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神沒有下地,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很快,但這並不是快不快的問題——因為人快不過球。


    年輕人的速度,剛才追了幾個提前量,已經一目了然。這一趟大約會在哪個點上追到球,基本上也是可以判斷出來的。


    自己的速度也不差,所以雖然用相同的時間趕不到那個點上,但也差不了多少,何況,他根本就不需要跑相同的點,豐富的經驗值和強大的閱讀比賽能力早就為他選了一個最佳的位置——不但距離更短,籠罩的範圍卻更廣,到時候這小子不管是再起速還是追加變化,球總是要動的,想去哪都得問自己答應不答應,哪怕是最極端的射門。


    於神先到,年輕人也沒讓他失望幾乎在同時追到了球,隻是點也和他估的一模一樣讓他在以大欺小倚強淩弱的索然無味之餘有一點微薄的成就感:嗯,小夥子可以啊。


    追到球不算什麽,關鍵是怎麽處理。比如下陸中草前隊長打威爾士國家隊時那樣銷魂的停球,一個技驚四座的處理可以化腐朽為神奇。足球運動員,運動是基礎,足球技術也是基礎。


    但是最難的也是基礎。運動能力不足,比如一個人不具備劉黑媧那樣的速度,連追上的機會也沒有。可是沒有足夠的足球技術,追上也白搭。於神所以為的足球技術,便是足球基本功在實戰中的運用。


    身體素質比劉黑媧強的多的中國人,於神見過不知有多少,能在足球場上收拾自己的,一個都沒見著。


    當然,可能是他運氣好,沒有和樊氣兆生在一個時代。


    再後一個天下第一李續洋和他在一個隊,不在一個隊的時候又不在一個洲,想碰都沒法碰,而且不能碰,主責不怪他,畢竟他還打過亞冠淘汰賽,天下第一卻連打歐冠的資格都沒有。


    關知沒熬出頭的時候,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到老關鹹魚翻身,已經改打中場指揮官的角色,雖然老關霸氣側露,還是輪不到在小於的領域來撒野。倒是小於會耐不住寂寞殺到第一球霸的防區,時不時突得老關狼狽不堪。當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做事嘛,點到為止,小於見好就收,也沒逼得老關來真的。盡管年少輕狂,有一點小於還是清醒的,國內的同行沒一個真正能在實戰中打服他的存在,但關知他必須得服。有件事他不用實證還是清楚的——06年那個倒黴的法國前鋒肯定比自己強得多。踢球嘛,哪有那麽多見真章的時候,即便要見,一個於神也不夠分量。


    除此之外,就這樣了,中國足球人的單幹能力——於神覺得隻能嗬嗬。


    韓單強調體係這一說,於神不排斥,而且他懂,有這玩意的對手確實麻煩。但是大壯士又特別交代他照顧兩個高中生,說單打要指望他關鍵時刻防一手,這就讓他很不爽了。


    不爽歸不爽,沒敢表達出來,隻是在心裏存了個疙瘩:高中生,不就是毛都沒長齊的素人嗎?職業的雖然那麽不長進,難道民間高手就能橫掃一切了?笑話!


    既然給了自己這副於神最巔峰時期的肉體,又怎麽可能會讓其他的中國人占便宜?


    但是呢,小於和那些誌大才疏的半吊子不同,防守習慣尤其好,這也是他在中國人麵前從來沒吃過虧的根本原因,一個比你厲害的人比你還努力,你怎麽贏?


    在落位的時候於神還有餘暇修正剛才的觀點:有可能我的幸運不單是晚生了一個時代,不光錯過了樊氣兆那個據說是中國足球人才輩出的黃金時代,也錯過了最近的那個天下第一。


    下陸中草和山東齊行之戰前,他對鄭擲億也是很看不起的——熱身賽贏了法國就吹上天,真正搞笑!人家鄧卓翔也贏過,可沒吹成你這樣,80年代踢那個印度比賽贏了世界冠軍的老革命些就更不要說了——倒是你個小兔崽子,519就現原形了吧?


