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沒有派隊誌大才疏壓製不到五六分鍾,場麵就從半場攻防跌迴菜雞互啄。


    扒了摸急啊:現在他這麽搞到下不來台輸了會怎樣是昭然若揭,可如果是我們贏了呢?而且不管我們有多爛,也是至少六成以上贏麵不過分啊!


    樸鷲知道他的焦慮,示意來看自己的手機。


    這一看,扒了摸豈止焦慮,簡直魂飛魄散:“完全是個專業球場啊,懸浮在山邊,搞這麽鬼斧神工,召讚個敗家玩意太莽了吧!”


    樸鷲微笑:“你觀察得不夠仔細。鬼斧神工是不假,但有致命的瑕疵。”


    “就這手機上的渣畫質,能挑出毛病隻有你這種極品杠精——到底什麽瑕疵?”


    “我這視角是給你逐漸拉遠,沒發現隻有球場那塊圖像是一閃一閃的嗎?”


    扒了摸皺眉道:“不是為了惡心偷窺的人故意搞的信號幹擾?”


    “那它不如直接不給看。”


    扒了摸突然想到田崆倜昨天踩場的立項說,恍悟:“他的項目並沒有最終過審?”


    “正是如此。按照《規則補充說明》,如果是意識形態上的原創還要貫以足球的大義,天命不會輕易給批,要先晾著的。”


    扒了摸不再杞人憂天,但還是堅持換位思考拋出原本的疑問:“如果我們贏了,鬼斧神工閃現變閃沒倒好辦,後邊怎麽收場?”


    “不需要收場啊,對他來講,隻是不能借雞生蛋,而要另起爐灶。我們贏了,火把洞杯還是火把洞杯。這對他來說,其實並不見得是壞事。”


    扒了摸覺得智者還是有點自欺欺人了:“褲子都脫了,結果被我們攪和,還能見好?”


    “不倉促上架,耐心經營一年就可以變成盛會。他若是心有壯誌,豈會急於一時呢?一年的時間足夠他積聚人氣,就算他的仙女隊身陷降級區,離唐朝聯賽大結局還早著呢,唐朝的雨露還在滋潤,大都躺平做鹹魚,這種環境下你一個人積極進取,難免成為眾矢之的——所謂非我族類——好球!”


    銷魂蛋狗急跳牆地一個大腳解圍砸在橫梁上。


    扒了摸心思不在球場,急著拉扯樸鷲:“快看你手機,找找他!人不見了!就鄉長還坐著。”


    樸鷲歎道:“不用急,你馬上就會見到。”


    話音剛落,耳邊就有人輕輕柔柔地說:“他見不到的。”


    樸鷲目不斜視,看到蕩出梁外的足球,表麵的花紋清晰可見,整體紋絲不動。


    梁下的兜陽門神,仰脖不見麵目,雙足離地,想要飛又飛不高,單臂上揚,沒有攔截到銷魂蛋的冷箭,卻留住了時光。


    “恭喜召讚大人脫穎而出,成為唐朝首個領主。”


    收了牛角,去掉脂粉,身披普者黑仙女隊訓練服,身材瘦小,其貌不揚,在樸鷲眼中甚至還有些局促不安,這便是真實的召讚。


    當然,他再瞧不起足球大人,也不會把那偽裝的緊張當真。


    “第一智者忘了地大物博敢和蹴帝叫板的哈坎大人?”


    樸鷲很認真地糾正他:“先不說葡萄螳臂當車,他哈坎和東雨唇齒相依苟延殘喘,算哪門子的主呢?”


    召讚撓著頭怯生生地笑:“以你之能,想必看出我的真麵目了?”


    樸鷲搖頭:“我隻看出你非池中物,混在唐朝20諸侯裏必然是降維打擊。”


    “樸鷲,都說你聰明,我好奇啊,你這個聰明人最終是想消滅蹴帝還是顛覆天命呢?”


    樸鷲心中一凜:他居然懂這樣問?本以為已經足夠重視,居然還是低估了!


    “我們進入火把洞杯是不是完全在你的計劃中?”


    召讚點頭:“不如說,這是為你們量身定做的賽事。”


    樸鷲歎道:“不如說,本隊是賽事升級唯一指定的祭品?”


    召讚已經繞過幾名草隊替補,踏上球場。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和邊線叉腰的衛佳皇擦肩而過。


    可憐“最特殊的那一個”,在召讚的神通下,並沒有特殊,眼睛眯成一道縫,嘴巴卻能塞進一顆雞蛋。


    樸鷲注意到,兩人似乎是一般高矮。


    “我有一件事不懂。”


    樸鷲和他隔著邊線相望。


    “你這麽自信,這麽牛逼,可為什麽一直在逃避呢?”


