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芭比兔的主場,騎龍隊卻開始得到主隊般的聲援。


    不過還有些區別。


    草根群豪可不是那些球盲般的球迷,看的不是熱鬧,看的是門道。聲援的時候,也不是無差別的瞎起哄。


    氣氛最開始熱鬧非凡,但很快收斂。不為別的,隻因這局麵委實有點詭異。


    大眾被白築的騎龍隊撩撥得血脈噴張,就快和普通的球盲沒有區別,滿以為他們將借勢展開一波屠殺,直接把芭比兔給烹了,誰料他們就像精分一般,嘴炮打的響亮,拿出的實際行動卻是最讓人不齒的打法——蹲坑。


    若隻有這個,無非也就是失望,談不上詭異。考慮到騎龍隊兩球在握,這麽做也無可厚非,大家都是踢球人,仔細想想反倒覺得能夠如此理性地調整戰略的白築他們值得欽佩。這種行為其實是很容易取勝的,大家應該支持,也打定主意要支持。


    然而,問題不在騎龍隊這邊。


    如果說兩球領先的隊伍有資本做任何事,可以乘勝追擊,可以擺大巴,甚至可以浪,可是作為兩球落後的一方,就必須得要努力進取,明知不智也要盡全力施展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刮不了風下不了雨也要追求瘋狂輸出。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芭比兔他們也蹲坑。而且蹲得比騎龍隊還理所當然。


    他們開中線球,胡亂地向前一聳,除了麥羅比法,壓根沒人跟進。


    這就很尷尬了。


    很快,騎龍隊在後場控球,芭比兔由麥羅比法率領兩個馬仔象征性騷擾一番,其他人就隔河看柳,決不加入進來。


    草根群豪本能想罵人,可又不知道該罵誰。


    輕而易舉反客為主雖然很爽,可這種讓主隊擁躉恨鐵不成鋼地噓自家人的戲碼就不可能發生。


    扒了摸和樸鷲這才意識到——看台上跑道上竟然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站芭比兔立場,或者說是站蹴帝以及足球大人立場的觀眾。


    秦大也有同感,雖然他和扒了摸樸鷲不同,能看到李續洋這些異類,但顯然,不說孔怖,即便是李續洋也很難指望他站在蹴帝那邊。


    這本來就很反常。


    明明是芭比兔的主場,就算蹴帝要搞摸底測驗,兩不偏幫,也不至於布置成這麽極端的舞台。


    所以,這個現狀應該和蹴帝沒有關係。


    樸鷲皺眉道:“十之八九是芭比兔有意為之?”


    扒了摸倒是不排斥他這離奇的推論,但是想要他拿出更多值得信服的論據。


    可芭比兔為什麽要不惜自汙給自己找不自在?


    “芭比兔對騎龍隊的評估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高?”


    騎龍隊剛開始估計也是給嚇得夠嗆,但是很快就適應了,不指望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既來之則安之。


    來的是麥羅比法,查爾斯和安德烈,正好是南美三劍客,大家好生招待便是。


    洋人雖強,騎龍隊也不差,十個溜三個還是輕鬆加愉快,先開始有點生澀,後來像遛猴子,再後來像遛狗,像是在致敬舊世界的一個牛肉幹牌子——遛洋狗。


    最後,洋狗不幹了。


    老子迴家了!


    於是就更尷尬了。


    中線這邊是老著臉皮看對麵半場做傳遞訓練的芭比兔們,中線那邊是老著臉皮就在自己半場自high的白築他們。


    看別人玩的那半人眼神仿佛在說,有種你就過來。自己玩的那半人仿佛在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對方——有脾氣你就一直不過來。


    芭比兔還真有脾氣不過來。


    騎龍隊沒有放棄,動作升級,改變玩法,提高難度,不光是簡單地安全球遞送,開始撣花子。


    草根群豪陸續石化:媽呀,活久見鬼,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天王山。


    這難不倒秦大,他背了幾首自己以前寫好沒用過的打油詩,再扯了些有的沒的,才開始進入正題:“騎龍隊秀起了花活,真是一群有創造力的小夥子!彩虹過人居然可以用來過自己人!表麵上看這是不尊重對手,但是在對方擺出了以靜製動的終極奧義後,這樣的操作不但可以保持球員的狀態,避免像曹劌論戰那樣被對手以逸待勞,更重要的是可以修正防守時候的位置。光是傳遞保證不丟球還差了一半意思,另一半就是現在他們做的以攻帶守!這個帶不是代替的代,而是傳幫帶的帶,帶動!用進攻手段刺激防守狀態,帶動良好的競技狀態——這個連接更是別出心裁啊,好個郭明去!用鍾擺過人加馬賽迴旋——多麽了不起的創新啊!這樣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連接,卻在不經意間......”


