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下了醉客樓,在門前稍微駐足,仰頭看了一會兒對麵南豐館的招牌,就一甩袖,直接走了。


    走到半道,正遇上出來尋他的阿樹。


    自入了陳家的眼,阿樹就成了他買來的“書童”。


    兩人倒正可光明正大的會麵了。


    “少爺!”


    阿樹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麽人,才不遠不近的低聲道:“派到魏州去的人,死了三個,隻活下來個孟三,如今已經迴了京師,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交代。”


    聞此蘇成神情一凜,隻略微點點頭表示知道,就什麽也不再說,徑直往自家小院的方向趕。


    沒一會兒兩人就迴了院子。


    忠叔從裏頭迎了上來,蘇成看了他一眼,就見他麵色有些不好。


    莫非桃山書院那邊有什麽不妙?


    他施禮道:“世子爺!”


    蘇成點點頭,腳下卻不停,一邊往院內走一邊問道:“孟三現在何處?可說了是何事?”


    “就在書房等著呢!因您還沒迴來,老奴並沒有問。”


    因院落並不深,兩人說話的功夫就已進了內室。


    孟三正端正的跪在書案前頭,身子筆直,兩眼呆愣的看著前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到蘇成走進來,在書案後頭坐下,孟三才迴神,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起來說話吧!”


    蘇成接過阿樹遞來的茶碗,抿嘴喝了一口,才說了一句。


    “是!”


    孟三起身,接著就開始匯報魏州的所見所聞。


    “沒別的,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


    “但又不想為了這個前途渺茫的皇子,擔負上未知的危險……”


    孟三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竟是將茅屋內幾人所說的對話全都複述了一遍!


    半字不落。


    孟三越往下說,蘇成眉頭皺的越緊,他原本仰躺在燈掛椅上的身子,也逐漸筆直。


    等到孟三說到“皇子”二字時,他更是猛的一下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孟三。


    孟三卻絲毫不受影響,如同一個複讀機一般,繼續機械的往下講。


    “……放心,若衛釗真的有那個時運,能用到你們的地方,他該也不會吝嗇說出口的。”


    約莫半刻鍾之後,孟三終於將所聽到的全都說完了。


    蘇成麵上一派震驚之色,忠叔更是跳了幾跳,雙手顫抖不止。


    唯有不知詳情的阿樹,一臉的懵懂,但看蘇成忠叔兩個俱都受驚不小,也跟著緊張起來。


    孟三複述完這些,就歉疚道:“袁山長頗為謹慎,跟那個土匪頭子會麵時,在茅屋四周布下了人手,加之不遠處又有土匪虎視眈眈,我等好不容易才靠近,隻聽了這麽一點兒,就被發現了……”


    說到這兒,他的情緒很是低落。


    另三個人,算是他的固定搭檔了。


    幾乎每次出任務,都是他們四人一起。沒想到這次這個看起來最不危險的行動,卻讓他們四人天人永隔。


    衛釗竟是皇子!


    饒是蘇成再怎麽淡定,也久久難以從這消息中迴過神來。


    衛釗這人,便是再有才華,蘇成也不會關注他。


    畢竟,天下有才華的不知凡凡,隻要於他無益,就不值得被關注。


    但誰能想到,他竟然會是皇子呢!


    且還是從袁仲道口中親自說出來的。


    這麽說來,之前那兩個探子被殺,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衛釗。


    什麽周薛不和,什麽救人,不過都是幌子罷了!


    想清楚這些,蘇成心中震動更大,他不由自主的將雙手交疊著放在桌子上,靠此支撐著自己此刻如同千斤般的身子。


    相比較而言,忠叔就要鎮定許多。


    他很快就從驚訝中迴身,問孟三道:“……那夥土匪往何處去了?可知道他們的來曆?”


    一語中的!


    正說到關鍵點上。


    蘇成強壓下心中的激蕩,也看向了孟三。


    孟三搖搖頭,道:“……夜黑風高,看不清人,不過聽他們的話頭,似乎領頭那個名為‘謝二禿子’,想來該是個諢名,具體叫什麽就不清楚了!至於往何處去……”


    孟三撓撓頭,“當時那三人已被抓住,自身都難保,我等更加不會關注這些了……”


    謝二禿子……


    蘇成嘴裏楠楠一句。


    忠叔就輕聲道:“世子爺,聽他們話中的意思,這衛釗應該就藏身在這些土匪手中……您之前不是還說,要假意歸順晉王嗎?老奴瞧著,眼下就是個機會……”


    蘇成與忠叔並不知衛釗與晉王的關係。


    但這卻並不影響忠叔的判斷。


    畢竟,晉王可是個胸懷大誌的,一個身份未大白天下的皇弟,不論是防範未然還是借此邀功,都是極為重要的一個棋子。


    若蘇成以此獻媚晉王,定然能事半功倍!


    蘇成坐迴到位置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可,這法子不妥!”


    他擺擺手,繼續道:“一來,這衛釗名不聞姓不顯的,若將他交給晉王,極有可能會暴露我的身份。”


    蘇成僅僅是個寒門秀才,又離魏州八百裏遠,若是真的知道了這個消息,那可真是見鬼了……


    會不會暴露暫且不提,但肯定會引起晉王警惕。


    這可不是蘇成樂於看到的。


    忠叔點點頭。


    是他考慮不周了。


    蘇成卻繼續道:“再者,忠叔可別忘了,我想歸順晉王的初衷是什麽!這麽一顆好棋,與其便宜晉王,不如咱們自己握在手裏……”


    一個皇子,雖不知他未來命運如何,也不知惠崇帝對他會是何態度,但留在手裏,總比獻給晉王要有用的多。


    且,剛剛雖隻是三言兩語,但蘇成卻約莫明白了袁仲道的態度,似乎是想要扶持這個衛釗的。


    也對啊!


    太子不賢,袁陸兩家與四皇子又有隙,一個晉王因沾染上魏閣老不明前途……與其跟著這樣的人,不如另擇一個白紙一樣、自幼教導出來的明君。


    有師徒之情,加之又有救命之恩在,沒有比這更加有利的了。


    與此同時,蘇成相信,有了袁陸兩家的加入,京師的水隻會更渾。


    忠叔聽了蘇成的話,笑著點點頭。


    歸順晉王隻是手段,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趁奪嫡之機翻身才是目的。


    兩人在上頭說著,孟三繼續低頭一語不發。


    蘇成卻突然叫了他一聲。


    孟三連忙抬起頭,恭敬地聽他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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