    樸鷲臉色很難看,第一智者的氣定神閑瞬間破滅,自打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深刻地戳中痛處。


    召讚偏偏還不放過他:“兩點之間有且隻有一條直線,終點明確,如果你認為必經點被你選中,為什麽畫出來是彎彎曲曲的?”


    樸鷲無地自容。


    召讚轉身湊近衛佳皇仔細端詳:“這就是設定的最大熱門呀。”


    樸鷲明知他不可能對核心的身體做出實質的傷害,可道心已破,莫名惶恐,情不自禁踏前半步。


    召讚扭頭看過來:“怎麽,手無縛雞之力的你也想和我肉搏?”


    好勝的樸鷲本能想反擊,可他不敢開口,整個情緒在崩潰的邊緣,一旦張嘴就會決堤般失控。


    “其實你說的不對。你們並不是我的菜,你們進到盤中我很失望的。我本以為你們早就該挑戰韓單了,我意思不是什麽二隊,而是他們的全主力——你認定他是最特殊的一個?”


    召讚的食指輕蔑地戳到衛佳皇的一隻眯縫眼:“那為什麽你們一次又一次隻會站在另外那個人背後呢?就連你這個第一智者除了看櫜頫卛的笑話又真正做過什麽?時機不成熟麽——你們已經錯過了。如你所言,我是第一個領主,很快就會有第二個,要不了多時,唐朝會集齊十九領主,因為哈坎你不算。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樸鷲難以置信,再也顧不著顏麵,沙啞著出聲:“你們真的明白了?”


    召讚冷笑:“小傑野森之戰過後,蹴帝要求各地區最高級別球會隊長不止滿足於做精神領袖,要成為各轄區的實際掌權者,你所謂的領主無非是在這基礎上還要求在封地內具備超越蹴帝這一層級的權力,也就是天命給予的權力。”


    這個踢球的廢物真的懂!


    樸鷲哪怕無端降臨到這個荒唐亂世都安之若素,被天命把脊梁玩得像麻花樣都沒損失分毫靈魂深處的驕傲,對手是無懈可擊的天算也不曾動搖他的鬥誌,可現在他的心理防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根據自己完美無缺的推論,在天命籠罩的氛圍,想要知道真正的規則,最起碼你得會逆向思維。小傑野森之戰,拜櫜頫卛所賜,所有逆向思維還能心智健全的人類已經團滅。召讚這個人並不是造出來的人,更何況造出來的人根本就是為足球而設定的單細胞笨蛋,自己在訂製顛覆亂世的攻略前統計的變更率是不會錯的,召讚的資質哪怕有調整也隻能是微調,也就是說萬變不離其宗,他本質也還是個踢球的笨蛋。正常人思維受限,那麽不受限的笨蛋就是天花板。可是這幫笨蛋集團如果有腦子這種東西,他們這個行業也就不會長期穩居舊世界鄙視鏈的底層,成為全社會負能量排泄的終極歸宿,直至驅動了這個亂世的生成。


    第一智者的世界觀開始崩塌:全是學渣的大環境,互相抄答案,怎可能湊出全對的正解?


    正在他方寸大亂的當,召讚還要補刀:“所有的貴族都是打土包子來的。我能邁出那一步,他們也能。”


    樸鷲心說:廢話,你個現成的暴發戶擺在那誰不會抄?關鍵是那樸素的邏輯他到底是怎麽抓出來的?


    如果是暗合規則倒也不是不能完全接受。


    然而,這最後的僥幸也被召讚粉碎:“聰明人,足球場也有左右之分,事物的道理是相通的。都是左右之爭,都是朝堂,都分三六九等,又有什麽本質區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隻要身處高位,沒有誰從第一天開始就不害怕天命的庇佑會突然消失。櫜頫卛這麽一鬧,你覺得我們還想不通權責的邏輯關係麽?”


    聽到“權責”二字,樸鷲徹底絕望: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居然已經走到這一步!


    暮然迴首,才發覺信心的源動力是這般脆弱。


    在他的預算,舊世界這幫人人喊打的酒囊飯袋突然暴富,起碼要揮霍個三年才能意識到何為真正的統治,到那個時候他,和扒了摸以及核心率領的義軍已經拿下龍之隊通關成功,這才有所謂三年準備。可是這幫酒囊飯袋居然還沒有一年就有了統治者的自覺!