    然而任你玩出花來,對麵也隻是把你看著,像在看一群傻逼。


    這迴輪到騎龍隊不幹了,合著半天你們當自己在看猴戲啊?


    人家還真是。


    於是,猴們不演了。


    老子不玩了!這下你們看個狗屁!


    球就踩在白築腳下,其他人看著對麵的芭比兔,也像在看傻逼。


    雙方都把對方當傻逼。


    秦大這下傻眼了,他倒不是沒詞了,詩詞詩詞,本就是一體,有詩就有詞,寫了那麽多首詩,哪裏會真正地沒詞?


    可問題在於詞倒是多,他不敢用——現在這個場麵他不敢說下去了!


    剛才已經活像反諷,再說下去那完全就是罵人不帶髒字。更可怕的是,他不確定現在兩邊幹的事情叫什麽。


    以他不成熟的足球經驗來看,他覺得這應該算是赤裸裸的消極比賽行為,如果這都不算褻瀆足球,還有什麽算?


    他偷偷看著散落在東郊體育場內的十來個公務員,忖道:這你們都不把他們全部抓起來,你們算哪門子的公務員?你們這是等著看蹴帝的笑話嗎?


    特維斯樂了,居然來了精神,整個盤腿坐在看台的板凳上,看得津津有味不說,這時候掌不住要哈哈大笑。


    “哈——”


    隻哈了一聲,眼疾手快的朱雨跳起來拿著個奶嘴把他嘴堵上。


    特維斯經曆了一些現實的磨難,比剛來的時候要懂事的多,知道朱雨是為自己好——確切地說是為“大家”好。他也沒有掙紮,不然以他舊世界差點把魯孝拱翻的蠻勁,朱雨能奈他何?


    柴據琅根本就沒注意到身邊兩個男人在做什麽,像隻美麗的呆頭鵝。


    難道就這樣耗到完?還能有這麽好的事?就算白築他們很強,蹴帝那邊的球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上道了?難道說,世界又有更積極的變化了?


    王秋梅在中線球一開始是憤怒的,但是他克製住了那份憤怒:又不是衛佳皇他們,和我沒半毛錢關係,有什麽好氣的呢?


    看著看著,他也跟著在思考。到這時候,想通了大半:好像也隻能這樣?畢竟過去所謂的非贏不可,不贏也不會少塊肉。


    即便是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王秋梅也知道這場誰輸了可不是少塊肉就能解決的。


    都不想輸,就這麽耗著。


    還站在電視機前的衛佳皇心急如焚:就這樣坐視對手保持現狀進中場休息嗎?那樣有什麽後果,你最清楚不過啊?


    草根群豪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先想著幫騎龍隊罵死這幫猥瑣的兔子,但凡有點血性都會變出幾隻嗷嗷叫的餓狼去找迴最基本的體麵,可當他們看到騎龍隊使出各種討打的撣花子技巧來羞辱芭比兔,這幫賴皮兔仍然安之若素,他們也就放棄了。


    語言永遠沒有行動更傷人,騎龍隊這麽討打的動作都一點波瀾都沒有攪動,自己那點唾沫星子還是省省吧。


    有部分眼光毒辣的草根豪傑暗唿頭痛:騎龍隊強雖強,隻強一點,偏偏這一點就足夠讓芭比兔做縮頭烏龜,又不足以支持騎龍隊主動進攻。


    這支騎龍隊強,可麻煩的是這支芭比兔也不差。贏了兩個球,要繼續施壓,騎龍隊並沒有那個本事把芭比兔壓住。開場蓄力裝孫子,加上運氣不錯,打出了現在這個近乎完美的結果,但是,未必不能反轉——因為優勢隻有兩個球而已。


    扒了摸問樸鷲:“算不算褻瀆足球?”


    樸鷲若有所思道:“也許真正的足球便是這樣?”


    扒了摸正想說你開什麽玩笑,轉念一想:慢著!如果一切從勝負出發,也許真的該這麽做?