    但是在看了鄭擲億在九萬人體育場那作為足球人的絕唱後,他心悅誠服:雖然我肯定比那個也姓於的於虤聖強,但換我去也真心好不到哪去,洋人之外全無敵不是吹的。而且“洋人之外”這四個字,恐怕並不限這一代——以前那些前輩,就算是樊氣兆,恐怕也不是他對手吧?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雖然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但我真心祈禱你死了。對你來說,活著還不如死了,願你前世積德,讓他們早早玩膩,給個痛快吧。


    實力上的碾壓,和難以壓製的優越感又讓他想到現在這幅返老還童的身體:嗯,這個狀態下,隻被教育過一次——那個家夥現在也歸化了,活見鬼了,叫什麽來著?祖安奴?當時的畫麵,我到現在都不想再迴憶第二遍。


    那支超黃金,雖然季猛是隊長兼後防統帥,跑得最快的是萬浪,大腦是號稱文體雙修的超級天才常亮,就連虛品係的大佬都是田泰,但這支隊伍的上上下下都知單打最強的是於神,不論攻還是防。比他身體好的沒他技術好,比他技術好的沒他身體好,比他技術身體都好的被他經驗值碾壓。


    當時的祖安奴就是這樣身體技術都比他好太多的存在。可是於神並不害怕,隊友們甚至比他自己還有信心,因為他還可以經驗值碾壓。於神單挑的經驗值在同齡人中堪比維基百科,他記錄的不是比賽案例,而是因為所以科學道理。


    然而遇上祖安奴,於神才發現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科學道理,祖安奴的一舉一動滿載著豈有此理,把他爆得險些生活不能自理。


    在那個時候,於神認識到了自己的邊界,停止了不切實際的青春狂想,開始在國內老實做人。然後他發現,老實做人的代價就是無趣而寂寞。無趣是因為老實,寂寞的原因說出來有些討打,但卻是事實,那便是無敵。


    中國足球的天空實在太狹窄,國內就那幾副顏色,外援那時候也沒什麽好貨,於神就這麽渾渾噩噩混著日子,某一天他才猛然驚覺,職業生涯已經到了終點。


    那時的他經驗值飽滿,堪稱人生中最睿智的時刻,他的科學道理已經打上了包括祖安奴這種反科學的靈異現象的補丁——然並卵。因為他的身體用職業足球的標準來說已經不好,這樣就徹底暴露了他技術不夠好的本質,他此刻明白:這一次真的應該說再見了。


    再見的意思是再也不見。


    就是通常意義上的永別。


    誰想造化弄人,他在這個世界實現了再見。


    這次的意思是再次見到。


    再次見到最完美的身體,雖然隻限他這個人,但已足夠。


    鄭擲億自取滅亡後,他算計著自己應該又是無敵寂寞。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使用這份無敵。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一直都是這樣。


    無敵未必是好事,上一個無敵的叫鄭擲億,他撲街了。


    如果不站好隊,無敵死得最快。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本來想也不想就要去金州萬劍。雖然前世和汪康森交集不多,但他懂球,他應該是知道我的厲害的,不說求賢若渴,給我個編製總是可以的吧?


    可是田泰攔住了他。


    於神不解:“為什麽?”


    你如果是嫉妒我過得比你好,那完全沒道理啊!你要改變現在的身份地位,也去找他便是,招一個招兩個有什麽區別麽?你隻需要證明和我一樣的“年輕”不就得了?現在這幫戰五渣的菜鳥,有幾個配給我們提鞋?


    田泰說的很直白:“汪康森做不到主,他就是個傀儡。”


    於神自然問道:“那誰做主?”


    “韓英璀。”


    於神想說是他做主,更應該歡迎我們這種實力派的“小將”。


    田泰正好補充道:“如果你我沒現在這麽厲害,說不定還有得商量。”


    於神懂了。既然足球天下,一切以足球說話,你又那麽強,我憑什麽把你放進圈子裏擠占我的生存空間呢?


    於神想到這裏,不禁脫口而出:“照你這麽說,我們這樣的人不光是金州萬劍——”


    “沒錯,毫無疑問,我們是職業圈最不受歡迎的那種人。必將遭到整個圈子的封殺,去哪個隊,甚至哪個朝都沒用。”


    幾天後,於神問田泰:“西達斯克怎麽樣?”


    田泰反問:“你知道那個隊誰說了算嗎?”


    於神有點惱火了:“這又不是職業隊,難道不是西達斯克老板說了算?”


    “你說對了,確實不是!”


    於神冷笑道:“難不成是東圓椅?”


    田泰讚道:“不愧是無敵寂寞的神哥!又答對了!”


    於神卻轉怒為喜:“那不正好嗎?他雖然那留洋履曆看著唬人,難不成還敢在我哥倆麵前裝大尾巴狼?”


    田泰歎道:“這個更沒戲,別看他們是業餘隊,那是蹴帝的球隊。”


    於神的熱情也一下子冷卻下來,他問田泰:“蹴帝確定就是那位?”


