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歎一聲,一雙眸子向紫蝶望去,藍茗知道這大概是臨死時最後一眼,這一眼乃是絕色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心道死在紫蝶的手中也算不錯,卻見她一雙妙目正凝視著自己,眼光中流露出的竟然是關切之情。


    藍茗心中甚是不解,剛要開口,隻覺得胸口一痛,猛然間內體生出兩股真氣,他隻感覺身體內一會炙熱,一會冰冷,這兩股氣息撕扯著破損的經脈,丹田氣海之中更是翻江倒海,他隻來得及收迴真氣固守住丹田,登時便昏了過去。


    雨漸漸停滯,燭火筆直的燃燒。


    楚扶搖就這樣坐在客棧的堂中,她已經在這坐了一夜,懷中的小齊骨沉沉的睡著。


    “傷,苗疆。等思豪。”


    字跡秀麗婉約卻有一些潦草,六個血字寫在一小塊碎布上,卻是非常完整的兩句話,楚扶搖認得這碎布,因為這是師父衣衫的一角。


    楚扶搖閉上眼,她倔強的死死咬住嘴唇,終於眼淚沒有掉落,她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就像很多年前那樣,沒有人告訴弱小的她,可她就是知道該怎麽做。


    “扶搖,一起去南晉吧?”胡馨將一件外裳披在小扶搖身上,一夜大雨過後,淩晨之時竟也有一絲涼意,隻怕天一亮便又蕩然無存。楚扶搖的臉色很堅定,她看著胡馨,笑了笑:“不,馨姐姐我要在這等著,師父讓我等思豪,我就等思豪,我不相信師父會拋下我。”小姑娘倔強的表情讓胡馨一怔,不由得微微失神。


    胡馨也笑了起來,“好,姐姐就陪你等,如果你那該死的師父不迴來,姐姐就帶你去找他,打他一個滿地找牙!”


    “嗯!打他個滿地找牙!”


    一個少女,一個小姑娘,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過往,時而悲傷、時而歡樂,融洽的就像失散多年未見的親姐妹。


    天剛蒙蒙亮,兩個人卻睡了過去。


    酒鬼看了看打著鼾聲的阮小七,又看了看徒弟和小扶搖,不由得輕輕搖頭,心道:“真是倔強的兩個女娃。”他取下葫蘆,隻聽得咕咚咕咚便是一大口酒下肚。


    萬物皆能無,就是不能沒有酒。


    西南,某地,某鎮。


    昨日鎮子上有一件喜事,西街百榕酒館的顧三掌櫃,他的獨女出嫁,新郎官是同鎮的李贇,那李贇的父親便是鎮上唯一一家茶館的掌櫃李偉。兩家家境相差不多,倒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而新新郎官雖然不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倒也是中人之姿。新娘子從小喪母卻是婉約賢惠的女子,說起來還有些姿色,兩位新人倒也有福氣,畢竟那李贇也老實本分。


    昨夜許多人都喝醉了,可顧三沒有醉。其實昨夜他幾乎已醉了,但終究是差了一點。


    他賣了很多年的酒,也有許多次想大醉一次,可是他忍住了許多年,因為他見慣了喝醉失去儀態的酒鬼,也見慣了沉迷於酒的酒鬼。


    那既可悲又可笑,所以他從來是不喝酒的。


    可昨天他實在太高興了,因為他唯一的女兒出嫁,那也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他破天荒的飲了一次酒,即便如此在他即將醉倒之前,他還是控製住了自己,沒有在繼續喝下去。


    所以當大多數人都醉倒的時候,他顧三還沒有醉。


    他睡著之前腦海中憑空多出一個念想,他竟然覺得酒的味道還不錯。


    第二天顧三也沒有開店,大概是昨夜喝酒後的宿醉,讓他一天都不是很舒服,在床上躺了多半天。


    若不是肚子實在饑餓,他還真就打算躺著不起,顧三草草的喝了些粥,打算一覺睡到天亮,誰知他卻怎麽也睡不著,不知道是因為女兒出嫁後的落差,還是怎麽的?他就是睡不著,心中總是癢癢的好似有隻幼貓在不停的抓撓。