    黃衫軍要止損,隻帶著現在的傷口去見韓單他們。交過手後,以他們的實力足以察覺一旦對攻,他們就沒法止損,很可能大出血,所以他們決不出擊。


    綠衫軍優勢在握,有心一口吃掉對方,卻也深知自己缺乏這麽做的絕對實力。如果對方攻出來,倒是有心把他打花。可實際上對手閉門閉戶,安心當縮頭烏龜,綠衫軍有心殺敵,在白築的約束下卻不敢輕舉妄動。強勢地攻出去,也很可能就迴不來了。


    天命像是睡著了,一時間球場內萬籟俱寂。


    最肆無忌憚的人民球員被塞了個奶嘴,最無所事事的富貴公子卻推開了懷中的韓國團長。


    小汪哥雖然經營著無腦紈絝子弟的人設,其實奸詐似鬼,這時候的他憂心忡忡:這局還真往撲朔迷離的反向發展了嗎?看來強了也不是好事。


    強了就會被忌憚,對方就會設陷阱。陷阱是所有強者的噩夢,弱者都不會有的慘敗,能通過陷阱實現在強者身上。


    因為強,芭比兔按兵不動,因為不想成為慘敗的強者,白築也按兵不動。


    隻是兩邊都怕犯下褻瀆足球的滔天大罪,雖然百無聊賴,也沒人敢蹲著,坐著,躺著。一個個站如鬆,看起來像是在醞釀大招。


    包括交戰雙方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場比賽會在兩個進球後演變成了一場厚臉皮的對決。而更沒想到的是,在這個領域,雙方居然棋逢對手,不相伯仲。


    乍一看,落後兩球的一方居然好意思不進攻似乎要厲害一些,仔細一看,領先兩球的一方踩著球一動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白築動了,所有人為之一振,看台上的某些入坑的騎龍新晉球迷甚至在想:要突施冷箭了哇?又可以看到暴力美學了!


    白築此番出球和大家預想的暴擊不同,皮球隻是又做了一個猥瑣的聳動,就像是做了一杆斯諾克,小心翼翼地滾過中線一點然後停下來。


    芭比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有人越眾而出,是中場核心查爾斯。


    核心對核心!


    隻見查爾斯自信地走到皮球麵前,然後還了騎龍隊一杆斯諾克。


    有白築做示範,其他人也明白了。


    塞薩爾想著應該以夷製夷,於是他來拆查爾斯的招。


    球又輕推到芭比兔半場。


    輪到鄒勳秀腳法,這一次他cos奧沙利文,來了個暴力解球。


    球高飛過所有麵前人的頭頂,深入敵後。


    就在即將出邊線的時候停了下來。


    看台有人站起來鼓掌。


    秦大看過去竟然是季猛,心道:對啊,剛才忘了,別人不好說,至少你應該是根正苗紅的保皇派。可是你現在鼓掌是幾個意思?


    季猛不但鼓掌,還出言稱讚呢。


    “好球!”


    秦大便看到李續洋禁不住瞄了季猛一眼,然後居然也站起來鼓掌。


    跟著是替補席上都盛三巨頭,他們互相看了看,也起立鼓掌。


    大佬們表態,替補們不敢怠慢,有樣學樣。


    秦大最在意的孔怖也在人堆裏離開板凳,加入到鼓掌的行列中。


    一時間草根群豪不甘人後,全體起立,管他娘的,你能鼓,老子也能鼓!


    朱雨,柴據琅,也站起來鼓掌,實在是憋得太難受。一邊鼓,朱雨還狠瞪了那位含奶嘴的朋友。


    特維斯悻悻起身,為了生存也隻好跟著金主爸爸學。


    小汪哥也沒閑著,帶動韓國女團一起鼓掌,心想:我拍死你們這些職業足球的蒼蠅!


    石玄可沒有照做,一來個性孤傲,二來,這是自己隊伍的敵人,我憑什麽為你們喝彩?


    掌聲中,嚴洋也還了記暴力解球。


    這球砸到芭比兔後場底線附近不動了,難度顯然更大。


    石玄不再孤傲,那個絕代風華的冰山美人不單亭亭玉立,且熱烈鼓掌。


    前國家隊主教練頓牛梁不敢怠慢,慌忙依著葫蘆畫瓢。


    草根群豪當然繼續鼓,而且更賣力。


    李續洋,孔怖,季猛反倒是沒有照做,各自安安靜靜坐好。


    掌聲中芭比兔某人不慌不忙用又一杆斯諾克迴敬。


    騎龍隊那一半中圈弧內,騎龍隊某人還是用暴力解球拆解。


    你來我往,以球為媒,互通有無,或斯諾克,或暴力解球。你放下了戾氣,我也不再張狂,大家用和諧的態度來較技,詮釋了足球真善美的一麵,感染著大家掌聲不斷。


    雖然大家後來累了,不再鼓掌,雙方還是把這一優良的傳統堅持了下來。更了不起是不管暴力解球還是斯諾克,始終沒有形成死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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