    田泰點頭:“你懂的,隻可意會,說出來都得死。照你剛才的說法,這個也是我們的小弟,你敢去攀那個關係嗎?”


    於神當然不敢,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再後來,田泰說:“走!我們去福都!”


    於神大喜:“牛逼啊田哥!安娜的關係你疏通了?”


    田泰有些尷尬:“不是安娜。”


    於神雖然有些落差,但興致不減:“也是,宋朝不是那麽好進的。福都奮市也可以了。”


    田泰更慚愧了:“也不是。”


    於神登時火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麽?你和韓單吃飯到底吃的什麽名堂?”


    田泰苦笑道:“誰讓你接嘴啊?”


    於神沒好氣揮揮手,示意他趕快官宣。


    “我是走韓單的那條線不假,他希望我們去芭比兔。”


    於神愣住了:“芭比兔是什麽鬼?”


    田泰簡單解說了幾句,於寂寞的臉登時垮下來,比秦大第一次聽到相聲下鄉的臉色還難看:“靠!踢野球啊?”


    田泰耐心開導他:“我覺得老韓說的還是有點道理的。”


    於神沒好氣道:“那老王八蛋說了什麽屁話把我們的田大哥給忽悠了啊?”


    田泰習慣了他這蹬鼻子上臉的脾氣,也不生氣,續道:“老韓說,現在的形勢說不清楚,我和你就有點像以前名校的研究生找不到對口的工作,但那些人都是,當時有個說法叫什麽來著——先就業再擇業!有些還去做保姆什麽的,在當時社會裏覺得很丟人。但其實沒什麽,我們先幹著,總比什麽都不幹強,然後等時機,先當保姆,不代表一輩子當保姆,如果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就這麽幹耗著,對我們才是最不利的。”


    於神白他一眼:“說了這麽多混賬話,還不是幫他個老王八蛋——他們五山話怎麽說的?老龜兒子——還不是幫他個老龜兒子踢球——”


    田泰很認真地打斷他:“我想了下,在他那個隊踢至少有一個好處。”


    於神奇道:“什麽好處?以後他會把我們塞進安娜裏去麽?”


    田泰搖頭:“其實,是我拒絕加盟安娜的。”


    於神氣得一蹦三尺高:“好你個田泰!原來最傻逼的是你!你不想加別斷我的路啊?說!你為什麽要幹這種蠢事?”


    田泰歎道:“你是不知道五山的問題在哪。”


    於神冷笑道:“我反正知道和其他地方的職業球隊不同,他韓單在安娜卡列尼娜是有絕對話語權的。”


    “問題就在這裏!五山的現役職業球員地位居然連退役的韓單都不如——”


    這於神可就不敢苟同了:“笑話!那下陸中草的誰就敢在樊氣兆麵前嘚瑟麽?”


    田泰搖頭道:“怪我,之前沒給你說,在樊氣兆被蹴帝任命為下陸市長前,他是裝過一段孫子的。”


    於神冷笑道:“你就現編吧,我可是知道打一開始,於虤聖就對樊氣兆客客氣氣的,一口一個大師兄——”


    “那你總該知道,下陸以前還有個唐朝球隊叫下陸日化吧?”


    於神一下子呆住了。


    “下陸日化有個鮮望客你應該熟?”


    於神點頭。


    “我最開始的時候去下陸找過一次樊氣兆,問他能不能幫我在下陸的唐朝球隊找下關係。”


    於神有些緊張,在田大哥自然停頓的時候忍不住插話:“他怎麽說?”


    “老樊看了我當時的情況,說帶我去下陸日化試試——”


    這時候於神已經顧不上斥責田大哥吃獨食了,注意力十二分的集中。


    後來的細節,田泰不想多說,總之就是在下陸日化的訓練基地,看在樊氣兆的麵子上,那邊隻是婉拒了田泰試訓的要求。


    到要出基地門的時候,碰到了下陸日化真正的話事人鮮望客。


    田泰還好,鮮望客一看到樊氣兆立時就怒了:“這老狗誰放進來的?”


    基地的門子被他用神通打了個半死,樊氣兆看不下去要代他受過。


    於神像聽神話:“什麽?那後來他怎麽沒把樊氣兆弄死?”


    田泰白他一眼:“他倒是想啊,下陸日化再不濟總不至於都是些白眼狼吧,苦苦勸住,給了鮮望客一個台階,然後老樊才帶著我落荒而逃。”


    於神不解:“那韓單為什麽這麽牛逼?”


    “老韓猜測,這很可能是上麵鼓勵非職業的球隊從下麵打上去。下陸日化理論上不就是這麽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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