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一想要活動一下四肢,她的大腦發出了這樣的指令,隻是不知道她的四肢是否執行而已。周圍太黑了,黑得淩一低下頭,都看不見自己的胸口,當然,在感覺上,她覺得自己動了。


    她現在正靜靜地漂浮在這一片黑暗裏,在這裏,她被封閉了視覺,堵塞了聽覺,但她的觸覺依舊靈敏,她感覺到了水一般的質感,無處不在的水。


    這水不停地流動,水流從淩一的臉上劃過,很涼。淩一又試著活動了一下雙手,她甚至嚐試做出抓握這類動作,當然,她什麽也抓不到。她張開嘴大口吸氣,黑暗就這樣湧進了她的嘴裏。周圍的溫度又下降了,這勾起了淩一的某些不愉快的記憶,她感到很難受,她很想大喊一聲,以釋放出自己的怨氣和不安。


    她確實這樣做了,隻是沒有聽到聲音,隻有張開的嘴,唿出的氣體和震動的聲帶。水溫越來越低,淩一開始感覺到疼痛,那種疼痛正來自她的指尖,寒冷正在侵蝕她的肌膚。恐懼如潮水一般,一點點漫上她的心頭,又像是熱帶雨林裏的螞蟻,成群結隊襲來,直到把整個人都啃成骨頭。


    在這樣的寒冷與黑暗裏,身體仿佛不複存在,隻有一個頭顱依舊與大腦連結著。淩一的頭腦也陷入混沌了,她再也感覺不到軀殼的存在,此時的她正像一具快要冷卻的屍體,她感到唿吸困難,耳朵裏嗡嗡的耳鳴,其中夾雜著令她難以忍受的疼痛,隻有這個還在提醒她:她是一個活人。


    淩一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夢,因為她聽人說,夢裏是感知不到疼痛的。


    我要死了嗎?


    淩一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連黑暗也消失了。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張綠色的寫字桌上,身下是打開的練習題,淩一把練習題合上,封麵上是用舒展的字體寫的自己名字。“我的書?”淩一很納悶。前麵是窗戶,從窗戶往下看,是一個小廣場,此時正是下午,陽光將一切景物照得煞白。她站起來四處看了看,這張床,書架,這些布局,都太過熟悉了。


    這是她自己的房間。


    桌子上擺著一個日曆,正好翻到6月28號。


    6月28號,這個時間,正是大變異爆發的那一天。


    淩一又看了看表,時間是四點半。淩一記得,喪屍開始大規模爆發的時候,大概在下午兩點十分,這天是星期六,她的父母都在公司處理一件臨時公務。淩一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很痛,還留下了兩道月牙形的印子。不是做夢?淩一摸著那本藍色封麵的習題冊,感受著塑料膜的質感。


    淩一起身走到了客廳,這裏收拾的很整齊,電視上也蓋著防塵布。這裏真的是現實世界嗎?淩一打開冰箱門,裏麵還有一些零食,在冷凍櫃裏麵還有淩一千求萬告才買來的批發冰激淩。她拿出一個冰激淩,上麵還在冒白氣。她總是覺得哪裏不對,這個安靜的世界和那個危險的世界,哪個才是真實?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到淩一耳朵裏。淩一從貓眼裏看去,是隔壁那個年輕女孩,她和她男朋友在這裏居住。淩一打開門,“是淩一啊,我家沒醬油了,你能借我點嗎?”那女孩不好意思地問道。淩一就去拿了醬油給她。


    女孩走了之後,淩一關上門,坐在餐桌旁邊。桌子上的冰激淩很快就化掉了,淩一倒是沒出多少汗。


    那個世界,真的是夢?


    淩一打算出去走走,她提著一個小包,打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是下午,太陽的熱度已經減了不少,人們也開始陸陸續續的出來活動,樓下的小廣場上開始有人下棋和聊天。


    “淩一!”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淩一轉頭一看,是她的同桌。


    “你不是去當交換生了嗎?”淩一不解地問。


    “我今天上午迴來的啊,”同桌迴答道,她把檸檬水放到淩一手裏,“這是還你上次請我喝奶茶的,快喝吧,一迴兒冰化了。”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淩一。


    淩一拿起檸檬水看了看,還是沒有喝。


    “我得去店裏買東西,一會兒見吧。”淩一說道,那同桌一開始不太願意,後來隻得放她走了。


    左手拿著檸檬水,右手提著包,進了一家水果店,店老板和她爸爸是大學同學,所以淩一家的水果基本上都是在這裏買的。“淩一來了啊!”熱情的店老板走了過來,淩一笑著跟他打招唿,店老板切了一小塊西瓜,說是新來的品種,給她嚐嚐鮮,淩一還是擺擺手拒絕了,店老板又給她介紹一些新來的水果,還請她試吃,不過淩一還是找了個理由脫身了。


    這個老板總是很熱情,有時候都有點讓人受不了。


    淩一在附近轉了一圈,這是她生活了很長時間的地方,從上小學起就住在這裏了。如今,這裏還是這麽熱鬧。淩一總覺得那裏異常,但她又具體描述不出來那裏異常了,在外麵逗留了夠久,她決定迴家。


    淩一提著一杯檸檬水迴了家,一直坐電梯到了八樓,走到家門口,拿出鑰匙打開門,沙發上坐著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爸?”淩一不禁驚叫出聲來。淩一的父親轉過頭來,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淩一。


    “怎麽了?”淩一奇怪地問。


    “你怎麽在這兒?”淩一的父親嚴肅地問。


    “今天星期六,我不在家還在哪兒啊?”淩一覺得父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這時,淩一的母親係著圍裙從廚房裏出來,用同樣驚詫的眼神看著淩一。


    “趕緊走,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父親厲聲喊到。


    淩一一下子懵了,她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是這個態度,淩一剛想問什麽,她爸就從沙發上起來,走到門口推推搡搡地要把她趕出去,“走走走,誰叫你來的!趕緊走!”父親最終將她推出了門去,母親就在廚房那裏,冷眼旁觀。


    門砰地一聲關上了,隻留下淩一孤零零地站在走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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