    一直忍到午夜,他已將忍不住時,忽然腦海中冒出一個飲酒的念頭,顧三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他也不知怎麽雙腿不聽使喚的朝酒館走去,他居住的院子便在酒館後麵,院子裏有一出小門和酒館是通著的,除了早晚通行外,平常都上著鎖。


    因為院子裏有一顆百年樹齡的大榕樹,所以顧三這酒館又叫做百榕酒館。


    每逢夏季總有一些上了年紀的酒客,在這榕樹下一邊喝酒,一邊下棋乘涼,倒也是非常熱鬧。


    酒館不大,卻能賺錢,他顧三已經在這賣了幾十年的酒,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家境殷實,不然也不會為了嫁女,在昨日擺上一席流水宴。


    不過他顧三生性儉樸,平日裏花銷也並不奢靡,甚至連小廝都沒請上一個,酒館之事皆他一人親力親為,他也不想著擴大門麵,平日雖然累一些,倒也應付的過去,便是後宅中也隻有一個伺候女兒的丫鬟罷了。


    他輕輕的踏入酒館,酒館中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這讓他感覺舒服了不少,顧三不由自主的深唿吸起來。


    顧三輕輕的打開一壇酒,聞見這濃鬱的酒香顧三猛的打了一個顫,感覺說不出的舒服,他露出微笑似乎讚歎自己的神不知鬼不覺,熟練的好像慣偷一樣。


    他抱起一小壇酒便要離開,誰知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猛然間便摔倒在地上,砰的一聲,壇子碎的不能再碎。


    “哎呦!”顧三的手掌被劃破了,不由得哀歎出生,他起身一看竟然是一個黑影,這黑影一動,登時顧三便嚇得向後連退數步。


    “你...你!”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個人,心下暗道莫非是進了賊人,嘴裏一時有些磕絆,他一邊向後退去,一邊抱起邊上的一個小酒壇,以免沒有反擊之力。


    “掌櫃的,莫要怕,這幾天我一直在你這喝酒,付了七天的酒錢,算一算今夜正好是最後一天。”


    顧三聽見這話,提著的心才微微放下,“是你?”


    “是我,不是什麽賊人。”


    顧三摸索到櫃台邊點燃了燭光,定睛一看的確是這個少年,這少年前些日子來到鎮上,付給了他七天的酒錢,每日便是坐在這飲酒,一小碟花生他便能喝上半天。


    顧三恢複了鎮定,“你是怎麽進來的?”他記得昨日因為宿醉並沒有開門做生意。


    這少年笑了笑,“掌櫃的,前日你女兒大喜沒有開店做生意,那日酒錢算做賀禮也就便是,可昨日你又沒開門,就隻好自己進來了。”


    顧三心下微怒,道:“你!你這是犯法!”


    少年道:“我隻喝酒,不偷你的酒,更何況我付過了酒錢。”


    顧三被這話一問,不由得啞口無言,他想了想道:“酒也喝了,你還不走麽?”


    “我身無分文,無處可去。”


    “呃...那你也不能賴在我這不走!”顧三正怕這少年賴在這,急忙脫口而出。


    “掌櫃的,你女兒出嫁,自己一人不免有些孤苦,我看你這酒館也缺個夥計,顧我當夥計怎麽樣?”


    “你!你胡說些什麽!我這不需要夥計,你快走!不然我就報官了!”


    這少年也不答話,解下門栓推開小酒館的大門便走了出去,誰知僅僅走了兩步,竟然一屁股坐了下來,背靠著門柱蜷身不動。


    顧三一見這少年無賴模樣,心中更是憤怒,冷哼一聲便將酒館大門重新關上,他顧不得一地狼藉,匆匆迴到屋處理了一下傷口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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