不圓滿,造就眼下局麵,又需得他來彌補,當真是種一因得一果。


    小世界什麽的,楊開手上就有,玄界珠就是!隻不過這東西牽扯太大,如今成了兩界之爭的一個關鍵,楊開不能輕易將之安置在乾坤塔內,更何況就算楊開願意,估計乾坤塔也無法接納。


    原本的玄界珠,乾坤塔接納應該沒什麽關係。可是如今小玄界吞噬了魔域大片領土,幾乎等同於半個魔域,如此存在,乾坤塔恐怕也力有未逮。


    “可能做到?”明月微笑地望著楊開。


    “能!”楊開正色頷首,莫說他本就有自己煉化一個小世界的念頭,便是沒有,為了乾坤塔和藍熏也得煉化一個出來。


    不過答完之後又忽然想起什麽,伸手一翻,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假山,托於掌心:“大人你看這個能用嗎?”


    明月掃了一眼,微笑道:“原來你早有準備。”


    楊開失笑道:“這東西不是我煉化的。”


    巴掌大的東西又哪裏是什麽假山,分明就是一座真正的大山,山內樹林茂密,有飛禽走獸存活,假山內甚至還傳來陣陣虎嘯之音。


    無定山,李無衣煉化之物,之前送給楊開讓他參悟空間之秘,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處。


    無定山楊開進去過一次,內中乾坤他已有所了解,所以此山在不在他手上都沒有什麽關係,若是能用在這裏的話最好不過,若是不能,楊開就隻能自己煉化了,隻不過需要花費一些時間,或許幾月,或許幾年……誰都說不準。


    不過見明月神色,楊開覺得應該沒多大問題,不過還是問了一句:“能用?”


    “自然可以!”明月輕輕頷首,明明是半透明之軀,卻是隨手將無定山給了拿了過去,略一查探,微笑道:“李無衣弄出來的?”


    能想到這一點也是理所當然,整個星界,最精通空間力量的,莫不過李無衣和楊開二人,楊開既然說這不是他煉化的,那就是李無衣了。


    “是!”楊開答道,“前些日子才拿到。”


    “那可真是巧了。”明月微笑頷首:“這可就能省下很多時間了,行了,你出穀吧,此地之事你插不上手。”


    “大人……”楊開張口,明月卻已抬手打住,微笑地望著他:“既得星界天地認可,日後當自強自律,不負這片天地,不負這朗朗乾坤。”


    楊開默然,片刻後拱手抱拳:“大人教誨,小子銘記於心,大人保重!”轉過身,大步朝穀外行去,此一去,當是永別。


    背後狂風起,花瓣飛舞,枝葉搖擺,世界偉力交錯縱橫。


    楊開出了山穀,狂暴波動驟然化作風平浪靜,那窄窄的羊腸小道似是一條不可逾越的屏障,將所有狂風暴雨都阻攔在山穀之內。


    抬頭仰望,乾坤塔內的天空不見日月星辰,有的隻是無盡深邃。


    不遠處有異響傳來,楊開扭頭望去,正見此前引他來此的小囡囡怯生生地站在那裏,四目對視,小丫頭又忙低下頭。


    楊開微笑,知道她應該是跟蝶一樣的存在,此番能尋得藍熏所在,多虧了她,是以楊開躬身,對之一禮。


    不曾想,小囡囡竟是渾身一抖,整個人一陣扭曲幻化,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地麵上多了一顆碧綠小草,幾片嬌嫩的葉子由更加細小的葉片組成,像是一個織布的梭子,葉片沿著葉柄合攏,枝條垂下,好似不敢見人。


    楊開愕然,不過想想蝶也能化為人形,還能化為千幻夢蝶的模樣,小囡囡有此兩重變化倒也合情合理。


    隻不過身為帝級煉丹師,他竟認不出那小草是何等天才地寶,仔細打量許久,才啞然失笑。


    這哪裏是什麽天才地寶,分明就是最普通最常見的含羞草而已。


    一株小小的含羞草,卻暗藏了一個乾坤,一個世界,天地恢宏,奇景莫過於是。


    不過如此一來,楊開倒是明白她為什麽如此膽怯,如此含羞了,小小含羞草,本就有如此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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