    衝擊性的現實還是讓他難以接受現實,語無倫次地說:“可是這世界壓根就不存在左右之爭啊!稍微認真一點,人心都不會有雜念,天命還給你們取之不竭的財富,哪怕施舍九牛一毛都足夠讓其他人對你們感恩戴德,衛佳皇白築之流又何曾被你們真正放在眼裏過,你們會擔憂什麽呢?”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這個世界的人也許已經忘記,我們忘不了——我們在過去,就是低人一等,東帝汶慘案的時候我們甚至豬狗不如。所以翻身農奴的我每時每刻都會問自己一個問題:為什麽一定要被人踩的我們去踩人?如果說現如今唯我獨尊的日子是我們的福利,那麽一定會有對應的稅收!在你眼中我們的智商也許低的可憐,知識程度也就是半文盲,但是我們認一個很樸素的邏輯,福利越高,稅就繳得越多。如果有人開始繳稅,那麽坐享其成的我們,遲早會被他們淘汰。但是我們所有人真的在坐享其成嗎?我很快發現不是的,有一個人的福利很高很高,所以他應該繳了很高很高的稅。”


    樸鷲當然知道他說的這個人是誰,苦笑:“那你覺得他是怎麽繳的稅?”


    召讚冷笑:“這還不明顯嗎?對經曆了東帝汶慘案的我們這就是送分題。”


    樸鷲肅然起敬:“這是送分題?”


    “大聰明啊,本來這世上最不值錢的該是什麽?”


    “大聰明”真不知道足球笨蛋會覺得什麽最不值錢。


    “是憤怒。過去你們這些聰明人非常善於收集這最不值錢的玩意,組裝成中級的產物——眾怒,利用它形成合力從而達成你們想要的結果。可是啊,物極必反,因為天命太強,這個世界是反的,最不可控成最可控,所以最不值錢的就是最昂貴的——現如今最難得的恰恰是憤怒。而憤怒隻是一個初級原料,並非成品,我們這個行業現在是世界的頂端,價值拔得最高,天命真正想要的那還有什麽懸念呢?整個世界對蹴帝壓抑在靈魂深處的憤怒就是蹴帝能量的保障,但是如果這憤怒不能釋放,蹴帝遲早會被天命拋棄。所以一定是要屠龍杯這樣的比賽作為納稅的工具。唐朝不行,宋朝不行,明朝不行,普通的城市聯賽,業餘比賽也不行。用意識形態形成一個足球的絕對領域,然後籌劃出類似你們和安娜卡列尼娜,葡萄和天都土全,山東齊行和下陸中草,騎龍隊和芭比兔那樣的比賽,給到足夠的收益兌換出你所謂的領主......”


    樸鷲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我不單愚蠢地低估了他,在概念的推斷上也錯了?


    照他的預算,召讚現在已經是領主了,可以理解為一個地域版的蹴帝,和小蹴帝這種戲稱還不一樣,實際上的能量非同小可。


    和召讚不同,樸鷲受扒了摸的黑暗讓你抗爭說的影響,比較傾向於把福利和稅收的邏輯關係歸結在單純下克上維係的權責關係——因為履行了下克上的職責,所以天命給予對應的特權。


    本來因為立場不同,和召讚那個解釋版本的細微差異無傷大雅。召讚講堆積憤怒,和扒了摸的黑暗抗爭隻是主動和被動的差別,問題在於他認定召讚能獲得領主的地位是因為召讚有對蹴帝的不臣之心,半山腰構建球場以及重新定義文山鄉這項賽事待審批都是為了蓄積對抗龍之隊的原始力量才有了能邁出關鍵性一步的驅動力。


    可是,召讚剛才強調的是在轄區內有相應的所謂憤怒誘發的比賽才能形成稅收和福利的邏輯關係。


    “你既然已經成了領主,那在你的轄區內什麽時候出現了類似剛才你列舉的那些比賽?”


    召讚哂道:“原來如此。你們不是逃避,你們是不懂。你們這樣想挑戰韓單,簡直是找死。”


    樸鷲不敢還嘴,暗歎:我是越來越不懂了。


    “以你聰明人的眼界,為什麽唐朝這種最高級別的比賽完全不能取悅天命?”


    一提職業足球,樸鷲就掩不住骨子裏的輕鄙:“因為太假。”


    “什麽是真呢?”


    樸鷲一時語塞。


    真?


    “非贏不可才是真。”


    樸鷲不懂:這有什麽區別?經典19對陣安娜卡列尼娜,是賭命的死鬥。粉蘋果競技場的所有比賽都賭上了沙雅城所有人的命運,所以它至少不能輸。騎龍隊對陣芭比兔是因為明目張膽的叛軍立場也沒法敗退。


    “是因為我們輸了會淪為賽事升級的祭品,觸發了你的契機?”


    召讚升騰起來,足踏衛佳皇的腦袋。


    “天命要的真,是內容。內容真的足球比賽,它真正想要的東西,其實有一個更貼切的名字。”


    鬥爭。


    衛佳皇不明白:鬥爭也好,抗爭也罷,沒有分別啊?


    召讚意味深長看了遠端縮得像個刺蝟的王秋梅一眼,冷笑道:“親身體會了就會懂。你們也是時候麵對這一切——內卷已經到了極致,不管你們的設定有多特殊,都將徹底遠離上層的門檻,注定會在底層耗盡庸碌無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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