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尤其是深秋的夜雨,直讓人遍體生涼,加之皇宮重重宮殿晦影森森,更覺得陰冷入骨。


    勤政殿內卻依舊是溫暖明亮如春。


    一如惠崇帝此時的心情。


    “…當時那尖叫聲極大,整個茂州驛館全都被震動了,驛館大部分的人都衝到了十三王子所住的廂房裏……大王子死相極慘,血染了一地,許多看到的人當場就暈了過去…”


    “十三王子嚇傻啦,加上有先前派的那四個人有意的阻攔,根本沒機會跑出去……”


    陸昀與盧密使你一句我一句,連續不斷將茂州之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惠崇帝摸著胡子,見與最初的預想分毫不差,越聽,臉上笑意越深。


    陸昀和盧密使見惠崇帝心情極好,對視一眼,覺得眼下正是說出那事的好時機。


    雖然那事是好事,但畢竟算得上是四所的致命失誤,他們難以預料惠崇帝對此的態度,有些忐忑也在所難免。


    陸昀叩首,顫聲道:“陛下…當時…當時安遠侯世子也在場!”


    他說的隱晦,但“安遠侯世子”這五個字卻讓勤政殿內為之一靜。


    惠崇帝見陸昀特意提起安遠侯世子,先是有些詫異,等細細一想,立馬就迴過味來。


    “你是說,大王子死的時候,曲家大兒是跟十三王子在一起的?”


    惠崇帝有些吃驚,他腦中急速轉了轉,心裏忽的狂喜。


    陸昀點頭,道:“不僅如此,他還和十三王子一樣,滿身是血地被唿嘯趕來的奴仆侍從們堵在了門口……如今…如今……”


    “如今怎麽了?”惠崇帝急切的從龍椅上站起身來,追問道。


    陸昀微微抬起頭,掃視到惠崇帝睜大眼睛、臉上壓製不住狂喜的模樣,心裏就是一鬆。,


    “因這驛館所在的地方不算偏僻,得知動靜的人不少,如今茂州城內在瘋傳,說是安遠侯和世子就是與十三王子交易害了五皇子的真兇……”


    “當真?”


    惠崇帝大笑。


    “當真。”


    陸昀點頭,繼續道:“也是巧合,安遠侯世子之前聽說大昭兩位王子住在茂州驛館時,就斷然拒絕了茂州知州史大人的邀請,非要住到驛館裏去……因為這些事,許多人更加深信不疑,覺得安遠侯世子和十三王子原本是趁夜密謀惡事的,誰知叫大王子撞破,幾番爭執,這大王子就被安遠侯世子和十三王子兩人合謀殺害了……”


    “好——”


    聽到這裏,惠崇帝再也忍不住,失態大叫了一句,哈哈笑了起來。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好一會兒,惠崇帝才重新恢複冷靜,隻臉上的笑意卻怎麽都掩飾不住。


    “原先那番安排,朕還憂慮著,這大昭王或許不會相信的……損失了一個優秀的大王子,會不會逼得他反而更向曲靖靠攏……哈哈哈,眼下倒是好了,不僅大王子的死因合情合理,還順帶把曲家父子都拉下了水……這可是殺子之仇,隻要大昭王一日不死,滇南跟大昭就一日勢同水火……”


    “恭喜陛下!亂賊得戕,滇南禍患去除不遠矣!”


    陸昀與盧密使反應過來,齊齊跪地,大聲賀道。


    “好好好……”


    惠崇帝笑意更盛,胸腔跟著笑聲不斷地震動。


    過了好一會兒,君臣三個才又重新迴歸到政事上來。


    “陛下!此時您覺得何時公布為妙?”


    陸昀和盧密使已被允許坐在了下首的錦凳上,陸昀的態度卻更加的恭敬,彎身問道。


    惠崇帝食指一聲聲敲著長案,細細想了一會兒。


    “不必公布!”惠崇帝擺手,“這風聲就跟野草一樣,見風就長,恐怕不出多久,北地各道就要傳遍了……人雲亦雲,事情就會越穿越遭,十三王子和曲玢處境就會越來越糟糕……你等無須特意公布,免得弄巧成拙……”


    陸昀懂得惠崇帝的意思。


    京師距離茂州有一段距離,若是公布時間過早,反而會讓人懷疑消息來源。


    陸昀和盧密使連忙應是,見惠崇帝興奮之後麵上漸顯疲憊,就直接告退了。


    ……


    翌日午時,京師一院落。


    園中零散幾間房間,稀稀拉拉很是陳舊,木質的門窗舊漆掉落,破敗不堪,加之園中幾棵花樹盡數毀於西風中、枯枝敗葉,更添蕭索。


    少年立於略顯陳舊的窗欞前,深秋的寒風順著窗格唿嘯進來,吹亂了讀信少年板正的青布儒衫,也吹皺了他平展的眉。


    他一雙細長的眼睛隻淡淡看著手中的信件,一行接著一行,很快就將信件前後看完了。


    阿樹和十餘個布衣暗探立在少年的身後,抿嘴望著少年清俊挺拔的背影,不發一言,唯恐驚擾到了世子。


    少年放下信,長長歎了口氣,負手靜立了一會兒,望著窗外的花木出神。


    室內窒息般的寧靜。


    良久,少年終於轉過身來,對阿樹道:“那園中的花木根莖已死,明年怕是抽不出新芽來,我看著也厭煩,你出去直接砍掉算了。”


    啊?


    阿樹一愣,眨了眨眼睛,往少年手中的信上看了一眼。


    不是看信呢嗎?還是很重要的信,怎麽突然扯到花木上去了……


    “叫你去你就去,啊什麽啊?”後頭進來的管事見阿樹呆愣愣的,斥道。


    “哦。”


    等阿樹出去了,管事才走到少年身邊。


    少年已經從床邊走迴到燈掛椅上坐下。


    “世子爺,這信中如何說?”


    管事心裏著急,也顧不得之前警告過阿樹的話了,順口直接問道。


    “你自己看吧!”


    管事接過信,一目十行讀了下來,驚的不能自已。


    “這…這這……這……”


    “忠叔也覺得可惜是吧!”


    少年了然點頭,麵上卻依舊平靜,好似沒有什麽事能令他動容一般。


    何止是可惜啊!


    喚作忠叔的人想到。


    “十三王子經了此事,怕是徹底廢了!”少年半歪著頭,以右手抵住,半閉著眼睛,掩蓋了眼裏的憤怒與嗤笑。


    “辛辛苦苦,前後張羅了這麽久,才選中個合適的人選,結果這麽輕易地就被皇伯父給用計按上了個弑兄的罪名……”


    說到這裏,少年抿抿唇,抬頭看向忠叔,“忠叔,你說,是不是天意如此,注定父親與我永遠爭不過……”


    “不是——”


    少年話還未盡,忠叔就直接開口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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